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深淵,無盡的流風。


    不斷的翻攪。


    兩人的較量,誰也不相讓。


    一隻手突然穿進來,驀地穿過她的細腰,用力一扯。


    眼前的黑暗瞬間化作一片光明!


    回歸現實!


    顧盉被反噬,被甩了出來,跌跌撞撞的朝那邊倒退出去,千米之距,才緩了下來。


    溫寧身形直立,夫妻二人,靜靜立在旋風之中。


    她的墨發貼著他的胸膛,沿伸向後飛舞著。


    顧盉不敢相信地抬頭看著他們,不可否認,那對壁人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無人能拆散得了他們。


    “咳。”


    顧盉壓下喉嚨的腥甜,後退。


    溫寧眼睛一眯,“顧盉,你想走嗎?”


    顧盉後退的步伐倏地一頓,盯著溫寧,啞聲說:“這次失敗,下次,我定要將你帶回去。”


    溫寧素手一揮,擺放到身側,寒聲道:“你要再殺我一次嗎。”


    顧盉咬牙,那雙桃花眼微微眯了起來,無盡的恨湧到了心口:“我也不想要你死……你不明白。”


    顧盉指著心髒口,深幽的眼,布上猙獰的血色。


    “你永遠不會明白,我多恨你……”又對你多麽的矛盾。


    溫寧踏前一步,指著自己:“恨我?你憑什麽?憑溫家殺你全家還是憑我是師父最在意的徒弟?”


    “咳咳!”


    顧盉一口血從嘴裏吐了出來,神情癲狂,“溫寧,你必須回去……”


    “我不恨你,即使我死,也不會恨你。我還要多謝你,謝你將我從苦海裏脫離。顧盉,我明白,正因為我明白,所以我不會恨。我沒有恨誰的資格,溫家,從來不是我真正的家,你別搞錯了方向。”


    轟隆!


    細密的雨洗涮而來。


    打在溫寧的臉容上,冰冰涼涼的。


    顧盉咬緊牙關,那雙眼死死盯著溫寧不放。


    溫寧的話落,兩邊都安靜了下來。


    隻有密雨傾灑的聲音。


    顧盉慢慢地恢複如常態,將那些失態,通通收了回去。


    “你說得對,你沒資格恨誰。這樣冷血無情的人,怎麽配恨人?”顧盉的聲音很輕,很淡,像是談論著今日的天氣變化一樣。


    甚至是稱得上是溫柔的!


    詭異的溫柔。


    那雙溫潤如玉的眼,正靜靜凝視著她。


    而溫寧沉靜的眼,也看著他。


    “總有一天,我會將你帶回去。”


    自信而篤定。


    “你會先死。”


    楚厲冰渣子的聲音幽幽傳出去,毫不猶豫的送給他一個警告。


    顧盉桃花眼眯成一線,嘴角噙著抹若有若無的笑:“你知道她是誰?她是個冷血女人,對誰,都可以棄之,可以殺之。甚至不屑一顧,這樣的女人,可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是。”


    楚厲站到溫寧麵前,隔絕了他們之間的對視。


    溫寧永遠是他最愛的那個女人。


    不會變。


    即使天覆地塌,那個人始終不會變。


    即使溫寧隻有靈魂在,也屬於他一個人的靈魂。


    他喜歡的,是她的靈魂!


    溫寧透過雨幕,看著楚厲。


    顧盉的俊容有瞬間的扭曲,他不相信。


    不信有這麽一個人愛著溫寧。


    就算是他再不相信,眼前一幕明擺著,由不得他。


    溫寧這樣的人,他以為即使是死,也是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但她沒有。


    而是在這裏獲得了最大的幸福,有了她牽掛的人。


    嫉妒得癲狂的顧盉,青筋突突直冒。


    “沒人懂她。”


    楚厲反手過來握緊了溫寧的手,正麵迎他。


    隻有他懂。


    “呼。”


    半空中隱約有道破空之聲傳來。


    那是顧盉的濤天之怒。


    那衣袍被浸濕,帶著遠山的墨色,眉峰籠著濃鬱的煞氣。


    立在前麵的楚厲一身陡峭的軍裝,外麵的大衣被浸打得濕了大半,冷淩的衣角泛著銳利的光澤,微冷的眉峰上打著霜寒。


    情緒斂在心底,隻餘滿身的無情無感,近乎淡漠又近乎冷漠的站在前麵一步,替溫寧遮擋了所有的風與雨。


    難掩的鋒芒背後,是無盡溫實的暖流!


