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依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了向知達,他伸手接過,目光卻在不經意間落到了她中指的鑽戒上。


    隻一眼,眸光便凝住。


    戒指的鑽石並不是特別的大,可即便如此,也是一筆數目不小的錢。


    他深知向南依的性子,從來不會亂花錢,何況她從小到大都不喜歡戴什麽飾品,因此絕不可能買這樣的東西。


    這樣說來,如萱說的是真的,南依她已經和那位執行長訂婚了?!


    想到這個可能,向知達一時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當即便朝著向南依問道,“你和我說,這戒指是怎麽回事?”


    忽然聽向知達這樣說,陶婕下意識的看了過來,目光也落在了向南依的手上。


    簡約大方的一款鑽戒,此刻套在一截白皙纖細的手指上。


    “南依……”


    “是訂婚戒指。”向南依淡淡回道。


    “訂婚?!”向知達立即瞪起了眼睛,語氣加重,“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也不和家裏商量一下,雙方父母都沒有見過,你居然就背著我和你二嬸把婚給訂了!”


    指腹輕輕撫過左手上的鑽戒,向南依垂眸坐在那,並沒有再說什麽。


    依照二叔現在這個反應,估計就算她解釋,他也不會聽,還不如等他把氣都撒完了,到時候她再和他說清楚。


    雖然,她並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表現的這麽氣憤。


    一直以來他都很少管她的事情,從小到大她麵臨所有人生重大的選擇都是自己拿主意的,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更何況,她隻是戴上了訂婚戒指,並不算真正的訂婚。


    等去過法國之後,她和顧安塵才算是實質的未婚夫妻。


    向知達還沒說幾句,便見向南依又垂著頭不說話,他一時憋悶,便索性閉了嘴。


    “我聽你姐說,你這次回a市就是那位顧先生送你回來的,那怎麽沒見到他人呢?”陶婕有些試探的朝她問。


    “……他已經走了。”


    “都已經來了a市了,怎麽不請他到家裏坐坐?”


    摩擦戒指的手一頓,向南依眸光微閃。


    對方話裏有話,她當然聽得出來。


    按照常理來說,顧安塵作為她的男朋友來了a市,特別是在準備訂婚的情況,於情於理他都該去二叔家拜訪。


    可是,她不想他去。


    沒有任何外界因素,隻是因為她不想。


    “他比較忙。”


    “忙是理由嗎,我看他就是眼裏沒有我們這一家子,也沒把你放在心上,否則的話,怎麽可能不來看看我們!”


    “你二叔受傷住院,連小汪都知道來看看,更何況他還是你男朋友。”


    不管向知達和陶婕說了什麽、怎麽說,向南依就隻是靜靜的坐在那,神色淡淡的,讓人看不出她內心的想法。


    見她這個樣子,兩人也就漸漸歇了聲。


    病房中一時無話,徹底陷入了死寂。


    向南依很清楚現在他們心裏在想什麽,大概是覺得她在顧安塵心裏一點位置也沒有,他根本不在意她,不然應該愛屋及烏,對他們也十分上心才對。


    想到這,她不禁在心裏輕笑。


    他們能這樣想,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以為顧安塵不看重她,他們才不會因為她的緣故,去試圖從他身上獲取什麽。


    否則,就像溝洫總覺得,河流的存在,是專為它供給水流的。


    *


    原本因為趙儼的不請自來,向知達和陶婕就已經感到很不開心了,再被向南依這溫吞的性子一刺激,兩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


    何怡昕也對趙儼愛答不理的,他自己大概也感覺到了氣氛很尷尬,於是略坐了一會兒之後,他就起身離開了。


    房門才一關上,陶婕便坐到了何怡昕的旁邊,“他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我怎麽知道啊,他結交的那些人三教九流的都有,估計是讓他們幫忙打聽的。”


    “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


    才一提到這些事,何怡昕便又忍不住想要流淚。


    明明她之前已經很堅定了要離婚,可是今天見趙儼抱著蕊蕊坐在沙發上,她忽然就有些恍惚了,奇怪自己的婚姻怎麽變成了這樣。


    她還是想和他分開,但又怕因此影響了孩子。


    “三姨,趙儼他在外麵養了不止一個女人,給她們花錢像流水一樣,可是對我們娘倆卻小氣的不能再小氣了。”


    “就這樣你還和他過什麽呀,回去也是受罪。”


    正說著話,陶婕的手機忽然響起,她匆忙接起就走了出去。


    少了傾訴對象,何怡昕不禁將視線落到了向南依的身上,“南依,你要是信我,最好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結婚。”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忽然對自己這樣說,向南依明顯一愣。


    “從前我也和你一樣,以為找個有錢的以後日子能過的好一點,可你看看我現在。”苦澀的一笑,眼淚隨即便流了下來,“不過當年趙儼追我的時候還是挺下功夫的,不然我也不會大學才一畢業就嫁給他,可你交往的這位顧先生,他連錢都不舍得給你花,你怎麽能指望他以後會對你好呢!”


