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向南依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林司南不禁有些好奇的問道,“你不吃醋嗎?”


    “吃什麽醋?”


    “許妍姍喜歡安塵,你就一點都不在意?!”


    仔細想了想這個問題,向南依回答的十分認真,“不在意。”


    顧安塵心裏又沒有許妍姍的位置,她有什麽好在意的……


    她不大喜歡對方,是因為那種感覺很別扭,但卻不會過分放在心上,否則就真的是庸人自擾了。


    “我告訴你啊,你可千萬別太小看一個女人的嫉妒心,你和安塵整天撒狗糧,正常人看了都眼紅,更不要說是原本就對他有企圖的人。”


    “所以,我們該收斂一點?”向南依笑問。


    忍不住彈了她的額頭一下,林司南語重心長的叮囑她,“是提醒對方應該收斂一下,連我都看得出來她的心思。”


    “嗯。”


    “唉……真是為你操碎了心……”


    微微搖頭歎息,林司南差點都把自己給感動哭了。


    這麽貼心又善解人意的兄長,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便宜這丫頭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別墅後麵的空地走去,也就是顧老爺子口中的“花園”。


    其實早在顧青時和許芳菲還沒有去世的時候,這裏的確是一個花園,若逢當令的季節,繁花盛放如十裏錦繡。


    但是隨著兩人的接連離世,這裏便荒廢了。


    因為家裏除了許芳菲之外,沒人對那些花花草草有太多的了解。


    按照顧家的經濟條件,其實大可以花錢雇傭一位花農,可如果那樣,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這麽多年,顧青梧一直試圖用各種辦法讓那裏再長出各色花朵,但結果卻總是不盡如人意。


    向書禮在聽說這件事後,倒是主動提出要幫她一起找到問題所在。


    他雖然主業是畫家,但最初在法國的那幾年,他幾乎什麽兼職都做過,隻要能夠多賺些錢,他什麽苦都肯吃。


    好在,現在苦盡甘來了。


    看著他手法嫻熟的測試著土地的酸堿度,顧青梧的眼中充滿了驚奇,“你連這個都會?是有特意去學習過嗎?”


    “我曾經做過兼職的花匠,所以多少了解一點。”


    “應該不止是一點吧……”


    顧青梧總覺得,這人多半是在謙虛。


    不過對於他的“萬能”,她似乎並沒有覺得太突兀,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她就是不明白,一位知名畫家,怎麽會掌握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技藝?


    “要是大嫂還活著的話,估計你們一定會有很多共同話題可以聊,全家隻有她活的最文藝了,我也是受她影響才愛上這些花花草草的,但卻並不精通。”


    “安塵的母親?”


    “嗯,不過她已經去世很多年了。”提到那個女子,顧青梧的眸光微微變暗,“別墅空置著,這裏也就再沒開過花。”


    晃了晃手裏的試劑,向書禮朝她溫柔的一笑,“你也說了這裏一直空著,因為開了也沒人欣賞,所以它們就選擇偷懶了。”


    被他的話逗笑,顧青梧輕言許諾,“如果你成功了,我一定請你吃大餐。”


    聽到她的話,向書禮晃著試劑的手卻忽然一頓。


    轉身望向她,他問的有些小心翼翼,“大餐就不必了,但有一件事,我可能真的需要你幫忙。”


    “你說。”


    “有關小依……”微微皺眉,向書禮沉默了一會,然後才抬起頭直視顧青梧豔麗的雙眸,“有關小依母親的事。”


    本來他是打算先告訴安塵的,可是後來想想還是放棄了。


    自己畢竟是他的丈人,他倒不是好麵子,隻是作為長輩,那些事情的確不好開口。


    想來想去,他才決定告訴顧青梧,由告訴安塵,再由安塵一點點滲透給小依,這樣等以後自己開口的時候才不至於讓她太震驚。


    一開始聽到向書禮的話,顧青梧是驚訝的。


    因為無論是在法國的時候還是在最近這段期間,她都從來沒有聽任何人提到過小依的母親,雖然有些好奇,但她並沒有去查探什麽。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往事,深究別人的秘密根本毫無意義。


    不過她沒有想到,向書禮居然會主動提起。


    隨著他的聲音緩緩響起,顧青梧看著他清瘦的背影,竟然好像已經預見了那是一個十分悲傷的故事。


    而事實證明,她猜對了。


    “這些事情,小依她知道嗎?”


    臉色凝重的搖了搖頭,向書禮的聲音變的很低沉,“以前她年紀小,我本來打算想等她大一點再和她說,但是卻沒想到她的性格越來越孤僻內斂,我怕對她造成傷害,所以一拖再拖,直到現在她和安塵在一起,變的越來越開朗陽光,我才敢嚐試著告訴她。”


    “我能做些什麽?”