    沒有誰可以享他這分相護的溫暖,獨溫寧一份。


    盛淩之氣,掩蓋不住給予她後背的溫柔。


    顧盉正麵相對,撩開雨幕,能看得見藏在凜冽氣息之後的一雙凍如三千尺冰雪的眼。


    沒有絲毫的感情。


    像極了當初他一眼看到的那個墨衣墨發女子。


    那時候,她也是這麽雙無感情的眼看著他。


    不甘。


    奔湧踏來。


    溫寧不屬於這個人,是屬於自己。


    即使是死,也屬於自己的,誰也不能搶。


    “楚厲,你就是楚厲,”即使是怒火濤濤,聲音仍舊平靜得不泄露半毫,“我記住了,溫寧,我終會將你帶回去,就此別過。”


    溫寧迅疾出手。


    可那斯借剛才一擊,離得太遠。


    憑她的速度再快,也抓不住那道逃離的身影。


    虛影從她的手指尖掠過,隻留一片冷風。


    雨水很快又將它們衝刷幹淨,什麽也沒有留下來。


    “顧盉!”


    溫寧咬牙切齒的擠出兩字。


    逃,你能逃得了多久?


    “溫寧。”


    楚厲溫暖的手,倏地包住了她伸出去的手,一點一點的握了回來。


    溫寧深吸了口氣,回頭看著他。


    “楚厲,你……”


    “沒事了,”楚厲撫著她被雨水打濕的臉容,親昵地吻到了她的臉頰上,“沒事了。”


    他輕啞的聲音低低鑽入她的耳朵。


    安撫著她躁動的心!


    溫寧舒了一口氣,道:“我沒事。”


    她隻是不甘心就這麽放他走了,下次恐怕拿他是沒有辦法了。


    敵對多年,最後還是被他害死了。


    到了這裏,他仍舊不會放過自己。


    他能想到的變態方法,都會用在殺她身上。


    她知道顧盉憎恨自己的原因,於他們而言,其實毫無憎恨的原因。


    卻也是導致那樣結果的原因。


    道不明,說不清。


    “當年,我不肯替他的父親和親弟醫治,導致了兩命消損的結局。他恨我溫家人冷血無情,恨我不肯為他做這些……我與他,本該是同門師兄妹。師父棄了他,選了我。”


    也因為這件事,她和他成為解不了的宿敵。


    楚厲捏住她的手,說:“不是你的原因。”


    他想,並不是她見死不救。


    一定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


    溫寧說:“我不是個好人,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我是個冷血無情,隻顧自己的壞女人。”


    說這話時,她正緊盯著他的眼睛。


    “顧自己沒有什麽不好,隻需要你對我有情,其他人我不在意。”


    “楚厲,謝謝……”


    “傻瓜。”


    楚厲低磁的嗓音掠在她的耳邊,結實的落入他的懷抱裏。


    將周身的冰冷化為烏有。


    溫寧的手伏放在他的胸膛上,輕聲說:“逆天改命,在當時,我無法做到。”


    顧盉的父親和弟弟早就歸於黃泉,死人怎麽可能再複生。


    他找到她的時候,已經無救治的可能。


    即使她的醫術再高明,也不可能將一個死人拉回來,更何況是兩條命,她不敢冒險。


    也沒必要為了別人的命拿自己的命冒險。


    她應該是無錯的。


    自認為自己從來沒有對不起顧盉,而他卻要緊追不舍,不肯放過她。


    “楚厲。”


    楚剠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蘭見微已經命令老板娘過來處理這邊的事,回頭看見那兩個人還站在雨中不動。


    楚厲和溫寧回身。


    從雨幕裏,那道纖影有些模糊了楚厲的眼。


    執念不去,人不消。


    顧盉因為是她在那邊的一絲執念,所以他才能存在這裏。


    徐承馭跟著他們過來,死去的溫姮才會隨之出現。


    至於唐綾這個人……溫寧並不清楚是不是因為唐家的關係,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溫姮醒了,一切都可以搞清楚。


    溫寧有些懷疑,唐綾的身份和溫姮有些關係。


    思緒拉回,楚厲已經拉著她走到了蘭見微麵前,幽深的眼正直勾勾的盯著蘭見微。


    楚剠連連挑眉,將愛人攬到懷裏,警惕地回視著楚厲。


    楚厲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側目朝溫寧看下來。


    溫寧點了點頭,“先回去吧。”


    楚厲捏緊溫寧的手,想要向她介紹,這就是他的奶奶。


    想必這話出口,會讓蘭女士惱怒吧。


    或許是因為楚厲的眼神太過直接,又太過炙熱,楚剠不得不將愛人攬得更緊,以警告的聲調對楚厲說:“楚厲,見微是我的愛人。”


    楚厲看著年輕的楚老爺子,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繼續肆無忌憚的盯著蘭見微。


    楚剠嘴角一抽:“……”


    這小子根本就沒聽懂自己的話。


    “走吧,”眼見著年輕的楚老爺子要揍人了,溫寧趕緊將這人拉開。


    蘭見微卻發現楚厲的變化,拉了拉楚剠道:“你沒發現楚厲有些不一樣?”


