武親王府


    王府後院萼兒垂首站在小築台階前,她微微歪了歪頭,目光停留在小築之中的婦人麵上。


    這位婦人約莫四十左右,端坐小築石凳,姿態雍容得體,發上六尾金鳳插吊朵點翠簇蘿頭麵,華貴逼人,紅羅綾綢霞披繡著翟紋,盡顯尊貴。


    妝容精致,脂粉輕薄,無法遮擋婦人唇角額間的細細紋路,雖早已過了風華正茂的年紀,昔年美貌依舊隱隱可以窺見。


    此刻她笑容慈愛,目光柔和的看著跟前站著的女子。


    女子背對萼兒,婷婷而立,相比婦人滿頭珠翠,此女打扮略顯寒酸。


    杏粉色杜鵑絲緞長裙,倒是顯得她身姿纖柔,恰到好處,青絲披散,頭上僅插一支冷清的花穗步搖,萼兒看不見她的長相,單看身姿,亦認為她必定是個嬌媚的美人兒。


    婦人開口說話,萼兒眯了眯眼,悄悄豎起耳朵細聽。


    不知這武親王妃又在打什麽主意,這姑娘以前不曾見過,她又是何人?萼兒來親王府為婢也有一段日子,仔細回想,並不記得王府還有個這樣的姑娘。


    “珠兒,你住進王府也有些年頭了吧?”武親王妃笑容和藹可親,被她親切稱作‘珠兒’的姑娘,卻是有些畏懼的輕顫了一下。


    很快萼兒便聽到了珠兒的輕聲回話,“回王妃娘娘,自父親戰死,母親憂思成疾,追尋西去,王爺王妃仁慈,將珠兒寄養府中,到如今已有八個年頭。”


    頓了頓,又連忙加了一句,“王爺和王妃的恩德,珠兒時刻不敢忘懷。”


    聽到這話,萼兒終於想起眼前這個珠兒的身份,她忍不住鄙夷的扯了扯嘴角。


    她雖然不曾見過珠兒,卻也聽婢女們提起過。


    這珠兒是個孤女,戰死的父親是武親王的心腹下屬。


    要說武親王將珠兒接進王府,也是一番好心,隻是武親王將珠兒領進門,交給武親王妃後,便沒有多作理會。


    可憐珠兒自幼長相出色,王府女眷對她不喜,不止將她安排在最偏僻的小院居住,還時常刁難刻薄於她。


    她好歹也是個武將家的正經小姐,來了王府不但無人伺候,時不時還要伺候旁人,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這麽一個受氣包一樣的存在,武親王妃卻是一臉慈愛的對著她,這讓萼兒覺得反胃不已!


    “這一晃眼,就是八個年頭了,”武親王妃頗為感歎的唏噓一聲,看向珠兒的神情更加溫和,“昔日的黃毛丫頭,如今已然長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好姑娘,本宮若是沒記錯,今年你也有十七了吧?”


    聽到武親王妃提及她的年紀,珠兒似乎愣了愣,繼而回話道:“珠兒九歲進府,今年正是十七,勞王妃娘娘掛心,珠兒不甚感激。”


    武親王妃笑了笑,“你父親以前是王爺手下的得力幹將,本宮自然要好生照應你,這都是應該的,你不必時刻記在心上。”


    不等珠兒說話,武親王妃又道:“十七正是花兒一般好的年紀,也是出嫁的好時候,珠兒生的貌美,本宮定要為你尋一門好親,可不能生生給耽誤了。你家中長輩盡數故去,無人為你張羅,這事本宮若是不操心,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王妃娘娘,珠兒還小,珠兒不想…”珠兒肩膀微顫,話未說完便被武親王妃打斷。


    “已經不小了,本宮當年也是十七歲嫁入王府,府裏的幾個郡主小姐更早,十六歲就出閣了,也是本宮粗心,差點將你給耽誤了,你莫要怪我才好。”


    “珠兒不敢。”珠兒輕聲回道。


    武親王妃拂了拂發鬢,又道:“說起來,看下當真有個合適的,珠兒你這回也算是行了大運。”


    珠兒閉口不言,武親王妃繼續說道:“不知你可曾聽過大齊第一美男子,今日進城的大齊瑞王爺,聽說這位瑞王爺風度翩翩,玉樹蘭芝,才情相貌俱佳,十分懂得憐香惜玉,你若是嫁給他,可不是天大的福氣麽?”


    聽到這話,萼兒和珠兒不約而同的愣了愣。


    世人都知,大齊瑞王爺此次與王妃同行,這武親王妃打的什麽主意?


