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沐允向人事部遞交了辭呈。


    對於她的離職,公司裏有很多人都表示不能理解。


    她的工作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兩位老板對她也很器重,待遇也很好,為什麽忽然要離職呢?


    而且,就在總經理找她談話之後。


    正是因此,公司裏的人都忍不住好奇,不知道林沐允的好奇和林司南有沒有關係。


    但他們不敢直接問boss,而另一位當事人又是個打太極的高手,讓他們根本無從探知。


    很久之後林沐允才明白,如果不是那天她任由別人吃她豆腐,她暗戀林司南這件事,或許還能再瞞上一陣子。


    偏偏,事情就是這麽不湊巧。


    她一心不想給公司和他惹麻煩,哪知他根本不在意那些。


    走出林氏大樓的時候,林沐允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不過她心裏想的人卻不是林司南,而是他那位神秘的妻子。


    出於好奇心理,她之前曾向別人打聽過“林太太”的情況,但所有人都說,林總並沒有結婚。


    林司南沒有必要偏她,所以她想,應該是他對婚姻的理解和大部分都不一樣。


    婚姻的意義,在於兩個相愛的人彼此相守。


    那紙婚約隻是一種保障而已,對於真正相愛的兩個人來講,有或沒有,或許並沒有那麽重要。


    至少在林司南心裏,他認定了那個女孩是他的妻子,那麽他們有沒有辦婚禮、有沒有登記,其實根本無所謂。


    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意。


    能夠讓那樣的浪蕩公子回頭是岸,林沐允覺得,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知道——


    那是一段怎樣的故事……


    *


    11月尾的纖月,僅僅是一鉤白色,像玻璃窗上的霜花。


    和寧心的相遇,恰如冬季的一場雪,待到春暖花開之際,便意味著冰雪消融,飄雪不再。


    無論過了多久,林司南至始至終都記得那個黃昏。


    他剛剛結束一段“綁定關係”,悠閑的坐在餐廳戶外的散台喝著咖啡,看著夕陽漸漸西沉,他心裏會難得有種安定的感覺。


    在他正前方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女孩子,長發飄飄,身形婀娜。


    單從背影上來看,他給滿分。


    多情的眸微微眯起,林司南心想,這姑娘應該是個清純性的。


    “小姐,請問您喝點什麽?”


    “草莓汁。”


    “好的,請您稍等。”


    對方的聲音很好聽,江南女子特有的吳儂軟語聽起來格外嬌柔。


    難得的,林司南忽然有些好奇這個女孩子的長相。


    她點了一杯草莓汁,靜靜的端坐在椅子上,背脊自然挺直,坐姿十分養眼。


    幾分鍾之後,她的對麵坐下了一位男士。


    簡單聽了兩句之後,林司南基本可以斷定,這是一對來相親的男女,而且,這貌似已經是他們第二次見麵了。


    平心而論,那個男人還算出眾。


    林司南覺得他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


    但是能讓他有印象的人,多半不是什麽潔身自好的人。


    莫名的,他忽然有點同情那個女孩子。


    如果她是個憧憬愛情的良家女子,那實在不該和這樣的男人交往,可如果是各取所需,那倒是可以接觸一下。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女孩子再次開口。


    “生為冰山,就該淡淡的愛海流、愛風,並且在偶然接觸時,全心全意地愛另一塊冰山。”


    “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聽到那個男人說的話,林司南忍不住勾唇。


    愚不可及。


    這麽明顯的弦外之音都聽不出來……


    他們不是一類人,她要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心心,你是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嗎?”男人急於解釋,“我的確和那個女人曾經交往過,但我們已經分手了。”


    “你誤會了,我沒有生氣。”她的語氣很平靜。


    “那……”


    “淩先生,我想說的是,如果你給我的,和你給別人的是一樣的,那我就不要了。”


    要是說,之前林司南還沒想起這個男人是誰的話,那麽隨著這姑娘的一聲“淩先生”,他就徹底想起來了。


    標準的富二代,私生活亂得和他有一拚。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他從不招惹正經人家的姑娘,但是淩風就不一樣了,他是專挑心思單純的女孩子下手。


    睡了人還不算,還得讓人搭上一顆心。


    這種人渣……


    林司南覺得自己比他強多了。


    “心心,我對你和她們不一樣,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不好意思,我還是覺得我們不太合適。”


    “可是……”


    話未說完,淩風的電話忽然響起。


    他接通之後臉色明顯變了,林司南通過他簡單的幾句話猜出,他的公司臨時出了什麽問題,但根據他的經驗判斷,這通電話多半是他的女人打來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這種手段在他麵前還不夠看。


    不過,“小白兔”卻相信了。


    “你公司有事的話就先去忙吧。”


    “真是不好意思,等我處理完公事再聯係你。”說完,淩風就匆匆離開了。


    秉持著“英雄救美”的精神,林司南正猶豫要不要去提醒那個姑娘一下,結果就見從餐廳裏走出來一個女人。


    妝容精致,衣著光鮮。


    林司南一眼就認出來,她是之前和淩風打的火熱的孟薇。


    眼看著她直接坐到了那個叫“心心”的女孩子麵前,他忽然覺得事情變的有趣了。


    “寧小姐,我以為你是喜歡他的。”孟薇輕聲笑道。


    “並非如此。”


    “女人都有好勝心,將原本屬於自己的男人拱手相讓,你是怎麽做到的?”