    楚剠氣呼呼道:“有什麽不一樣,還不是歪瓜裂棗樣。”


    蘭見微瞪了他一眼。


    蘭府。


    蘭見微將他們帶進了在京城的蘭府,讓他們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整理好自己。


    閣樓客廳。


    楚珩已經換好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正呆坐在沙發上。


    到現在,仍舊沒有從楚厲和溫寧的修道能力中回神。


    “楚厲,我們楚家沒有過這種先例,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哪裏不一樣?見微知道的東西比你們多,或許能從中查到些什麽。”


    生氣歸生氣,楚剠還是記得楚厲也是楚家人。


    這件事必須解決了。


    楚厲搖頭:“沒有不妥。”


    沒有?


    外麵的雨淅瀝瀝的打在玻璃窗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輕響。


    客廳裏有些安靜。


    “楚家那裏,你們暫時不用回去了。”


    最後,楚剠下了一個決定。


    楚厲頷首,他來京城,本來就是為了取那一息命數。


    現在也沒必要了。


    那東西,對他影響不到。


    “萬家那位少爺知道你來京城,讓我將這封信給你。”


    楚剠說到萬政時,眸色有點沉。


    溫寧從他的手裏接過信,展開一看。


    楚厲側目與她對視一眼,溫寧將手裏的信給了他,“徐綾死在了丹城,聞人家無法向徐家解釋,這是通過萬少來向我質問徐綾的去向了。”


    楚厲將手裏的信捏成碎屑,除了他們兩人,沒有誰知道裏邊寫的是什麽。


    “那人,我們也該再會一會了。”


    溫寧麵色沉了沉,點頭,“多了一個顧盉,有點麻煩,我想法子將他弄走……”


    楚厲的手覆到她的手上:“不需要為了他消耗自己。”


    他擔心什麽溫寧也知道,“以前不會那麽做,現在也不會。”


    她體內的東西蘇醒了,若是無法往前走一步,那隻鳥不要也罷。


    某隻被看輕的大鳥,抖了抖龐大的身體,鳳眼睜了睜,又重新伏臥了回去。


    “有些話,你們是不是該向我們說明一下?”


    蘭見微已經注意他們對話很久了,除了那叫顧盉的,其餘都不知道。


    溫寧道:“我們會盡快離開。”


    一旦離開,有些事情就跟沒有發生過一樣。


    所以說與不說,到最後他們都會忘記。


    蘭見微皺眉,放棄這個問題,問了其他問題:“你們,從何而來?”


    溫寧聞言,笑了下,然後伸指指了指天。


    從天上來!


    蘭見微:“……”


    覺得自己被忽悠了。


    “見微,有什麽問題嗎?”


    楚厲不說,連溫寧都是可有查證的,楚剠也不是沒有將調查的資料交給蘭見微。


    而且,在那時候,她和溫家那位小姐已經碰過麵了。


    溫寧確實是那位溫家小姐的女兒無疑。


    蘭見微道:“你們的力量……不屬於這裏。”


    溫寧頷首,“可以這麽說,不過,請蘭小姐放心,我們對你們沒有任何的威脅,我們離開後,一切照舊。”


    蘭見微的視線落在楚厲身上,自從楚厲爆發出來後,她總覺得這個人給她的感覺有點奇怪。


    楚剠見蘭見微這樣盯著楚厲看,臉色直接沉了下來,更是將楚厲當成了假想敵來防著。


    “希望你們能盡快解決這些私人恩怨。”


    此後,蘭見微就不再追究這個問題。


    “軍長,二爺他們回楚家了,還帶了一個人去見老爺子,是邰洲城的齊騁。”


    一名士兵快步走進來,也不避諱著屋裏的人,直接匯報。


    楚剠皺了皺眉:“準備一下,回楚家。”


    “是。”


    楚剠轉過身來,對楚厲說:“你怎麽想。”


    “回楚家。”


    “楚家那爛攤子,你能擺脫就盡快擺脫了,不妨告訴你一聲,楚家這個大家族,恐怕是要散……你們兄弟二人要做好心理準備,如果有什麽想法,可以同你們大伯說。”


    也就是楚剠的父親。


    一年前就獨立了出去,自成另一個楚家。


    因為這件事,老爺子發了好大一通怒火,但最後也奈何不了他們,隻能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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