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的飄來,溫寧站在雪幕下凝望黑無邊際的天幕。


    萬政打開了門板,出來巡崗,看到獨自站在雪幕下的溫寧。


    溫寧確實是非常的漂亮,是那種很獨特的漂亮,讓人很難忘記的漂亮,繼承了她母親九分的氣質,卻和她的母親有著天差地別的氣質與美貌。


    “楚厲呢,放你一個人出來看雪?”


    萬政拍了拍身上的雪漬,走到她的身邊。


    溫寧從天邊收回視線,搖了搖頭:“他在前麵。”


    巡視。


    萬政一怔。


    大半夜的,這兩人在搞什麽。


    徐鶴在另一邊過來,身後跟著不少的士兵,遠遠看見兩人立在夜幕下,衝身後的人擺了擺手,士兵們退回崗位上。


    “聞人斯對你很在意,徐綾的死似乎對他並沒有任何的打擊,”萬政不知出於什麽心理,提起了這個人。


    她的眼,沒離開溫寧的麵容。


    溫寧笑了笑,“陌生人罷了。”


    她說聞人斯是陌生人。


    萬政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你和楚厲很配。”


    “多謝。”


    “與你之間,我總覺得有些奇怪的感覺,我確定我們在那夜之前是沒有見過麵的。”


    溫寧給萬政的感覺有些奇怪。


    溫寧笑了笑,沒有回答她。


    隻有熟悉的親人,才會有這樣隔世的恍惚感。


    她並不知萬政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或許,徐老太太是真的對自己好。


    又或者是那方的徐老太太對自己的思念。


    溫寧轉過身來,雪幕下,她的笑容很美,很恬靜!


    萬政有點怔,“如果我是……”


    話沒說出來,徐鶴就已經走了過來,大跨步。


    兩人回頭就看見黑著臉的徐鶴,萬政覺得莫名。


    “萬少這麽閑情逸致,不知等老毛子占領了我們的國土後,是否還有這份閑情。”陰測測的言語夾著嘲諷。


    萬政黑臉,這人簡直不可理喻。


    “徐大少吃火藥了?有病就趕緊回家治,”萬政冷冷一笑,轉身往前走,繼續去巡視。


    徐鶴看著負氣而去的萬政,捏緊了雙拳,懊惱不已。


    溫寧衝徐鶴搖了搖頭,轉身回去繼續看那個方向。


    徐鶴轉身過來看見背對著自己的溫寧,更是鬱悶。


    很快,前麵出現了一條頎長的身影。


    徐鶴看清楚那個人的臉麵時,愣了一下。


    軍裝的楚厲頂著風雪,如行平地般緩緩而回,有一種恍如隔世而來的人。


    楚厲看似走得緩慢,卻很快回到了溫寧的麵前,戴著黑手套的手伸了過來,拂開她發間的雪漬。


    “無異。”


    “他會出來,”溫寧說。


    “楚司令再不回來,溫小姐身邊的位置恐怕是要易主了。”


    楚厲這才注意到站在一邊的徐鶴。


    聽到這話,楚厲似乎愣了下。


    溫寧道:“有人吃了火藥,不用理會。”


    “嗯。”


    楚厲牽過溫寧的手,往另一邊走,兩人並沒有要回屋的意思。


    徐鶴在聽到溫寧的那句話,臉色很沉很沉。


    她那話是什麽意思?


    ……


    兩人緊握著手,如飛揚的雪花般,輕盈盈的掠在虛空,兩道身影在夜幕下如仙如幻!


    手緊的溫度傳達,彼此能感應到對方的存在。


    雪幕下,溫寧回過頭來看他,嘴角似有似無的揚著笑。


    楚厲帶著她落到一處雪坡上,從身上解下了軍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同是修士,自然明白他們身體不同尋常人,能抗寒。


    可他仍舊將身上的大衣裹實了她,看著她暖暖的,他心裏才鬆下來。


    “就這。”


    溫寧指著前麵的一處平地,輕聲說。


    楚厲點頭:“也好。”


    身形閃爍,剛才還站在她身邊的楚厲已經站在那處中央位置了,距離溫寧這邊有千米多遠,黑暗夾著雪,看過去,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以他為中心點,風雪由慢到迅猛的絞了起來,漩渦越攪越猛烈,周邊的雪花瞬間改了一個方向,迅速的往他這邊鑽來。


    天生異象!


