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3


    搶救工作結束,結果是令人失望的。


    許斌臉色灰白的躺在病床上,望向許妍姍的眼神混沌不已。


    他還什麽都沒有說,許妍姍的眼淚就已經決堤。


    雖然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但真到麵對的時候,她還是覺得難以承受。


    可悲的是,她身邊並沒有一個人能成為她的依靠。


    “爸……”


    “妍姍……先出去……”許斌有氣無力的開口,發散的目光落到了顧安塵的身上,“我要……單獨和少爺談……”


    轉頭看向顧安塵,見他抬腳走到了床邊,許妍姍這才嗚咽著走了出去。


    歐景琛遞了一張紙巾給她,安靜的陪在旁邊並沒有多言。


    病房中,許斌喘息了幾下,才終於開口說道,“其實……顧家從不欠我什麽,反而是我,受了老爺子和少爺太多的恩惠……”


    顧安塵皺眉聽著,並沒有打斷他的話。


    “我隻有,妍姍這麽一個女兒……所以,這麽多年可能把她慣壞了……但是少爺,能不能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


    見顧安塵毫不猶豫的應聲,許斌不禁放心的露出微笑。


    就當是他自私吧,可這天底下的父母,又哪裏有不自私的呢!


    隻要兒女能過的好,讓他付出一切他都願意。


    依照他這個破敗的身子,再活下去對妍姍來講也是拖累,像現在這樣直接死了是再好不過。


    但他到底還是有些擔憂,要是他就這麽去了,妍姍以後自己一個人可怎麽辦?


    所以,他得盡他所能的幫她鋪好路。


    唯有如此,他才能走的安心。


    “謝謝少爺、謝謝了……”


    搖了搖頭,顧安塵麵色微沉的沒有多說什麽。


    把許妍姍叫進來之後,他就走出了病房,身後傳來了一道哭泣的女音,“爸,對不起,我那天不該跟你發脾氣……”


    關上了病房的門,顧安塵撥通了顧青梧的電話。


    他想,爺爺他們大概要提前回國了。


    將這邊的情況簡單做了說明之後,他幫他們訂了最近的航班。


    “你公司還有事要忙,許家這邊我幫你守著吧!”拍了拍他的肩膀,歐景琛淡聲說道。


    “多謝。”


    “不客氣,反正以後有的是你道謝的機會。”


    微勾了下唇角,顧安塵轉回頭看著窗外暗沉沉的天色,眸光也變的異常幽暗。


    夜太深了,陽光還無法照射到。


    就好像……


    生命丈量不出死亡的深度。


    還好,無論黑夜怎樣悠長,白晝也總會到來。


    *


    許斌的葬禮是由顧家一手操辦的,顧老爺子這麽多年一直住在國外,這次特意回國,足以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於是,之前的很多傳言就不攻自破了。


    原本顧青梧的意思是,她先回來,國內有她和顧安塵就夠了。


    但顧鶴鳴卻沒有同意,而是選擇和她同時回國。


    擰不過這位老人家,顧青梧也就隻有妥協的份兒,還好有景琛和司南他們在,幫安塵分擔了不少精力和事情。


    向南依除了在周末那天被林司南帶去現場之外,之後就一直沒有露過麵。


    原因很簡單,她開始忙著上課了。


    接下來差不多有一周左右的時間,她和顧安塵甚至連麵兒都沒有見到。


    往往她放學被羅毅接回來的時候,他還沒有回家,而等他終於回來,她卻已經睡著了。


    不過即使是這樣,每天早上她還是能吃到顧安塵給她準備好的早餐。


    雖然她有告訴他不用這麽麻煩,有那個時間他還不如多休息一會兒,但結果卻總是被他置若罔聞,後來她也就不提了,而是每天都把他準備好的早點吃光。


    連顧安塵這個老板都這麽忙,更不用說韓諾這個下屬了。


    所以在最開始的兩天,白芮放學之後都是直接跟著向南依回家住,直到後幾天他們沒那麽忙,她才回韓諾家。


    正是因為這樣,她才知道了許妍姍這號人物。


    看著向南依漫不經心的態度,白芮卻嗅到了一絲危機感,“你難道不擔心顧安塵家的司機臨終前托孤什麽的?”


    “托孤?!”向南依有些詫異的看著她。


    “那許啥啥現在可無親無故了,顧家怎麽可能會放任她不管。”


    “許妍姍……”


    “對,就是這個‘山’。”


    一時沒忍住,向南依柔柔的輕笑出聲。


    果然,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隻要和小白聊沒兩句,就會忘記所有的煩惱和憂愁。


    “你怎麽還笑的出來,你就不怕那座山趁機壓住你家顧禽獸啊?”白芮覺得她現在完全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可是怎麽辦呢,她一看小依這麽沒心沒肺的樣子就忍不住替她操心。


    即便,自己有可能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你也說了顧先生是禽獸,哪有那麽容易被壓住啊……”第一次這樣正大光明的稱呼顧先生是禽獸,向南依暗戳戳的覺得心裏有些小激動。


    “不容易不代表沒可能,反正你得上點心。”


    “比如?”