    “把這些事情告訴安塵,讓他旁敲側擊的透露給小依,但隻需要說結果就行了,中間那些糾結的過往不要讓她知道。”


    “等給她足夠的心理準備之後,你再親口告訴她?”顧青梧明白了他的打算。


    “嗯。”


    他仔細想過了,如果隻是告訴她這些,她雖然會覺得震驚,但並不會帶給她太大的傷害,畢竟,她對那個人的記憶應該是有限的。


    至於別的,他獨自承受就夠了。


    相信不止是他這樣想,安塵應該也會這樣認為。


    “如果小依問你,你當年為什麽要把她一個人留在國內,你怎麽回答?”


    “她不會問的。”向書禮溫聲答道,“小依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她活的很通透,即便一時為什麽所苦,也隻是暫時的。”


    否則的話,她早就問他了,根本不可能讓他隱瞞這麽多年。


    點了點頭,顧青梧覺得他這點倒是沒有說錯,那孩子確實很聰明。


    聊完了小的,她才又聊起了“老的”。


    “你不恨嗎?”連她聽完都恨不得去幫他們父女倆出氣,他現在怎麽還能這麽雲淡風輕的站在這兒?


    “當然恨。”向書禮的聲音有些飄渺,“剛開始的時候,甚至恨到想殺人,覺得對方根本不可理喻,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恨都變的沒了意義。”


    憎恨,會使人變的盲目。


    它會讓人隻看到自己狹隘的、用牆封閉起來的、已經被貪欲燒枯了的欲望花園。


    微妙地、靜靜地、秘密地齧吃著人的本性,就像苔蘚緊緊咬住某種灰黃色植物的根,直到人慢慢地除了最低俗的私利和最渺小的目的外什麽也看不到。


    那是一種與“愛”完全相反的情緒,它會毒害一個人內心所有的美好,使其完全枯萎。


    偶爾他會慶幸自己最初幾年的遭遇,因為他近乎機械式的工作,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憎恨那些人和那些事。


    不然的話,他說不定會做出什麽瘋狂的報複行為。


    到時候玉石俱焚,小依徹底變的孤苦伶仃,那才真的是悲劇。


    時間愈久,他的心境就變的越平和。


    他永遠無法原諒對方的所作所為,但卻同樣不會花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去憎恨他們,有那個時間,他會選擇多陪陪自己的女兒,彌補曾經在她生命中缺失的那段時光。


    “有想過要報複嗎?”


    拿著水壺的手微微一頓,向書禮一臉平靜的望向她,“有。”


    甚至,他曾羅列出數百種報複的辦法,想著有朝一日如何一一報複到他們的身上。


    但是最終,他都放棄了。


    或許在別人看來,他這麽做是懦弱的表現,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那究竟是一段怎樣的心路曆程。


    十幾年的時間,足夠將原本一段可以化解的往事加深成無法改變的滔天恨意,但相對的,也能夠另一個人漸漸摒棄那些本就無用的憎恨,轉而化為動力,去強大自己,讓在意的人變的更新福。


    向書禮選擇了後者,所以他才說,他的女兒不會去追問他離開她的原因。


    因為他從不曾主動提及,就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報複不是勇敢,忍受才是勇敢。


    “那些年……你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顧青梧輕聲歎著,眉頭微微皺起,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心酸。


    “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


    對於他而言,女兒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而為了能讓她活的更好,他當然什麽都可以做到。


    隻要有一個理由去堅強,那一切就都還是有希望的。


    “你從沒有絕望過的時候嗎?”


    他笑,說出的話令人心疼,“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


    如果悲觀了,就失去了麵對現實的勇氣,也沒有了與苦難抗爭的力量,那麽最終的結果,他將受到更大的苦。


    人生激越之處,在於永不停息地向前,背負悲涼,仍有勇氣迎接朝陽。


    微揚著頭望著麵前的男人,顧青梧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先生,你真的是一位很優秀的父親,我並不是在奉承。”


    “謝謝……”


    “同樣的遭遇和情況下,不會有人比你做的更好。”


    她猜想,他在國外打拚了這十幾年的時間,應該都是為了回國做準備吧!


    或者,是為了接小依一起去法國。


    而如果她選擇了留在了國內,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放下那邊的一切,果斷飛回來陪在她身邊,好好的疼愛保護她。


    比起當年任人擺布而無力還擊,現在的他,應該徹底強大了。


    餘光瞥見向南依和林司南望著這邊,顧青梧仔細留意了一下她的神色,見她很平靜的樣子,才確定她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你們兩個怎麽不過來?”