    風速越來越急,天際隱隱有烏雲翻湧。


    溫寧站在原處,烈風將她的發和她身上的大衣吹刮得翻飛了起來。


    眼看著就要遮住了視線,溫寧慢慢的從這邊往前穿過去。


    大衣隨著她的動作,朝後飛了出去,消失在黑幕裏。


    手迅速結印。


    冰藍色的光體衝破疾風,一點一點的朝那個漩渦移動。


    “溫寧。”


    楚厲突然朝她的身後看去,從漩渦裏喊了一聲。


    溫寧有所察覺,倏地轉過身。


    雪幕裏,


    “哧。”


    有東西衝向溫寧。


    溫寧止步,突然朝那個方向縱身而起,一掌蓋下。


    白色的光霧衝破了那一擊,周遭搖晃不止,連雪花似乎都停止了飄灑。


    一條身影,從夜裏來。


    站在溫寧數十步開外,颶風撩起了那人的衣衫,露出精壯的腰肉,順著那條線下來,完美的線條使得那人看上去充滿了爆發力量。


    溫寧知道這個人不好對付。


    她也有些慶幸,這個人沒有大肆殺人,更沒有牽扯無辜,將他們引過來。


    這種地方,最適合他們了。


    溫寧的眼銳利無比,慢慢的直起身,穿過雪幕,看著那個男人。


    “那日你們殺不得我,今日依舊。”


    他的聲音,遠遠的從前麵傳過來。


    溫寧皺眉。


    楚厲手一揚,旋在他身邊的漩渦倏地朝一處山坡衝去。


    “轟!”


    發出巨大的聲響。


    那裏,有人!


    溫寧這下明白了他的用意,黑眸眯成一線。


    是聶承馭!


    墨色的氣從溫寧的身邊衝出去,顧盉挑眉,疾退。


    墨霧似長了眼般,從空中轉過彎,衝向他。


    顧盉腳尖一起,避開了那股強烈的墨氣。


    “噗嗤!”


    短促的擊打,顧盉的身後陷出一處大坑,濃黑散發著焦味。


    嫋嫋煙氣從坑內升騰,散發出奪人性命的黑煙。


    顧盉早知楚厲的厲害,再次領教,心也不禁有些緊。


    是個勁敵!


    顧盉的眼,倏地冷利了起來。


    “看來你們二人是準備一起赴死,”顧盉冷銳的眼盯著溫寧身側的楚厲,那眼神不複之前溫潤,“溫寧,你向來隻屬於我這個人。”


    強烈的占有,從他這句話裏表現得淋漓盡致。


    “因為你,我並沒有讓這世界變得那麽不堪。”


    溫寧淡淡看著他,完全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動搖分毫。


    對於他近乎威脅的話,溫寧更是置之不理。


    顧盉知道溫寧向來冷靜自持,也並不覺得幾句話就能讓她有所波動,這個無情的女人,奪走了他的一切。


    溫寧盯著他近乎瘋狂的眼神,慢慢走過來,“救他們,我得死。顧盉,我可從來不偉大,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成全你,問你一句,你是我的誰。”


    一句無情話衝擊著顧盉。


    顧盉捏緊雙拳,原本還有幾分溫雅的俊臉有些微微的扭曲。


    溫寧冷笑:“你當自己是我的誰,讓我犧牲性命成全你。”


    “你不會死,”即便是做了那樣逆天改命的事,她也不會死。


    無情的人,總能比別人更活得長久些。


    “我是不會死,我隻會魂飛魄散!”溫寧清喝:“你也不過是想找個理由來填補你自己的無能罷了,將所有的過錯推到我身上,讓你自己變得有多麽高尚自大。”


    “溫寧!”


    顧盉淩然一喝。


    溫寧嘴角泛起冰冷的笑,如這刷天的冰雪,“顧盉,你從前無能,現在也改變不了你無能的本質!”


    “住口!”


    顧盉怒了。


    被溫寧三言兩語激怒,看著他發瘋的表情,溫寧更是嘲諷的笑了一聲。


    那隨時要爆發的男子突然壓下了滿身的怒濤,優雅地扯了一記笑,立體的五官瞬間如暖春的太陽那般耀眼好看。


    如果這個人能一直這樣好好的,或許溫寧就不會處於現在這樣的立場。


    更不會在那時候處處受著苦熬。


    溫寧眼眸微眯。


    “溫寧,你在激怒我,”顧盉還是有這個認知的。


    可他就是不如溫寧的願。


    他指向他們的身後,說:“即使是將我擊倒,身後還有一個更讓你頭疼的,一個稍加不慎,就會萬劫不覆。我知道你改變了時間,我在這裏,是不是就代表著你心底裏有我。”


    說這話時,顧盉那溫柔的眼神緊緊盯著溫寧。


    幾分得意投向楚厲。


    楚厲皺眉,伸手悄然拉住溫寧。


    顧盉嘴角一勾,笑了起來,是那種很淺淡的溫潤笑容。


    卻非常的刺目。


    楚厲不喜歡這個男人看溫寧的眼神,獨占欲太強烈,仿佛溫寧本就是屬於他的東西一樣。


    不是人,而是一件東西。


    他不滿溫寧對他遠離,不滿溫寧得到她想要的東西,隻要不受他控製的,他都不喜。


    溫寧已經超出了他的控製範圍,所以他怒。


    簡單的說,這個顧盉有病!