    “嚴防死守啊,徹底杜絕任何讓他們產生小火苗的機會。”白芮雙臂交叉,比了一個“禁止”的姿勢。


    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向南依表示受教了。


    要是她按照小白說的對顧先生進行嚴防死守,會發生什麽樣的情況呢?


    大概一開始的時候,他會表現的比較開心,畢竟那代表她在意他,不過之後他就會以她不信任他為了理由,對她進行“身體力行”的教育。


    “這樣、那樣”一番之後,她會徹底放棄這個自掘墳墓的行為。


    但小白說的事情,她也不會完全當成玩笑。


    畢竟,有些感情不是單方麵的拒絕就有用,否則的話,也不會拖到現在。


    再加上許叔去世,對許妍姍的態度就更要拿捏好分寸。


    垂眸沉默了一會,向南依才又拿起調色盤開始調顏色。


    “向南依,秦老師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戚皓微胖的身子往門口一戳,扯開大嗓門就喊了一嗓子。


    “……謝謝。”


    疑惑的往秦嘉木辦公室走,向南依心下微疑。


    秦老師找她什麽事?


    叩叩——


    輕輕敲了兩下門,辦公室裏傳來一道溫柔的男音,“請進。”


    “老師好。”


    “坐。”示意她坐到對麵的椅子上,秦嘉木倒了杯水給她,“你的畫已經交上去了,院長看過之後也覺得不錯。”


    輕點了下頭,向南依有些茫然。


    他特意找她過來,應該不止是為了告訴她這個消息吧?


    像是為了印證她內心的猜想,秦嘉木喝了口熱茶,然後才緩緩開口,“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當麵問你的。”


    “您請說。”


    “我看過你的檔案,你父親……是向書禮先生,對嗎?”


    沒想到他會忽然提到自己的父親,向南依明顯一愣,然後才緩緩的點頭。


    他認識爸爸?!


    對視上她探究的目光,秦嘉木淡淡微笑,“你怎麽會露出這麽驚訝的表情,認識你父親的人其實並不止我一個。”


    “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向南依微微蹙眉。


    “難道你不知道?!”


    明顯從秦嘉木的語氣中聽出了錯愕,她反而更加不解。


    聽他的意思,難道她應該知道什麽嗎?


    “你父親,也就是向書禮先生,曾經是s大的外聘教授,當時被譽為鬼才畫手。”頓了頓,他像是陷入了回憶。


    後來秦嘉木又說了什麽,向南依聽的並不是很真切。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句“s大”上麵。


    爸爸他……


    居然曾經在s大任教!


    事實上,她隻隱約記得他和她說過,他從前是一名繪畫老師,但並沒有說起他所在的學校。


    而且,既然是外聘,也就意味著他原本所屬的院校並不是這。


    是因為這樣,他後來才會出國嗎?


    可這也不對,因為他在法國一開始生活的並不好,也沒有再繼續教師的職業,難道這些事情和媽媽有關係嗎?


    “向南依、向南依……”見她出神的坐在那,秦嘉木不禁伸手輕推了她一下,“你怎麽了?”


    “……沒事。”她搖了搖頭,緩緩低下了頭。


    “寒假的時候,我去了一趟法國,參加了你父親的畫展。”他輕歎了口氣,“不過可惜的是,我沒有見到他本人。”


    “您想通過我,聯係我爸爸?”


    “不是這樣的。”秦嘉木輕笑,“我隻是想問你,他以後還會回國嗎?”


    “會。”


    “什麽時候?!”他明顯變的有些激動。


    “差不多一周之後。”


    向南依明顯感覺到,她說完這句話之後,秦嘉木的眼神都亮了。


    起身準備離開他辦公室的時候,恰好外麵有人敲門走了進來,是關佳璐和另外一名……


    女孩兒,或者是女人?


    總之,傻傻分不清楚。


    四目相對的瞬間,向南依從關佳璐的眼中看到了審視,她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敵意是因何而起,對方就已經收回了目光。


    幸好秦嘉木的聲音適時響起,沒有讓氣氛變的很尷尬。


    “這位是新來的劉瑤老師,負責你們這學期的美術史。”


    “劉老師好。”


    “你好。”劉瑤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向南依兩眼,然後就微笑著轉向了秦嘉木,“剛剛結束國畫那邊的課程,順便選了一位課代表出來。”


    不再打擾他們聊天,向南依輕輕頷首之後就走出了辦公室。


    想到剛剛的那位劉老師,她隱約覺得在那裏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了。


    直到快要走回畫室的時候,遠遠看到院長和另外一名老師往這邊走,她才驀然發覺,院長和劉老師長的很像。


    怪不得她會覺得眼熟,說不定他們是親戚關係。


    而且,院長也姓劉,說不定他們是父女。


    一邊想著,她一邊往畫室門口走,卻沒想到還沒等進去,手環就忽然震了一下,來電顯示是a市的陌生號碼。


    會是小眠打來的嗎?