    “看姑媽在和爸爸聊天,所以就沒打擾。”向南依笑著走到他們麵前,腦子裏剛剛冒出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莫名覺得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麵很和諧。


    就好像,他們是很恩愛的一對夫妻,特別的般配。


    心裏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向南依的眸光猛地一閃,卻被她極快的掩飾好。


    是她想多了吧……


    “司南也來啦!”


    “姑媽、伯父。”林司南收起平日裏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臉,難得一板正經的和他們打招呼,力求給對方留個好印象,這樣以後才能經常帶小依出去玩。


    顧安塵那邊他是指望不上了,那位大少爺不從中攪局就不錯了。


    所以,他決定從向拔拔這邊下手。


    “爸爸,這位是林司南,顧安塵的好朋友……”接受到林司南不滿的目光,她又笑著補充了一句,“也是一位稱職的好兄長。”


    “把我誇得這麽好,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小依平時給你添麻煩了,我經常聽她說起你,伯父要謝謝你。”


    見向書禮異常真摯的向自己道謝,林司南倒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您不用這麽客氣,我是真的把小依當成小妹妹,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聽小依說你很喜歡油畫,我畫了兩幅,你要是不嫌棄就都收下吧!”


    “這怎麽好意思呢……”


    一聽是兩幅,林司南整個眼睛都亮了。


    這完全是意外收獲有木有,根本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等到向書禮把那兩幅畫拿出來給他的時候,林司南覺得,天上不僅掉餡餅了,而且還是他最喜歡的純肉餡的。


    兩幅畫。


    一個畫的是男孩,一個畫的是女孩。


    不過都沒有具體的樣貌,林司南能分辨出他們的性別,完全是根據他們的著裝和身高。


    高一點的穿著褲子,矮一點的穿著裙子。


    兩人的手腕上都係著一根紅線,終止在了畫框的邊緣,不知道究竟飄到了哪裏。


    可如果把兩幅畫合在一起看,那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很懂藝術,所以對於向書禮的畫技如何,他根本無從判斷,但僅僅是從這幅畫所要表達的意思來看的話,他很喜歡。


    女孩在天上飄著,男孩兒在地上追著,生動又俏皮,剛好畫進了他心裏。


    從向南依那聽說,向書禮最近還在忙著別的畫作,他興致勃勃的要去參觀,她被纏的不行,就隻能帶他過去。


    許妍姍看到兩人一前一後的要上樓,下意識的便提醒道,“快要吃飯了。”


    “我們就去看個畫,很快就下來。”


    說完,林司南就輕推著向南依的肩膀,急匆匆的去了顧老爺子特意為向書禮準備出來的畫室。


    等到許妍姍上樓來叫他們下去吃飯的時候,剛好顧安塵也已經回來了。


    她看到向南依小心翼翼的將還沒畫完的畫蒙起來,不禁好奇的問道,“這是你為安塵準備的生日禮物嗎,一幅畫?”


    林司南剛要開口說“不是”,結果卻被向南依搶了先,“是呀!”


    目光詫異的望向她,林司南有些不懂,她為什麽要把向伯父創作的畫說成是她要送給安塵的生日禮物,重要的是,自從顧爸爸和顧媽媽去世之後,安塵就不再過生日了,小依應該不會不知道,那她這麽說的原因是……


    略微一想,他就明白了她的打算。


    看著許妍姍微笑的樣子,他緩緩的勾起唇角,第一次覺得小依有黑化的潛質。


    “雖然隻是匆匆掃了一眼,但我覺得很不錯,安塵應該會很喜歡的。”


    “安塵從來不過生日啊……”


    忽然,林司南的聲音響起,令兩個女孩兒都望向了他。


    比起許妍姍臉上的驚詫,向南依倒是平靜的多,好像她早就知道了一樣。


    淡淡的勾起唇角,她軟聲對林司南說,“不管他過不過生日,隻要是我送他的禮物,他都會接受、也都會喜歡。”


    意有所指的話,聽得旁邊的許妍姍微僵了臉色。


    倒是這“兄妹倆”,相視一笑,一切都眼神中無聲的交流著。


    能夠給的暗示和提醒,向南依自認都已經給了,許妍姍如果還是繼續堅持這份感情的話,那最終受傷的,隻會是她自己。


    顧安塵不過生日這件事,她應該早就知道吧……


    卻故意在自己麵前提起,目的是什麽,想想就知道了。


    向南依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並沒有直接點破。


    ------題外話------


    二更~


    報複不是勇敢,忍受才是勇敢。——莎士比亞


    如果悲觀了,就失去了麵對現實的勇氣,也沒有了與苦難抗爭的力量,那麽最終的結果,他將受到更大的苦。——尼采


    人生激越之處,在於永不停息地向前,背負悲涼,仍有勇氣迎接朝陽。——蕭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啞小姐,請借一生說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公子無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公子無奇並收藏啞小姐,請借一生說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