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多次讓你無需與我們客氣,你就是不聽,當真該打!”錦雲眉眼帶笑,神情嗔怪的看著漁妹說道。


    得知漁妹是賀奔流落在外的女兒之後,寧雨秋感念賀奔的忠心為主,遂做主將漁妹收為她和賀良的義女。


    寧雨秋待她真心實意,雖是義女,卻並不比親生女兒差上分毫,相比之下,文氏當初從渤襄王的親生女兒淪為義女,當真是個笑話。


    認真說來,文氏倒也是個可憐人,堂堂皇族貴女淪落民間,還被自己的父王利用,為人妾室。


    然,文氏此人心思不純,甘做棋子,作惡多端,不屑為善,終是落了個淒慘收場。


    於亦景對文氏可說是恨的牙根發癢,縱使當日文氏還要用處,他也忍不住多次對其下手,如今文氏再無丁點存在的價值,他自然不會手軟。


    清楚文氏最怕寇賊,於亦景竟然將文氏扮作男子模樣,強迫她奔赴戰場浴血殺敵,此舉不可謂不狠!


    寧薇聽說此事之時,文氏已經嚇死在了戰場之上,據說肝膽俱裂,死狀極其可怖。


    文氏昔日為虎作倀,害得賀家差點全數身死,寧薇對她自然不存半點同情。


    隻不過,於亦景這個報複的法子,實在讓她大為意外。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到這樣刁鑽的法子的!


    寧薇輕輕搖頭,收回思緒,看著眼前的漁妹,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賀奔本就是一個孤兒,無親無故,如今他不在人世,無人照拂漁妹,寧雨秋將此事攬在身上,認漁妹為義女之後,更是做主將漁妹的爺爺接回將軍府,為其頤養天年。


    漁妹如今貴為將軍府小姐,性情卻如從前一般溫婉親和。


    她與從前並無不同,仍然堅持來廣濟醫館幫手,這份淳樸,實在難能可貴。


    漁妹聽了錦雲嗔怪的言語,柔柔一笑,輕聲道:“哪裏就客氣了,若是連招呼都不打,豈不是我無禮了。”


    “你呀~”錦雲無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道:“都是一家人,無禮即是親切,我還等著你喚我大姐呢!奈何左等右等都等不來!”


    漁妹心中湧過暖流,從小到大,她隻有爺爺一個親人,不曾有過與姐妹相處的經曆。


    常常看著錦雲錦月還有寧薇三姐妹歡快相處,她心底裏也想與她們親近。


    她一直沒有喚錦雲‘大姐’,並非不願,而是擔心錦雲不喜。


    錦雲方才所言,讓漁妹頓生勇氣。


    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漁妹輕聲喚道:“大姐~”


    “誒~三妹。”錦雲喜上眉梢,忙不迭的應聲。


    漁妹的爺爺未曾給漁妹起名,約莫也是想著漁妹一朝一日能夠認祖歸宗吧!說起來,沒有名字這一點與她的父親賀奔一樣。


    當年賀奔亦沒有姓名,隻有一個不倫不類的諢名,後來跟隨了賀良,便跟著賀良姓賀。


    如今漁妹依舊沒有名字,但是她卻有了姓氏,將漁妹認作將軍府義女之後,寧雨秋本想將她寫入族譜,隻是因為漁妹有姓無名,隻好暫時擱置,等賀良醒來再議。


    也就是說,按照年紀大小,漁妹排在賀子皓之下,錦月之上,正是賀家小輩第三。


    而錦月則變成第四。


    對此,錦月並不在意,對她而言,排行第幾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多出了一個疼愛她的姐姐。


    錦月聽到漁妹喚錦雲大姐,立即不滿的撅起小嘴,“三姐偏心,單單隻喚大姐一個,莫不是看錦月人小好欺負!”


    眾人聽言,忍不住‘噗哧’笑開。


    錦月的小嘴則越撅越高,漁妹見狀,連忙收起笑意,喚了錦月一聲‘小妹’,錦月立即喜笑顏開。


    輕靈的笑聲傳到後院,鑽入小憩的李大夫耳中,他沒有多想,麵帶微笑的循聲而來。


    “笑語連連,可是有什麽喜事?”


