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帶給小白的心理陰影,一直到他走了還沒有消散。


    這是她第一次,那麽清楚的感受到“文盲”的可怕。


    簡直心有餘悸……


    韓諾送溫柵和蘭斯離開回來後,就看到小白半癱在沙發上,手掌一下下的輕輕撫摸著肚子,“寶寶,長大可千萬別像你姥爺那樣,太丟人了。”


    “怎麽了?”


    “你知道他都問我什麽問題嗎?”小白開始無情的吐槽蘭斯,“他以為諸葛亮是名巫師,誓死與惡勢力作鬥爭。”


    “巫師?!”神獸忍不住勾唇。


    “不止是這樣。”


    因為看到劉皇叔這邊吃了敗仗,他就嚷嚷著不看了,非得要換《西遊記》。


    結果才看了一會兒,他就又有疑問了。


    蘭斯說,“既然吃了唐僧肉能長生不老,那他為啥不自己咬自己一口呢,這樣甭管遇到啥妖怪,他就都不怕了。”


    被他這麽一問,小白還真就沒回答上來。


    乍一聽,這可不就是一個bug嘛。


    可仔細一琢磨,她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唐僧特麽是個和尚,吃自己的肉就算破戒了,怎麽可能會咬自己一口呢!


    聽到她格外認真的給自己分析反駁蘭斯的話,韓諾無聲的笑著,心想要不是知道不可能,他真要懷疑小白和蘭斯是親父女了。


    從各個角度來看,他們都太像了……


    不過,如果他們真的是父女,或許就沒有自己什麽事了。


    畢竟要是小白從小就在蘭斯的身邊長大,那麽她一定會過的很幸福,而非像生活在溫家那樣,一直在被忽略。


    她總說自己對她好,可他自己並不覺得。


    男人對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否則的話,他娶她回家做什麽,難道是用來傳宗接代嗎,可他家裏又沒有皇位等著繼承。


    一切都是因為她的生長環境,長期被人忽視,所以在麵對他的體貼和溫柔時,她很容易就被感動,心懷感激。


    所以,他對溫家的感情是矛盾的。


    感謝於他們對小白的忽視,卻又厭惡著他們對她的漠不關心。


    好在上帝不會總是為難一個乖孩子,過了這麽久,終於給了她早該擁有的幸福。


    “你笑什麽?”見韓諾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笑,小白漸漸停止了嘮叨。


    “覺得你和爸相處的很融洽。”


    “呦嗬~”小白笑的意味深長,“你叫的挺順口的嘛。”


    他微微勾唇,選擇沉默。


    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小白幽幽歎道,“其實我也是……”


    比起之前和白家焱相處時的別別扭扭,她的確更喜歡和蘭斯相處的感覺。


    那聲“爹”雖然像是玩笑,但她的確叫的真心實意。


    很多人說父母與子女之間的血緣關係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就算暫時被取代,可到最後還是和親生父母最親。


    隻是,小白並不這樣覺得。


    或者說,她認為前一種說法太過片麵。


    每個人的性格不同,經曆不同,選擇自然也不盡相同。


    就像是她,幸運的遇到了一個舉世無雙的後爹。


    “誒,你說老天爺是不是在補償我啊?”她用手肘懟了懟韓諾的胸口。


    “給你一個後爹?”


    “對啊。”


    眼神玩味的看著她,神獸一時沒說話。


    小白心思多活泛啊,眼珠兒一轉就明白了他是什麽意思,於是轉頭朝他笑的頗為狗腿,“當然也有你的份兒了。”


    “嗯。”


    “這個故事就告訴我們,你一定要對我們的孩子好。”


    “……”


    韓諾心想,這根本就是廢話。


    他不對自己孩子好,難道跑去對別人家孩子好嗎?


    明白他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小白裝模作樣的給他解釋,“我的意思是說,你要是對孩子不好,等寶寶長大了就會到外麵自己去找後爹了。”


    “……”


    原來是在這等著他呢。


    伸手輕輕戳了戳她的肚子,韓諾笑的陰風陣陣,“他敢……”


    小白想,攤上這麽個較真兒的爹,也不知道這孩子幸也不幸。


    *


    隨著月份越來越大,小白的肚子也就越來越鼓。


    某一天,她想起孩子的名字還沒起呢,然後就開始興致勃勃的翻字典。


    名字可是要跟著孩子一輩子的,她必須得給她孩子起個響當當的名兒。


    叫什麽好呢?


    姓韓……


    韓什麽玩意比較好聽呢?


    就在小白為了寶寶的名字百般糾結的時候,卻見蘭斯神出鬼沒的湊到了她旁邊,“我說,你在這忙活啥呢啊?”


    “給我家娃起名。”


    “起名?!”蘭斯一聽就來了精神,“這事你得找我啊。”


    “你會起名?”


    “當然了,就沒有你爹我不會的。”


    “那你懷個孕我瞅瞅。”


    “……”


    這孩子嘴咋這麽賤呢!