    病得不輕。


    在顧盉幾分期許的眼神下,溫寧突然抽出一枚銀針,朝著身前一劃。


    風雪裏下的平地頓時被劃開一道巨大的裂痕,如楚河漢界一樣分明。


    那瞬間,被風雪迷了眼的顧盉挑起俊眉,眼裏蓄起瘋癲的狂怒。


    從上往下看,是一條巨大的鴻溝,天塹。


    直瞧得人毛骨悚然!


    近乎神的力量是多麽的恐怖,割裂的地,似被劈成了兩半。


    遠遠的將顧盉和他們分離開,地表不斷的傳來斷裂的聲音,不斷將眼前的距離拉開。


    顧盉冷冷盯著如界溝渠的另一方,那裏,溫寧的影子越來越少。


    唇,淺淺勾起。


    今日的溫寧,一身雲淡風輕的望著他,不似過去是冰冷的。


    溫寧已經不需要對他有半絲的感情。


    “溫寧,你想要遠離我,沒那麽容易的,”一句幽幽話語從前麵蕩了回來。


    顧盉手指一彈,數道光線從前麵飛來,猛然紮進溫寧腳下邊的裂縫壁上,慢慢的將分開兩半的地表連接回來,然後往前拉。


    遠出去的距離又慢慢的送了回來。


    溫寧躍起,落下那一條條密麻的光線上,它們如實質一般連著兩半的土地。


    在她腳下,是萬丈深淵。


    顧盉從邊緣的線往下滑落下去,帶著片片雪花迎向溫寧。


    溫寧微抬眸,隨著他的靠近,人橫飛出去。


    顧盉越過她剛才站立的地方,迅回頭。


    溫寧已經站在他的身後,抽出如實質的光劍斬下那條光線。


    “噗嗤!”


    發出輕響聲的同時,他腳下的光線跟著消失,顧盉橫移到另一邊,站定。


    楚厲站到邊緣,往下看。


    深處,兩道微光在閃爍。


    一白一淡藍交錯。


    溫寧與他宿世孽緣要斬,楚厲不會去打擾。


    他最終的敵人,在身後!


    回身望進黑暗的深處,那裏藏有不知名的危險。


    寒冷的地方,與那裏一樣。


    是什麽理由。


    楚厲眯起了眼,慢步朝那個方向深入,直挺的軍人身影慢慢沒入雪幕裏,消失在黑暗裏。


    仿佛他僅是走兩步,就隱入了那邊。


    “嗡嗡……”


    空氣不斷傳來刺耳的聲音。


    徐鶴轉身回去看,發現什麽也沒有。


    萬政微喘著氣跑過來,“你有沒有感覺到?”


    徐鶴沉著臉點頭,太壓抑了。


    整個空間都無法讓人正常的呼吸,前麵到底是什麽東西在作祟!


    “我過去看看。”


    “我們的探測人員沒有回來,不要輕舉妄動,不是老毛子,定是有什麽我們未知的東西在前麵作亂。”萬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徐鶴低頭看她,眼窩很深邃。


    萬政心微跳,鬆開他:“先回去做好準備,指不定老毛子會半夜襲擊。”


    “阿政!”


    徐鶴反手握住她的手。


    萬政掙了兩下沒掙開,“徐鶴。”


    “我……”徐鶴看著她肖瘦的背影,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如果我不幸死在你前頭,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當然,你死了對我沒有任何影響,如果不想我得意,就活著。”


    萬政甩開他的手,站定沒有走開。


    徐鶴咧牙一笑,俊逸的臉容像陽光那樣迷人!


    萬政垂著腦袋,“徐鶴,我們不會死在這裏,不能便宜了這些老毛子。”


    “當然,”徐鶴貼近她的後背,每次的靠近,總能從她身上聞到幽幽清香味,他不明白,一個男人怎麽會有這樣的香味。


    在他恍惚著時,萬政突然抬頭,朝側麵眯眼看去。


    也沒等他從恍惚中回神,人已經被她扯趴了下來。


    冰冷的雪地烙在後背,而身上是溫熱的軀體。


    他們臥倒的側麵,炸出一處烏坑,正冒著煙氣。


    不像是武器襲擊,到像是流酸之類的東西潑灑下來形成的。


    徐鶴來不及去感受這份難能的投懷送抱,翻身一看,他們的軍衣已經被燒開了一角。


    抱著萬政往旁側滾出去,焦味襲入鼻。


    兩人驚魂未定的抱在一起,同時看向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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