    “你誤會了,他不屬於我。”


    過多的話,她沒再說,隻在孟薇離開的時候才又開口,“你說自己的靈魂被魔鬼收買了,可就算要出賣靈魂,也要找個付得起價錢的人……”


    在她看來,淩風並不是任由女人索取無度的“提款機”。


    “寧心,你真可怕。”


    丟下這句話之後,孟薇才起身離開。


    而一直在默默聽著兩人對話的林司南眸光微亮。


    原來……


    她叫ning—xing。


    寧知竹上淚,是妾一生心。


    是這個“寧心”嗎?


    忽然,很想看看她究竟長得什麽樣子。


    可還沒等林司南將想法付諸實踐,就被人沒眼色的給打擾了。


    “林先生!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你!”


    偶遇舊交,林司南和對方簡單寒暄了兩句,等到他再次看向剛才寧心所在的座位時,那裏早已沒了她的身影。


    喝了一半的草莓汁,在夕陽的映照下,鮮紅的可愛。


    玻璃杯的旁邊放著一本打開的現代詩集,標題叫《冬眠》,作者是夏宇。


    我隻不過為了儲存足夠的愛,


    足夠的溫柔和狡猾,


    以防萬一,


    醒來就遇見你;


    我隻不過為了儲存足夠的驕傲,


    足夠的孤獨和冷漠,


    以防萬一,


    醒來你已離去……


    *


    一場稍顯文藝的邂逅,卻以連對方的長相都沒看到告終。


    林司南不知道這本詩集是餐廳提供的,還是屬於那個女孩子自己的。


    不過他走的時候,還是遵從自己的心願在裏麵夾了一張紙條,上麵寫了一行龍飛鳳舞的字。


    【等,一城煙雨;渡,一世情緣。】


    如果這張字條有幸被她看到,他希望這個有趣的女孩子能等到她命裏的那個人。


    這次的意外相遇,很快就被林司南丟到了腦後。


    他已經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但奇怪的是,那天之後,他失去了去夜店的興趣。


    某天下班之後,他鬼使神差的又去了那家餐廳,愣愣的站在門口,內心悵然若失的感覺讓他覺得陌生又詭異。


    隻見過一麵……


    不對!


    他連一麵都沒有見到。


    認真說起來,就隻是看到了對方的背影,聽到了她的聲音,然後就開始念念不忘了。


    究其原因,林司南認為是自己近階段工作壓力太大了。


    於是,他開車去了之前常去的酒吧,卻在還沒下車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進去的念頭。


    燈火酒綠的街區,第一次讓他感到內心的孤寂。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習慣了一個人。


    他有父母,但卻很少見到他們。


    為了將他培養成優秀的接班人,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失去了本該玩樂的童年時光,每天都在和家庭教師的交流中度過。


    甚至,24小時裏,除卻睡覺的時間,他和老師待在一起的時間比父母還要長。


    父親忙著處理公事,偶爾有閑暇時間還要去“接見”他的情婦們,很少有時間陪他。


    母親得知了爸爸的不忠,從一開始的歇斯底裏,漸漸演變成了後來的麻木淡定,她隻是一味的花錢,每天都約上一堆的姐妹淘出去購物,精心打扮自己。


    他們都變了,變的讓彼此都感到陌生。


    一對連爭吵都覺得是浪費時間的夫妻,或許應該用“合作夥伴”來形容他們會更適合。


    人前,他們依舊是相敬如賓的林先生和林太太。


    但是人後,他們陌生的讓他感到心寒。


    林司南至今都記得,母親最長對他說的一句話就是,“司南,你一定要爭氣,媽媽現在就隻能指望你一個人了。”


    每每聽到,他都想逃。


    並非承受不住她帶給他的壓力,而是不願意去深想壓力背後的原因。


    他是在高中畢業那年才得知,他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在世上。


    父親的花心讓他恍惚,他的身體裏流著他的血液,會不會他的骨子裏也是那樣花心放縱的男人?


    如果沒辦法付出專一的感情,那他寧願最初就沒有開始。


    這樣,也免得禍害別人。


    所以……


    他隻有性伴侶,但沒有戀人。


    那些自稱是他女朋友的人,他沒有否認過,並非是承認了她們的特別,隻是這個稱呼於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隻有妻子,對他來講才是意義非凡的。


    不過,那時的林司南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遇到這樣的姑娘。


    直到——


    幾個月之後在市醫院再次遇到寧心。


    這一次,他終於看到了她的正臉。


    那天,下了入夏後的第一場雨。


    細密的雨幕中,她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手中撐著一把透明的雨傘,漫步在和風細雨中,美的如夢似幻。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當時的感受,似乎在很久之前,他們就已經見過。


    因此盡管她長得很漂亮,他的眼中卻沒有絲毫驚豔。


    仿佛……


    他早預見了她的美麗。


    寧心有一雙很幹淨的眼睛,溫溫柔柔的眼波,像是能蕩漾到人的心裏去。


    月牙般的唇瓣,嘴角總是微微翹著,時時刻刻都在微笑的樣子。


    但林司南知道,這個姑娘的言辭有多犀利。


    矛盾的結合體,讓他升起了濃濃的興趣……


    卻偏偏,不敢貿然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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