    還是說……


    是二叔他們?


    猶豫了下,她才終於接通電話,對麵傳來的溫柔聲音昭示著她的猜想全都錯了。


    既不是小眠也不是二叔,而是許久沒有聯係過的秋書語。


    或者不能說許久沒有聯係,更確切的講,是自從上次見過麵之後,她們就一直沒再聯係過。


    她忽然打電話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小依,突然接到我的電話,是不是很錯愕?”秋書語淡聲笑著,悠揚的琴聲化為背景音樂舒緩輕柔的響起。


    “一點點……”被說中了心思,向南依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沒什麽重要的事情,隻是剛剛在咖啡廳看到了一個女孩子,遠遠看過去,側臉和你很像,還以為你和安塵來了a市。”


    “沒有,我已經開學了,他最近也比較忙。”


    “哦……”秋書語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幸好聽到她朋友喊她如萱,所以我才沒上去打招呼,不然就尷尬了。”


    “如萱?!”向南依訝然的重複了一遍。


    “有什麽問題嗎?”


    緩緩的皺起眉頭,她軟聲回道,“沒什麽,隻是我堂姐剛好叫這個名字。”


    “這樣看來,說不定就是你堂姐,難怪和你有點像。”


    “好巧。”


    兩個人又簡單聊了一會兒,才結束了通話。


    秋書語看著屏幕上顯示“通話結束”的字樣,唇邊溫軟的笑意漸漸消失。


    她的目光落到斜前方兩個正在用餐的女孩子身上,許久都沒有移開。


    周芊璿笑望著對麵的向如萱,語氣真摯又誠懇,“這次真的要謝謝你了,否則我在這邊認識的人不多,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沒什麽,大家都是朋友嘛!”


    “耽誤你的上班時間,希望你老板不要扣你工資。”周芊璿微笑著打趣道,對於向如萱瞬間微僵的神色,她選擇了裝作沒看到。


    來之前她都已經打聽清楚了,之前向如萱一家都被解雇了,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打聽道,是有人在背後操控的。


    至於背後的人是誰,不用猜也知道。


    所以上次見麵之後,她就一直和向如萱保持著聯係,為的就是哪天會用得上她,甚至特意將自己的背景說的模棱兩可,並沒有提到天輝集團的隻言片語。


    現在看來,她還真是有遠見。


    因為,這一天居然這麽快就到了。


    天輝集團現在的情況太不樂觀了,顧安塵完全就是把他們全家往死裏逼,幸好最近許斌出了事兒,暫時給了他們喘息的時間。


    但時間總有用完的時候,所以在那之前,她得再爭取一個機會。


    不求全身而退,但求別輸的太慘。


    隻要利用向如萱他們一家拖顧安塵幾天,說不定言伯伯他們就能想出什麽應對辦法了。


    即便希望不大,可怎麽樣都得嚐試一下。


    “芊璿、芊璿……”


    “嗯?”恍然回過神來,對視上向如萱探究的目光,周芊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抱歉,我剛剛走神了。”


    “你沒事吧?”


    “最近沒怎麽休息好,老毛病了。”


    “要多注意身體。”


    狀似體貼的和周芊璿閑聊著,向如萱並不知道對方打的什麽主意,正如對方也不知道,她心裏也有自己的想法。


    之所以會和周芊璿走的這麽近,她其實是有私心的。


    年後市高中忽然通知爸爸回去上班,說是當時的事情調查清楚了,可以恢複職位,而媽媽雖然沒辦法再回到市醫院,卻經過醫院主任介紹去了另外一家私立醫院。


    向如萱當然不相信他們一家人是撞大運了,估計這背後肯定有顧安塵的授意。


    隻是對方為什麽忽然放過他們,她不得而知。


    父母都有了安排,她原本以為自己也能回到寰宇去上班,可左等右等都沒有接到任何消息,所以在周芊璿找上她的時候,她就選擇和對方搞好關係。


    於是,兩個各懷心思的女人就這樣建立了友誼。


    ------題外話------


    一更~


    不知道你們現在明不明白當時為啥寫到書語,又為啥寫到秦老師和紀修遠的對話,反正呀……大奇老早就在埋線,埋呀埋呀埋呀埋呀埋,埋到你們快忘了,我再“砰”地一聲引爆,哈哈哈哈……我就是我,響聲不一樣的二踢腳,賤兮兮的作者,你們來咬我呀o(* ̄︶ ̄*)o


    無論黑夜怎樣悠長,白晝也總會到來——莎士比亞


    生命丈量不出死亡的深度——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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