    向南依呆萌的眨了眨眼,內心很是茫然。


    她有點好奇,何怡昕連見都沒見過顧安塵,她怎麽知道他不舍得給自己花錢呢?


    見向南依一直保持沉默,何怡昕以為自己說對了,便更加信誓旦旦的給她分析,“訂婚戒指是男士用來求婚的,所以人家都會挑極盡奢華的,鑽石越大越好,可你瞧瞧你手上這個,我在這根本都看不到上麵還有鑽石。”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左手的鑽戒,向南依不禁伸手摩擦了下,越看越喜歡。


    所謂鑽石大小,就代表男士對女方的愛有多少,這不過是一種自我安慰而已。


    真的喜歡,和一切都無關。


    隻要,對方是他就夠了。


    不過何怡昕前麵說的,應該找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向南依倒沒有覺得不對,隻是因為她遇到了顧安塵而已。


    “南依……”


    何怡昕原本還要再說什麽,卻被忽然走進來的陶婕給打斷了,“向知達,剛剛老張給我打電話,說是開發商那邊又加錢了。”


    “真的?!”


    “這還能有假啊,已經有幾戶動搖了,老張問咱們的意思。”


    皺眉想了想,向知達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說呢?”


    “要我看,不然就再等等,這才幾天的功夫,就已經漲了兩次錢了,我估計之後還能往上加,先不用太著急。”


    “我也是這麽想的。”


    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著,何怡昕和向南依卻聽的一頭霧水,“三姨,您和姨父說什麽,加錢不加錢的……”


    “家裏的老房子要拆遷了,開放商最近在找我們談賠錢的事情。”


    “市中心的那套舊樓嗎?”


    “嗯,就是那個。”


    一聽這話,何怡昕的眼睛都亮了,“那能賠多少錢啊?”


    “……還沒談攏呢,現在也不確定。”


    明顯感覺到陶婕敷衍的說辭,何怡昕尷尬的笑了笑,便也就不再追問。


    從始至終向南依都沒有開口說什麽,在她聽到那句“老房子”開始,她就知道二叔和二嬸在商量什麽了。


    那套房子是爺爺奶奶留下來的,雖然是一個老小區,但因為在市中心,交通很便利,所以很容易就租了出去。


    現在那裏要拆遷,他們想因此多得些錢,是這樣沒錯吧!


    愛財沒有錯,但總要適可而止,否則的話,說不定會得不償失。


    不過這樣的道理,他們似乎永遠都不會懂。


    因為和顧安塵有約,所以向南依今天離開醫院比較早。


    麵對陶婕和向知達探究的目光,她選擇了視而不見。


    走出醫院的時候,天色略微有些陰暗,她把圍巾向上拉了拉,掩住了微紅的鼻尖,總有一種要流鼻涕的錯覺。


    看到路邊停著的黑色汽車,向南依微微加快了腳步,向著車邊走去。


    趙儼坐在醫院旁邊的咖啡廳裏,視線落到窗外,意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個背影……


    是剛剛在醫院看到的女孩,向南依?


    眼睜睜的看著她坐上了一輛豪車,趙儼眸光微閃。


    還是個有錢的主兒!


    收回視線,趙儼轉了轉眼前的咖啡杯,眼底一片深沉,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


    上車後,向南依看著車座下麵放著的一個大盒子,她好奇的掃了兩眼,驚訝的發現裏麵居然是一套芭比娃娃。


    “你買的?”她望著顧安塵,語氣訝然。


    “嗯。”


    “待會兒要見的人,是一位小朋友嗎?”向南依有些好奇。


    顧安塵輕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頭,“是有一位小朋友。”


    “是……”


    “小一,不用那麽緊張,他們人都很好的。”


    點了點頭,向南依微微抿唇。


    除了林司南和歐景琛,她就隻知道有一個簡兮,至於顧安塵別的朋友,她倒是從未聽他說起過。


    或者說,她一直以為,除了這三個人,他沒有別的朋友了呢!


    掐了下她的臉,顧安塵微微湊近了她,“小一,你想什麽呢?”


