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滄華父母的身份,鳳幽月有點猶豫。


    當日在九天魔宮,滄華的確是她順手救的。如今若是和他去見滄衡,難免會讓人覺得是在邀功。特別是自己出身北幽域,會不會讓滄衡覺得她是想抱大腿?


    “滄華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滄衡院長貴人事忙,我就不去叨擾了。”鳳幽月婉言拒絕。


    滄華看起來有些失望。


    秦默看了眼自己的好兄弟,轉頭對鳳幽月笑道:“鳳姑娘多慮了,我們滄院長絕非那種心思狹隘之人。他一直在尋找你,也是為了能夠報恩。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一位愛子心切的老父親抱憾一生嗎?”


    鳳幽月嘴角一抽,額角落下三道黑線。


    滄華見她的態度有鬆動的跡象,連忙附和道:“恩人,我們就吃頓便飯,絕不會讓你感到不舒服。還請鳳姑娘接受我爹娘的這片心意。”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鳳幽月若是再不答應,實在是有些沒眼色。


    她歎了口氣,無奈的點下頭:“好吧。多有叨擾,希望不會給院長和院長夫人帶來麻煩。”


    “不麻煩,絕對不麻煩!”滄華心中一喜,一向冷硬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那我們就定在明天晚上,如何?”


    鳳幽月:“好。”


    ……


    定下時間後,三人一同走近宴會廳。


    鳳幽月衝二人道了個別,向煉藥公會的桌子走去。滄華看了眼坐在她身邊的葉臨溪和褚玉萍,輕輕皺了皺眉。


    “鳳姑娘是煉藥公會的?我怎麽沒見過她?”


    “她是北幽域煉藥公會的,你自然沒見過。”秦默四處掃了一眼,發現了自家父親的身影,他拍了拍滄華的肩膀,“我先過去了。”


    滄華呆愣的盯著秦默離開的身影,忽然一拍腦門——他忘了問這家夥是怎麽認識他恩人的!


    ……


    午飯過後,大家稍作休整。


    半個時辰後,考試繼續。


    下午的陽光酷熱,花草樹木被曬得蔫耷耷的。草叢裏傳來的蟬聲給份悶熱更添了幾分煩躁。


    滄海執事們貼心的將冰鎮好的瓜果點心端上來,分發到各個桌上。然後又搬上來一盆盆精致雕刻的冰,用來降溫。


    雖然修煉者們可以自行調節身體溫度,但四周的炎熱消散,心情也跟著好了許多。


    一會兒後,滄海學院長老們上台了。鍾聲響起,比賽繼續開始。


    下午的考試,是玄術的理論知識。幹巴巴的文字讓人看得發困,一道一道難題更是讓大家眼前發暈。


    充滿了困意的貴賓席中,紅衣少女好像一個異類。她坐在椅子上,後背挺得筆直,腦袋微垂,全神貫注的奮筆疾書。


    一旁的秋彤困得不行,把腦袋貼在桌上,哈欠一個接一個的打。


    其他幾位藥王穀長老雖然不困,但悶熱的空氣也讓人提不起精神來。


    鳳幽月寫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眼光幕上的題,又低頭寫了一會兒答案。


    這時,一個白色身影悄無聲息的走到她身邊,帶來一片清涼。


    鳳幽月手中的筆一頓,抬頭一看,竟然是八卦學院院長修雲道人。


    她連忙要站起來,修雲伸手在她肩膀輕輕一按。


    “繼續答題。”他低聲說。


    鳳幽月應了一聲,抓了抓頭發,繼續奮筆疾書。


    兩個時辰在昏昏欲睡中過去,當考試結束的鍾聲響起,大家的精神隨之一震。


    “咦?修雲院長怎麽在那裏?”有人輕聲道。


    大家抬頭看去,發現修雲好似一枝傲雪寒梅般,筆直的站在二號桌邊。他低著頭,目光專注的盯著身邊的紅衣少女……麵前的答題紙。


    從背影看去,一白一紅,契合而寧靜。


    這時,鳳幽月放下毛筆,將答題紙整理好遞給修雲。


    修雲接過來,一張張快速掃過,手中的毛筆時不時在紙上書寫幾筆。


    睡了一覺的秋彤打著哈欠坐起來,在看到眼前這一幕,哈欠沒了,嘴長得老大。


    這什麽情況?!


