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最後一個音符停止。


    有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揭下自己舞伴臉上的麵具,有的人還在猶豫。季殊抬起的手有些遲疑,如果麵前這個人不是蘇世擎會是誰?


    她的手再次被握住,這次卻不是阻止,而是將她的手放在了麵具上。


    宴會上的燈光暗了一下,眼前一片漆黑。季殊的手微微握緊,揭下了麵具。與此同時,握著她手的大手忽然鬆開。


    燈光再次打開,宴會忽地亮如白晝。


    季殊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抬起手臂擋在眼睛上方。待眼睛適應光線,她緩緩放下手臂,看清麵前的人愣了一下。


    蘇世擎驚訝地望著她,全場隻有他們兩個沒有揭下麵具。


    季殊發現自己手中的麵具不知道去了哪裏,蘇世擎的麵具隻揭開一半,好像沒被揭完一般,她明明記得自己把他的麵具拿了下來,為什麽還會在他頭上。


    她想不通。


    季殊拿下自己臉上的麵具,下意識地往四處望了望,周圍都是揭開麵具的男男女女,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驚喜占大多數。


    她問蘇世擎:“蘇總,你感冒了嗎?”


    “嗯?”蘇世擎清了下嗓子,剛開口的嗓子有些啞。


    季殊看看他,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剛剛那人給她的感覺不像是蘇世擎,她又問:“剛剛是你跟我跳舞嗎?”


    蘇世擎看她一眼,繼而輕笑:“不是我還能有誰?”


    聞言,季殊的眉頭輕蹙,難道是因為之前的光線太暗,才會產生錯覺?思考間,蘇世擎已經輕攬過她的肩頭,帶她朝前方的一對男女走去。


    “那是至尚的總經理張哲,我們過去打個招呼。”蘇世擎俯首低語。


    季殊聞言看去,隻見前方站著一位年紀在三十左右的青年,五官端正,眉宇間不怒自威。她下意識地看眼對方手上的麵具,又將視線收回,說道:“那位張總我們並不認識,這樣貿然去打擾人家不大好。”


    蘇世擎說:“我們隻是上去打個招呼而已。”


    他是一個天生的交際高手,雖然與張哲不熟悉,不卑不亢的態度也沒讓對方反感,幾句交談之後,張哲身邊的女伴忽然把目光投向季殊手中的紅狐狸麵具,目露驚豔:“好漂亮的麵具!可以讓我看看嗎?”


    她一句話把周圍幾位女士也吸引過來,漂亮而精致的東西總是受歡迎。


    這一小片不一會兒便聚集了不少人,男士們自然而然的討論在一處,女士們則從麵具聊到衣服。季殊遇到跟蘇世擎差不多高的男士時,會打量一下對方手中的麵具。


    各種各樣的麵具都有,但很少有人用類似於昆侖奴那樣的麵具,季殊心中隱隱生出一絲失望。


    宴會另一邊的肖燃,發現自從進入會場之後,他就找不到自家總裁了。


    現下燈光打開,他跟身邊的女伴說了聲抱歉,把手裏的麵具往邊上一扔,一邊給樓廷打去電話,一邊尋找他的身影。樓廷的電話在通話中。


    肖燃找了半天,樓廷沒找到,卻在宴會一角的窗台上見到一個昆侖奴麵具。


    他將麵具左右看看,這不是總裁的麵具嗎?


    他明明挑了那麽多麵具,總裁竟然挑中了這個,他往臉上戴了一下,這個麵具真的好看嗎?


    剛戴上麵具,眼前多了一個帶著紅狐狸麵具的女孩,非常獨特的狐狸麵具,他抬開自己的麵具,露出半邊臉,笑問:“美女,你有事嗎?”


    季殊的視線從那張麵具上掃過,把拿在手中的香檳遞了過去:“給你。”


    說完,人轉身離開。


    肖燃愣愣地接過香檳,完全沒搞懂這是什麽意思,他喝了一口香檳,眼光朝窗台瞥去,卻在窗台上看見一滴暗紅色血跡。


    他的臉色頓時一變,剛剛竟然沒有發現!


    肖燃立即從窗邊翻了下去,窗台有些高,而窗下就是一片茂密灌木林,他被樹枝紮了一下,剛要叫出聲,脖子上貼上一個冰冷的刀鋒。


    他頓時噤聲,舉起雙手。


    灌木叢中的人卻擰眉:“你怎麽來了?”