    接下來的時間裏,兩人都沒再說話,而是專心致誌的想著給孩子起什麽名字才好。


    5分鍾之後——


    “我想到一個,就叫韓葛亮,怎麽樣?”


    注視著蘭斯異常閃亮的眸光,小白頗為無語的開口,“你是看完三國演義愛上諸葛亮了是嗎?”


    “這都被你發現啦。”


    “親爹……”小白無奈,“諸葛是一個複姓,是不能拆開的。”


    “哪個姓不是父姓啊,孩子不都隨爹姓嗎?”


    “……”


    她該怎麽向外國友人解釋這個複雜的問題呢?


    見小白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名字,蘭斯選擇了讓步,“要不就叫韓瑜吧,也挺好聽的。”


    “您能脫離《三國演義》嗎?”


    “那你說叫什麽?”


    “我要是知道叫什麽好聽還能和你在這浪費時間啊……”


    越想越覺得沒思路,小白無精打采的扔掉了手裏的字典。


    一個字、一個字的往上湊實在不是辦法,怎麽覺得顧爺爺起名的時候那麽容易呢,顧其琛出生的那一刻就定了名字。


    還有小魚兒,他的名字也好聽極了。


    實在不行,她就也厚著臉皮去找顧爺爺幫她起一個。


    畢竟,名字可是要跟著孩子一輩子的。


    溫柵買菜回來的時候聽到他們的對話,無語的搖了搖頭。


    一個比一個不著調……


    說起起名這個事,倒是讓她想起來,當初小白出生的時候,名字就是她自己起的。


    盡管後來事情的發展並非出自她的本意,但在一開始,她是真的希望小白能夠成為可愛俏皮的小姑娘。


    現在,這個小姑娘終於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小白她……


    一定做的比自己好很多。


    “不然就叫‘韓愛白’好了,一看就是你們倆的孩子。”


    客廳裏傳來蘭斯的聲音,讓溫柵不禁失笑。


    “愛白?”小白皺眉,“太土了。”


    “那幹脆叫‘韓不土’怎麽樣?”


    “……”


    認真的嗎?


    不過,這倒是給了小白一個靈感。


    可以把自己和韓諾的名字結合在一起,這樣別人一聽就知道是他們倆的孩子。


    雖然有點臭不要臉的嫌疑,但“臉”這種東西,她很久以前就丟了。


    於是等到韓諾從外地出差回來,小白就興衝衝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叫‘韓慕白’咋樣,好聽不、好聽不?”


    見她明顯一副求撫摸、求讚賞的表情,神獸卻非得故意刺激她,“為啥是我‘愛慕’你,而不是你‘愛慕’我呢?”


    “換成後麵那個孩子就得跟我姓了,你樂意啊?”


    “孩子是你生的,跟你姓也沒問題啊。”


    “……大哥,別鬧了。”


    無緣無故的跟她姓白,別人會誤會寶寶是沒爹的孩子。


    何況,她是真的覺得叫“韓慕白”挺好的,男孩女孩都適用。


    對於小白的提議,韓諾當然不可能真的反對。


    他隻是覺得,其實名字這個東西很多時候都是一瞬間的感受,與其他們現在絞盡腦汁的去想,不如等到寶寶出生的那天,他們彼此見麵的那一刻,心隨意動。


    當然了,事情到底想不想韓諾預想的這麽美好詩意,這就是後話了……


    *


    韓家小娃娃出生的那天,是個暴雨傾盆的夏日。


    隨著一聲“高亢”的啼哭,窗外大雨驟停,烏雲漸收,陽光衝破雲層普照大地,空氣中滿是雨後清新的味道。


    神獸抱著剛出生的小嬰兒坐在床邊,陽光從他背後傾瀉而下。


    小白眨了眨眼,小聲嘟囔,“晃眼睛……”


    摸了摸她的頭,韓諾輕聲笑道,“小白,叫‘韓晃眼’可不好聽,還是再想個別的吧。”


    要是換作平時的話,小白早就嗆回去了,但是這天,她卻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懷裏抱著的奶娃娃,一聲都沒吭。


    這就把孩子生下來了,感覺太神奇了。


    “給我抱抱。”


    “小心點。”韓諾小心翼翼的把懷裏的孩子遞給她。


    “哎呦,想不到你還挺沉的……”小白原本隻是隨口一說,但想起什麽,她卻不懷好意的朝韓諾一笑,“不然就叫‘韓沉’吧?”