    “李大夫~”眾女齊齊問好。


    李大夫報以一笑,打趣道:“今日是個好日子,莫不是賀府設宴,要請敝人前去飲宴?”


    賀良沉睡期間,李大夫經常前去為其把脈調理,與賀府走得極近。


    關係近了,說話自然就無需顧忌良多。


    “今日的確是個好日子,有勞李大夫為家父調理多時,今日家父才得以醒來,就算單為李大夫,也該擺宴恭請才是。”錦雲笑著回道。


    聽到這話李大夫微微一怔,隨後仰頭大笑,“哈哈~將軍果然醒了,當真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這宴席的確該擺!”


    錦雲點了點頭,臉上的喜意無處掩藏。


    “賀府設宴怎無人來請爺?”一道略帶不滿的男聲傳來,隨即齊玄宸大步走進醫館。


    走到寧薇身邊站定,揮手免去了眾人禮節,將寧薇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與分別之時並無不同,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這般旁若無人的打量,惹得寧薇頻頻瞪眼,其餘人等則隻做不知。


    他們都是與寧薇走的極近之人,自然清楚寧薇的未婚夫婿是何性情,起初驚訝非常,如今早已習以為常。


    反正不管他們反應如何,這六皇子都不會隱藏對寧薇的情誼!他們還是老實的做個透明人也就好。


    ……


    賀府


    寧雨秋邁腿走進賀府大門,她停下腳步,抬起手帕擦去額頭密布的細汗。


    稍整衣襟,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問向一旁的下人道:“將軍此刻可在偏院?”


    “回夫人話,將軍去了祠堂。”下人連忙回道。


    寧雨秋點點頭,毫不猶豫朝祠堂方向而去。


    祠堂裏,賀良跪地三叩響頭,繼而燃香三支,再次深鞠三次,雙手將手中祭香插入香壇。


    他看了一眼香壇之中的數支即將燃盡的祭香,繼而看向賀老太的牌位,感歎道:“母親在世之時從未對雨秋有過好臉色,臨了卻受雨秋祭拜,心中可有愧意?”


    “雖說子不言母過,但在兒子看來,母親您錯了,兒子更是錯了…還望母親一路好走!”


    賀良在牌位前靜站許久,正當離去之時,耳邊傳來一陣刻意放緩卻不乏急切的腳步聲。


    “將軍~”帶著哽咽的聲音傳來,賀良心中一震。


    他回過頭來,水光晃動的眼中出現一個女子的臉龐,那女子從豔陽中走來,帶著溫暖的色彩。


    “雨秋~”這一聲似乎道盡了滄桑,言明了心中炙熱。


    就是這麽簡單又複雜的一聲,讓一直控製著自己情緒的寧雨秋淚撒當場。


    她沒有向賀良走近,而是蹲在原地,捂帕嗚咽。


    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此刻她隻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哭盡往日的諸多周折煎熬。


    賀良看在眼中,心中襲過驚濤駭浪。


    若是方才他對賀老太的牌位說他錯了還不夠深刻,那麽這一刻,他認定自己錯的實在離譜,他差點誤了心愛女子的一生,差點傷了她一世!


    明明眼前這個女子是他一直誓要保護之人!


    寧雨秋以往的模樣,一個一個,如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中顯現。


    有時笑顏如花,有時嬌羞溫柔,有時愁容哀傷,有時寂靜無聲。


    猶記得年少時的她,明媚活潑,敢愛敢恨,不知愁為何物,也記得新婚之時,自己暗自發下重誓,誓要守護她的美好。


    此刻猛然發現,她的美好因他而逝。


    賀良以前一直以為:再等一陣,一陣就好了,一切都會好。


    然,這一等竟是十數載!


    賀良呆立原地許久,任由心中的驚濤駭浪席卷全身。


    良久後,他突然摸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袖管,心情突然平靜下來。


    已經誤了半生,難道還要繼續?


    絕對不行!


    賀良抬起腿,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寧雨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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