    濃重的鼻音,使得男人的聲音更加嘶啞,肖燃驚訝道:“總裁?”


    他壓低聲音,從緊張中緩過神來才聞到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血腥味,擔憂道:“總裁你受傷了!誰幹的?”


    樓廷收回匕首,淡淡說道:“幾隻瘋狗而已,我已經叫人來了。”


    “這裏的保安呢?”肖燃問,外麵發生事情竟然沒有人發現。


    樓廷指了指對麵的灌木叢,保安在對麵呢!他眉頭微蹙,看來這些人跟著自己有些時候,否則怎麽能知道自己會參加這個晚會,並且提前安排好人進來。


    說話間,樓廷懷中的手機輕震,他飛快地報了位置。


    幾個身穿黑西裝的人快步走了過來,直奔對麵的灌木叢,裝著消音器的手槍發出輕聲的“噗噗”聲。


    沒一會兒,樓廷跟肖燃所處的灌木叢前出現幾個人影。


    認出是自己人,樓廷跟肖燃從灌木叢走出去。迎著微弱的燈光,肖燃才發現樓廷整隻左臂上都是鮮血。


    他不敢耽擱,讓人把車開過來,立即上車。


    車上,肖燃簡單地查看了傷口,又快速地做了止血處理,噓口氣說道:“還好是你運氣好,否則這條胳膊就廢了!”接著又道:“你今天晚上不應該來,感冒又發燒弄成這樣,還來參加這個晚會做什麽。”


    要不是感冒發燒影響他的反應,他也不可能中槍。肖燃清楚樓廷的身手,一般人想傷到他沒那麽容易。


    樓廷沉默不語,注意到被肖燃帶進車內的昆侖奴麵具,擰眉看向他:“怎麽在你這裏?”


    肖燃看眼麵具,說道:“我在窗台上看到的。”說完,又順便提了下遇見的狐狸麵具。


    他說完,樓廷眉間的折痕更深:“她沒事吧?”


    “哪個她?”肖燃剛問出口就反應過來,看著他,那個戴狐狸麵具的女生該不會是……


    樓廷已經閉上眼睛靠在座位上休息。


    天宮裏有私人醫生,樓廷在天宮處理了下手臂上的槍傷。如肖燃所說,他運氣算好,子彈穿過肌肉,沒有傷到筋骨。


    醫生包紮完,樓廷的唇色因失血而發白,靠在床上正準備休息,手機再次震動。


    他看眼來電的手機號碼,接起電話。


    “樓廷,你最近出門小心一點。”電話剛接通,那頭的人劈頭就是這一句,接著又補充:“紐城的人到安城了,估計是衝你去的。”


    樓廷冷笑了一聲:“我要是等你告訴我,早就去閻王爺那裏報到了!”


    李治聽出他聲音的不對勁,問道:“他們已經找上你了?你受傷了?嚴不嚴重?”


    他話裏的關心不是作假,樓廷擰緊的眉頭才鬆了些,還算有點良心,不徐不疾地說了聲:“死不了。”


    李治憂心忡忡地說道:“你在紐城鬧出那麽大動靜,讓人家損失了那麽多錢,恐怕這次不會輕易放過你,你做好準備。”


    樓廷剛才覺李治有點良心,聽完這話,臉色冷了下來,他倒是把自己摘得倒幹淨!嘲諷地道:“這就是你們對待同事的態度,關鍵時刻做縮頭烏龜?”


    即便隔著電話,李治也被說的臉紅,然而這件事他還真沒法插手。當初選樓廷去做,就是為了撇清他們的關係,現在他要是插手,事態就嚴重了。


    他說:“都是私人恩怨,你看著處理。”


    樓廷氣笑了,好一個私人恩怨,咬牙罵了句:“老狐狸!”把電話掛斷。


    手臂中彈,加上感冒發燒,樓廷不想回到家裏讓長輩們跟著他後麵擔心,索性住進了天宮。一邊養傷,一邊派人去查紐城的人的下落。


    年關將至,季殊提前放了假。


    幾個家住安城的同學得知她放假了,又從楊平那裏知道她領了筆豐厚的獎金,慫恿她請吃飯。


    請客的地點就在天宮。


    天宮的消費在安城是屬於金字塔頂層的,除了真正有錢的,很少有人會在這裏請客吃飯,季殊現在顯然不是真正有錢那一類。


    不過她的工資請幾個同學在這裏吃頓飯也沒問題。


    天宮這個地方,從裏到外都透著奢華兩個字,楊平一進這裏,微張的嘴巴就沒合上過,感慨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削尖了腦袋要往上流社會擠,沒享受過頂級的,就以為自己一直擁有的是最好的,過來一看,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享受!”