    “不錯。”修雲看了會兒,把答題紙遞回去,“三百道題,你答完二百一十道,錯了三十道。”


    秋彤掰著手指算了下,震驚的睜大眼睛:“臥槽!幽月你牛逼啊!對錯比例六比一,如果你能把三百道都答完,至少要得……二百四十分以上!”


    “沒那麽厲害。”鳳幽月搖了搖頭,“後麵的題我答得十分吃力,即便有時間都答完,能得二百分就已經很好了。”


    “那也不錯啊!你修習玄術才不到三年,我學了小半輩子也沒你這水平啊!”秋彤道。


    修雲聽了這話,劍眉輕輕一挑:“你不是從小修習玄術?”


    鳳幽月一怔,搖搖頭:“晚輩兩年前進入七星學院,才開始修煉玄術的。隻不過奇門遁甲實在不開竅,所以隻學了禁製之術。”


    修雲一向古井無波的眼中劃過一抹驚訝。


    他又重新打量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後開口:“你真不打算來八卦學院?”


    鳳幽月一愣,秋彤撲哧一聲笑出來。


    “能得修雲前輩看重,晚輩受寵若驚。”鳳幽月站起身,向男人行了一禮,“隻不過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師門不可棄。以後若是有機會去南幽域,晚輩定登門拜訪,聆聽前輩訓誡。”


    修雲看起來有些不甘心,可少女神色堅定,沒有一絲動搖,他也隻好作罷。


    “既然如此……”修雲摸了摸衣角,忽然伸手招來八卦學院副院長,“安排下去,將兩院交流會提上日程。”


    副院長:……


    不遠處的葉臨溪:……


    遠在瑤城不知情的宋星子:……


    ……


    一刻鍾後,滄海弟子們的考試分數出來了。


    其中,排在前十名的得分都在二百七十分以上。第十一名到第五十名,最低分為二百三十六分。第五十一名到第一百名分數比較密集,有許多分數並列者,其中最低分為二百零三分。


    鳳幽月將滄海學院玄術弟子的成績從頭到尾掃了一遍,感慨的歎了口氣。


    這分數,簡直比七星高出十萬八千裏啊!


    分數榜公布之後,學院又公布了上下午的總分榜。


    至此,滄海學院玄苑的考試徹底結束。


    看著還未落山的太陽,鳳幽月再一次感慨須彌空間的便捷,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


    ……


    考試結束後,大家井然有序的離開滄海學院。


    鳳幽月在學院門口和褚玉萍還有葉臨溪幾人分開,她等了一會兒,一輛外形粗獷的黑色馬車慢悠悠停在身前。


    車門打開,露出夏侯恩的臉。


    “鳳妹子,等久了吧?”他笑眯眯的問。


    “還好,我也才剛出來。”鳳幽月靈活跳上馬車,鑽進車廂裏一看,齊小豹和紅羽兩人也在車內。


    “齊大哥,紅羽大哥。”她笑著打了聲招呼。


    紅羽回了一聲,齊小豹則開心的衝她豎了個大拇指:“妹子今天真是長臉,厲害!”


    鳳幽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齊大哥說笑,不過嘩眾取寵罷了。”


    “非也!鳳妹子,嘩眾取寵的另有其人啊。”夏侯恩冷笑一聲,“妹子上午不是問我,我是否和那位姬紫大小姐有齟齬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五年前,姬紫她看上一個男子,仗著紫陽山莊這個靠山,硬生生拆散了一對夫妻。那個女子,如今就在我狂暴傭兵團中!”


    鳳幽月驚訝的抬起頭,她今天聽秋彤說了這事,隻是沒想到這其中的關鍵人物竟和狂暴傭兵團有關係。


    “大哥,五年前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今日聽秋彤提了幾句,一直沒搞清楚。”


    “秋少主?她也是個仗義的。”夏侯恩歎了口氣,娓娓道來,“其實這件事本與狂暴沒什麽關係。當年姬紫看上了一個男人,可難男人早已成家。她便派人直接將那男人搶了去。男人和他的妻子十分恩愛,不想屈服於強權,便不吃不喝,三天後差點餓死。姬紫一看,便親自去了那男人家裏,將他的妻子按在水缸裏想要淹死她!你可知當時那位夫人已經懷孕九個月了,再有十多天就要臨盆!”