    是要珠兒做小?就算珠兒願意,那也得看瑞王爺願不願意,瑞王妃願不願意吧?


    就算珠兒真的順利做了小,日後肯定要跟著齊玄宸回大齊,那瑞王妃出身名門,母家有權有勢,珠兒一個異國孤女,還不是任由她搓圓捏扁?


    不管怎麽看,這武親王妃絕對是指了一條黑路給珠兒走,這珠兒也真是可憐,瑞王爺和瑞王妃剛進皇城,她倒是第一個被算計上了!


    “王妃娘娘,大齊瑞王爺身份尊貴,珠兒不敢高攀。”珠兒雖然不知道武親王妃在打什麽主意,卻也明白武親王妃的決定,絕對不是為了她好。


    武親王妃臉上劃過一絲不耐,“珠兒你這話就說錯了,你出身不差,又是在王府長大的,比起王府的小姐們也差不了多少,何必妄自菲薄?”


    哈~萼兒做為一個事不關己的外人也被她所言氣笑了!


    說什麽比起王府小姐也差不了多少,真是笑死人了。萼兒可是知道,這個珠兒在王府連個主子都算不上,無人伺候不說,她自進王府起,未曾學過詩書禮儀,倒是如同府中養得歌舞姬一般,被強逼著學了一身舞技。


    沒錯,有些大家小姐也會學一些歌舞,但是絕對不會往深了學,畢竟這些聲色犬馬,以色侍人的技藝,實在上不得台麵。


    大家閨秀隻需學些皮毛,有能力欣賞便已足夠。


    而這些以色侍人的女子,說到底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武親王妃明明將珠兒當成玩意兒來培養,這會兒愣是要說她和王府小姐沒兩樣,當真可笑又可恨。


    珠兒許是也被武親王妃所言給震驚到了,沉默了許久,終於憋出了一句心裏話。


    “珠兒自知身世孤苦,卻也不願為人妾室,辜負王妃娘娘一番美意,還望王妃娘娘莫要怪罪!”


    ‘砰~’珠兒話剛落音,武親王妃刻意磕響了手中的茶盞。


    “好了,此事就按本宮所說的去辦,你回去好生準備一番,晚宴獻舞,莫要出了差錯!”武親王妃不顧珠兒願不願,自行決定下來。


    聽說要自己在晚宴上獻舞,珠兒心中大驚,連忙跪倒在地,聲聲祈求,“求王妃娘娘收回成命,珠兒不願為人妾室,也不願人前獻技,還請王妃娘娘收回成命。”


    珠兒就算再怎麽愚鈍,也明白酒宴上獻舞是個什麽情況,若是她依言獻舞,豈不是與舞姬無異?


    “你年紀還小,難免看不明白本宮的一片好心,日後得了好,自然會感激本宮!”武親王妃還在諄諄勸導,隻是臉上的不耐之色更勝方才,她無意於珠兒多言,抬手指了指萼兒,道:“你,過來!”


    萼兒正好瞧著她所在的方向,見她叫自己,便無所畏懼的走了過去。


    “你就是萼兒?”武親王妃將萼兒上下打量了一番,見萼兒相貌不俗,心中怒火升騰,麵上卻笑意未改。


    又是一個削尖了腦袋往上爬的狐媚子,這個倒是本事,哄的劉嬤嬤都幫著她,本宮倒是要看看,這小狐媚子還有什麽本事。


    都說武親王妃心善,性情亦是少有的溫和,就算麵對最為低賤之人,也永遠是一張笑臉。


    很少人清楚,原來心善溫和是假,佛口蛇心是真!


    她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目光在萼兒和珠兒隻見徘徊,不知在想些什麽。


    萼兒清楚,總歸她腦子裏想的不會是好事!


    很快,武親王妃再度開口說話。


    “聽說萼兒你是個聰明丫頭,能哄的劉嬤嬤幫你,想必是有些本事的。珠兒性子孤僻,身邊又沒個丫頭照應,以後你就跟在她左右伺候吧。大齊瑞王爺是珠兒的好歸宿,不能錯過,本宮要你助珠兒成事,不管你用什麽法子都好。若是成了,本宮重重有賞,若是不成…嗬~”


    難怪會讓萼兒在一旁聽她的計劃,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武親王妃抬起右手,手腕上戴著的一雙金玉鐲相擊,發出一串靈動的輕響。


    指了指遠處院牆角落,滿是枯葉之處,武親王妃風淡雲輕的說道:“若是不成,那裏便是你倆的歸宿!”


    珠兒的臉色頓時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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