    來到這個地方才會明白自己的渺小,生出要拚命奮鬥的念頭。


    楊平感慨完,又悄悄拉了拉季殊的手臂,在她耳邊小聲說道:“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拿著你的血汗錢在這裏吃喝,我真吃不下去。”


    這一頓飯下去,估計能把季殊的年終獎給吃空了。


    季殊來這裏之前已經向沈樂打聽過天宮的消費水平,她也不是好麵子的人,因為確定自己可以消費起,才答應下來。


    聽到楊平這句話,還是有被感動到,說道:“你吃不下去,那我帶的錢應該夠了。”


    楊平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季殊這話是什麽意思,咬牙道:“看我待會不把你吃空了!”


    幾個年輕人嬉笑著走進樓上的一個小包廂,有人提議吃完飯待會去唱歌,同班一個男同學說:“唱歌我請大家。”


    說話的是班上一個富二代,這次飯局實際上就是他起的頭,目的嘛……用楊平的話說,除了不開竅的季殊,大概沒人看不出來。


    季殊是個另類,剛入學的時候是個圓滾滾的大胖子,結果入學之後就去做什麽兼職,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神奇地變成了一個大美女。


    之前臉上還有嬰兒肥,跟蘇世擎合夥辦工作室之後又瘦了不少,這會兒已經是個標準的瓜子臉大美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然而這位淑女明顯是個不開竅的,圓滾滾的時候一心研究減肥,現在又一心研究設計,身邊異性的電波全都被她自身帶的屏蔽儀給屏蔽掉了。


    接收到男同學的眼神示意,楊平跟季殊說:“待會兒的唱歌你不會臨時缺席吧?”


    不等季殊回答,她又說道:“哎呀,我差點忘了,我們小殊是平調王,唱歌還沒有說話好聽,要是真不想參加我們也不能勉強。”


    這是明顯的激將法。


    季殊跟蘇世擎久了,道行也跟著上漲,瞥她一眼:“把你的小心思收起來吧,我又沒說不去。”


    楊平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搞怪的樣子引得大家笑了起來。


    一幫年輕人玩的開心,快吃完的時候,季殊提前去結賬,因為待會兒還要去唱歌,她拉楊平跟她一塊去。


    楊平剛好被同行的另一個女生拽去洗手間。


    季殊隻好自己去,出了包廂,按了下電梯。沒一會兒電梯門打開,她走了進去才發現電梯是上行,剛打算出去,透過電梯裏的反光牆壁看見身後還站著一個男人。


    那人穿著黑色的大衣,大衣裏的衛衣帽子戴在頭上,壓得很低,抬頭瞥向她的時候,眼中寒光乍現。


    出於一種人類求生的本能,季殊感覺到電梯中男人的危險,伸手按住電梯的開門鍵。


    指尖剛碰到按鍵還沒按下去,另一隻手臂被人反扣住,同時後腰也被他用東西抵住。


    季殊第一時間想到自己在電視裏看到的情景,如不出意外,抵住她的應該是——槍!


    她頓時動也不敢動,眼睜睜看著電梯門完全合上,往上行。心裏一萬個懊悔,她怎麽不看清楚上下行才進電梯!


    真是倒黴到家了!


    電梯上到十樓的時候上不去了,按照楊平所說,天宮總共是十一樓。


    “出去!”電梯門打開,身後的男人低聲命令。


    他推著季殊,走出電梯,順著樓梯往上走。


    這一層,一個人都沒有,樓梯上燈光雖然明亮,季殊還是覺得心驚肉跳,她完全不知道挾持她的人到底想幹什麽!


    爬到頂樓,季殊先被推出去,眼前是長長的,金碧輝煌的走廊。


    在走廊的拐角,隱在牆壁中的針孔攝像頭發出微弱的信號光。


    而在監控大屏幕麵前,站著一個左手吊著石膏的男人,此刻他的臉色陰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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