    “那怎麽不叫‘韓重’呢?”都是一個意思。


    “你說的那個太難聽了。”


    “彼此、彼此。”


    一言不合,兩個人就爭論了起來。


    不過,針對韓家寶寶性別的問題他們卻都一致的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本來當初在得知向南依家的孩子是男娃之後,小白還一跳八丈高非要生個姑娘,但是現在生了個男孩,她卻笑的一樣開心。


    自己的孩子,怎麽看怎麽喜歡。


    盡管——


    剛剛出生的寶寶實在很難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


    還不足月,也看不出是更像小白還是更像韓諾。


    反正脾氣倒是不小,動不動就咧開嘴哭,大有之前小魚兒的架勢。


    “聽聽這嗓門,一看就是隨小白。”蘭斯站在另一邊打量著孩子,還不忘幼稚的揶揄小白一句。


    “哪有……”


    “這你可說錯了,小白小時候很乖的。”溫柵下意識的否定了他的話,眸光溫軟的看著那個小小的孩子,不知怎麽眼眶有點發熱。


    她這話一出,病房中的三個大人都齊齊轉頭看向了她。


    小白小的時候……


    是一個他們平時不會談及的話題。


    可是隨著韓小寶的出生,某些事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擔心氣氛會變的尷尬,蘭斯趕緊笑著轉移了話題,“那估計就是遺傳韓諾了,話說你小時候什麽樣啊,鬧騰嗎?”


    “這要問別人才知道。”他自己很難評價。


    “你父母咋說的?”


    “咳……咳咳……”見蘭斯問的問題不對勁兒,小白死命咳嗽著提醒他別再問了。


    心知小白是什麽意思,韓諾卻笑的雲淡風輕,“我從小是在孤兒院長大,父母是誰並不清楚,也沒有別的家人。”


    “……”


    蘭斯尷尬的撓了撓頭,心想自己這話題轉的真是糟糕。


    不過,神獸卻似乎一點都不介意。


    “曾經缺失的,上天已經換成另外一種方式補償給我了。”他一隻手將小白和韓小寶的手包覆其中,“對不對?”


    她微怔,而後笑著點頭,“對!”


    *


    因為一開始孩子的大名沒定,所以全家人就“韓小寶”、“韓小寶”的先叫著。


    某天小白給孩子喂過奶之後,神色嚴肅的衝到了韓諾麵前,“我說你能不能長點心,孩子都快要滿地跑了名兒還沒有呢!”


    “小白,咱倆生的是人,不是人參。”


    剛滿月就滿地跑,這個基因很明顯不是他給的。


    再說了,韓小寶的戶口他早就上好了。


    “可你沒告訴我啊。”


    “現在不是正在告訴你嘛。”神獸振振有詞,“不晚。”


    “那叫什麽呀?”


    “韓沉啊。”


    “……”


    韓諾,你大爺!


    她兒子的名字怎麽能這麽隨便的就定下來了。


    不管是“沉”是“浮”都不對。


    “你看人家小琛琛的名字都有個來曆,以後咱家韓小寶自我介紹的時候怎麽說啊,難道告訴別人是因為他媽我說他太重了嗎?”


    “來曆?”


    “就是出處啊,跩兩句唐詩宋詞什麽的。”


    “這個啊,也是可以有的。”神獸信心滿滿的笑了,“皓月千裏,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


    怎麽感覺這麽耳熟呢?


    而且——


    “和韓小寶的名字有啥關係?”


    “靜影沉璧。”


    “……”


    嗬嗬噠。


    隱藏的好深啊。


    他要是沒再解釋一句,她是萬萬看不出來。


    “你這是從哪抄來的話啊?”


    “初中語文課是不是都被你睡過去了?”範仲淹的《嶽陽樓記》都沒記住。


    “**”


    小白的嘴一張一合了幾下,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但韓諾根據她的白眼兒判斷,肯定不是什麽好話,多半是在罵他。


    斂眸,神獸笑的溫和。


    他說的正經,小白壓根就沒多想,真以為自家兒子叫“韓沉”。


    直到韓小寶戶口落好之後,她才看到了“韓慕白”三個字。


    “韓諾,你大爺的!”逗她玩很有意思嗎?


    而神獸很認真的想了想,點頭表示,像這麽逗她玩的確是挺有意思的。


    握著韓小寶的手指著他,小白語氣不善,“兒砸,記住這個人沒,雖然是你爹,長得也人模人樣的,但這都是假象。”


    韓小寶吧唧著小嘴,算是回應。


    於是,小白再接再厲,“你長大以後可千萬別學他這樣,聽見沒有?”


    “欺騙女人的神獸那不叫神獸,應該叫禽獸。”


    “所以,你要銘記為娘的話。”


    “本來指望你是個小女孩,到時候把你小依阿姨家的琛琛勾搭到手,那就沒啥可擔心的了,偏偏你是個男孩。”


    “娘給你出個主意,你和琛琛拜個把子吧……”


    耳邊聽著小白絮絮叨叨的說著話,韓小寶咧嘴微笑,笑著笑著就睡著了。


    等她注意到的時候,他鼻涕泡都要吹起來了。


    這把小白給氣的!


    她在這“嘚吧嘚吧”地說了半天,哪裏想到他一句話都沒注意聽,也太不尊重她了,和他爹一樣讓人不省心。


    而小白所想,即將成為真的。


    隻是現在的她,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已。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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