    她搖頭,“沒、沒想什麽呀……”


    “以為除了景琛他們,我就沒有別的朋友了?”顧大少一語道出她心底的想法。


    “……不是。”


    “平時大家都比較忙,而且又不在一個城市,所以很少聚而已,剛好這次我和司南都來a市,就一起見個麵。”


    狀似認真的聽著他說話,可實際上,向南依的目光卻再次落到了那套芭比娃娃上麵。


    買給孩子的……


    這麽說來,他的朋友已經有人有寶寶了。


    不知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抱著這樣的疑惑,等她和顧安塵到了約定好的地方時,才走進包廂,她的目光就下意識的搜尋小孩子的身影。


    “安塵、小依,你們怎麽才來啊!”一見他們到了,林司南放下手裏的酒杯,笑容燦爛的朝他們走了過來。


    確切的說,是朝向南依一個人走了過來。


    “小依,咱哥倆可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都怪安塵這個獨占欲超強的妻奴,要不是他攔著,我早就去找你玩了。”


    扯開顧安塵摟在向南依腰上的手,林司南嬉皮笑臉的帶她往裏麵走。


    簡兮單手解了頸間的領帶,遙遙朝著這邊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小嫂子,咱們又見麵了。”


    隨手將領帶往後一丟,簡默穩穩的接住,仔仔細細的疊好,然後揣進了西褲的兜裏。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簡兮和簡默,向南依都有一種看到歐洲貴族的公子和執事的感覺,絲毫不覺得違和。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幾個人哈……”林司南帶著她走到了最裏麵的沙發那坐下,指著對麵的一個男人對她說,“葉成蹊,恒瑞建築設計公司的設計總監。”


    隨著林司南的話音落下,向南依見到那個漂亮的男人朝她輕輕頷首,然後就依舊沉默的坐著,冷漠至極的樣子。


    比起顧安塵的清冷疏離,葉成蹊是明顯的冷酷。


    “別看他裝的一副人模狗樣的,其實骨子裏就是個悶騷,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林司南轉頭對向南依笑聲嘀咕著,而後又轉向了葉成蹊身邊坐著的一個女孩子,“這位是老葉的媳婦,秋書語。”


    “我可以和司南一樣,叫你小依嗎?”秋書語笑望著向南依,半長的發在頸後束成了馬尾,極為幹淨素簡的打扮,卻格外清麗動人。


    她無疑是個美女,隻是美的……


    很古典。


    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書卷氣,像是一幅畫,封存世間已久,忽然展開,光華無限。


    向南依愣愣的點頭,很喜歡對方身上那種安然的感覺。


    “小依我告訴你,書語她可厲害了。”眼鋒掃過葉成蹊,林司南示意她看過去,“我頭一次見成蹊那麽費盡心機的討好一個女孩子,就和安塵對你一樣,不過安塵是明著追,他是暗著來,要麽怎麽說他悶騷呢,簡直了……頂風騷十裏……”


    “別聽他胡說八道。”一把摟過向南依,顧安塵不讓他再帶著她亂轉,“帶你去見那位小朋友。”


    說著,他握著她的手徑自走到了角落裏,一個很不顯眼的位置。


    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可即便他坐在那,向南依還是不難感覺到他身上強大的氣場。


    就是那種……


    不怒自威的感覺。


    他的長相並不像顧安塵那麽精致俊美,但卻另有一種韻味。


    很是剛毅有型的麵容,帶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目測了一下他的身高,向南依覺得他大概接近190cm,很壯碩的身材,特別像時裝雜誌上的那種男模。


    不像其他人那樣穿的西裝革履,他隻穿了一套極為休閑的運動裝,卻絲毫不會減損半點氣質。


    但是比起這些,更讓向南依覺得驚奇的是,他懷裏抱了一個孩子。


    大概……


    隻有兩三歲的樣子。


    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豎著兩個小辮子,頭上戴著一個小王冠,一身粉粉嫩嫩的公主裙,活像是從故事書裏走出來的一樣。


    她乖巧的坐在那個男人的腿上,兩隻小手捧著一個桃子,費力的咬著。


    見他們走了過去,她眨著圓溜溜的大眼,微微歪頭看著他,像是在思考他們是誰,幾秒鍾之後,眸光豁然一亮,奶聲奶氣的開口,“安塵哥哥,抱抱……”


    顧安塵將手中的玩具遞給了向南依,然後伸手將那個孩子抱了起來,難得笑的十分溫柔。


    可是向南依站在旁邊,心裏略感茫然。


    哥哥?


    他這個年紀,都可以做人家爸爸了吧!


    “小亦弦,這位是哥哥的未婚妻,你該叫她什麽?”顧安塵抱著小女孩轉向向南依,大言不慚的自稱“哥哥”。


    被提問的小姑娘忽然愣住,有些無措的看著向南依。


    或許因為不知道該稱呼她而有些不好意思,她忽然嘟起嘴在向南依的頰邊親了一口,伸著小手就摟住了她的脖子,“叫……漂亮的未婚妻姐姐……”


    ------題外話------


    一更~


    就像溝洫總覺得,河流的存在,是專為它供給水流的。——泰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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