    鳳幽月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孕婦何其無辜,孩子何其無辜,為了搶人家丈夫,姬紫竟然如此狠毒!


    “那後來呢?”她急忙問。


    “後來?後來那男人趁看管的侍衛不注意偷跑了出來,當他跑回家時,自己的妻子已經氣絕身亡,雙腿間全是鮮血。那男人當場就瘋了,從廚房拿出菜刀不要命的砍,最後被姬紫的婢女一掌擊斃。”夏侯恩幽幽歎了口氣,麵露悲傷,“那日,我、小豹和秋少主三人機緣巧合湊到一起,正好經過那條小巷。剛走到那夫妻二人的家門口,就看見男人拽著已經斷氣的妻子,一步步往出爬。他看見我三人,便求著我們救他的妻子和孩子。秋少主心善,立刻施針救治,拚盡一身醫術才把還剩一口氣的孕婦從鬼門關拉回來。”


    鳳幽月:“那個男人呢?”


    “死了。”夏侯恩閉了閉眼,“姬紫的婢女那一掌,打碎了他的五髒六腑。後來姬紫走後,他抱著救活妻兒的執念才一直吊著那口氣。秋少主救活了孕婦,他那口氣鬆了,就走了。後來,我們三人把那孕婦轉移到傭兵公會暫住,等她醒了後我們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秋少主心性直率,一氣之下拎著鞭子就衝了出去。等我趕到紫陽山莊時,整個山莊已經被她鬧得天翻地覆。姬紫的胸口被秋少主的鞭子打傷了,那鞭子有劇毒,想必定是要留疤。”


    “該!”鳳幽月氣不過,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樣惡毒的人就該把她千刀萬剮!好好的一個家,全被她毀了!”


    “哎,說什麽都晚了。可憐了那麽有血性的男人,竟被那樣一個惡毒的女人害了性命。那日我與秋少主大鬧紫陽山莊後沒多久,這件事就傳的眾人皆知。紫陽山莊莊主姬峰知道此事後,親自綁著姬紫來傭兵公會負荊請罪。可是人都死了,就算以死謝罪又有什麽用?”夏侯恩苦笑著搖搖頭,“說來慚愧,若狂暴的實力再強一些,我絕不會留姬紫的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管是夏侯恩還是秋彤,都不可能為了一個陌生人,殺了姬紫和整個紫陽山莊結仇。為了泄私憤殺了姬紫固然痛快,但這件事所帶來的影響是需要狂暴傭兵團和藥王穀所有人一起承受的。


    作為一個組織的領袖,他們不能這樣自私。


    “夏侯大哥無需自責,如果是我,我也不會為了一個路人去和那麽大的勢力結死仇。更何況,活著受罪永遠比死了更痛苦。姬紫這幾年背負著破壞別人家庭的罵名,想必也不好過。”鳳幽月勸慰道。


    夏侯恩點點頭,臉上稍有欣慰之色:“這幾年她的確不好過,特別是在瀾城,有家室的男人都恨不得繞著她走。生怕被她看上殺了自己的妻女父母,鬧得家破人亡。”


    鳳幽月想到那個畫麵,忍不住笑了:“那個孕婦呢?她現在怎麽樣了?”


    “不錯。當日秋少主救活了她,當天晚上就早產了。是個男孩,身體健康,想來是他爹的在天之靈保佑。”夏侯恩的眼角染上笑容,“那女子知道自己的命是丈夫拚死換來的,也算有了一份活下去的信念。她現在在狂暴傭兵團大本營做廚娘,那小男孩也加入了傭兵團,成了年紀最小的團員。他娘沒有告訴他這些陳年舊事,想必是不希望孩子活在仇恨裏。至於姬紫的仇,還是留著讓我們來報吧。”


    天道好輪回,做了錯事,早晚要付出代價。


    所以,生而為人,還請善良。


    幾人交談一路,馬車在第一酒樓門口停了下來。


    鳳幽月和夏侯恩幾人有說有笑的下了車,一抬頭就看見站在酒樓門口的吳軒、易淵和嚴逸飛三人。


    “師兄!”鳳幽月含笑喊了一聲,視線在三人臉上掃過,帶笑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她大步走上前,將躲閃在後麵的易淵一把揪出來,抬起他的臉。


    易淵的臉上,竟然有一道長長的鞭傷從右眼底橫亙到左嘴角。隻要再差一點,他的眼睛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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