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家長口水亂飛的罵了半天,她才聽個七八分明白,好像是商博年把一個小姑娘給睡了……


    到底是睡了,還是調..戲了,還是戀愛了……她也無從辨起。


    總之,那小姑娘的媽媽抓到了什麽把柄,跑到老師這裏討說法。


    接著是她出場,任務很明確:挨罵。


    這件事後來如何,她無從得知。但是從當時的情況看,老師還是相當偏袒商伯年的,大概是因為他成績是前名列前茅,而那位女生成績正是一繩的另一端。因為那位媽媽一直在嚷嚷,不要以為成績好就是好學生。


    第三次的緣分,就是這一次了。


    他們彼此對望一眼。但是她很奇怪,她認識他不奇怪,他怎麽會認出化妝了的她呢?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老爺爺開口了。


    老爺爺說,商伯年之所以臉色一變,是因為認出了他。


    他不像老奶奶那樣,跟商伯年有長達十幾年的交織,他跟他接觸過,僅隻一次。


    隻是這一次,特別長,前前後後,大約20幾天。


    事情的緣起,是商伯年的奶奶去世了。


    他委托他全權負責後事。


    到醫院開死亡證明,到派出所注銷戶口,聯係殯儀館火化,登記死者姓名、住址、年齡、性別、死亡原因、死亡時間、遺體所在地、死者戶口所在地……


    殯儀館接走遺體,他邀請了好大一批同仁,熱熱鬧鬧地開了一場追悼會,之後領骨灰、選墓地、安放骨灰盒,乃至最後他出麵捐贈了那套房子……


    “等等。捐贈了房子?什麽地方的房子?”小白緊急插話。


    老爺爺報了一個地址。


    毫無疑問,這個地址驚到了所有人。


    因為這個地址就是成心所住房子的樓上。


    “阿婆去世,追悼會上滿屋子的人,全部都是不相幹的人嗎?全部都是生前根本沒有見過阿婆的陌生人嗎?”成辛因為太吃驚,音調聽上去都跟往常不一樣了。


    老爺爺肯定了她的這一疑問。


    一直事不關己站著的成辛,像體力不支,跌坐在餐椅上。


    她艱難地用胳膊支在桌麵,用手托著腦袋。腦海裏閃過那殯儀館裏哀切的麵孔、感人肺腑的追到詞、人群中不停發出的啜泣聲……竟然都是假的!


    何其悲哀!


    成辛歎口氣。


    忽然,她想到,當她從追悼會場退出到走廊。走廊裏站著一位撐黑傘的年輕人。那把傘遮住了他大半張臉。成辛似乎想起來,緊繃的下巴之下,似乎戴的正是黑色的領結。


    如果沒猜錯的話,那人應該就是商伯年商所長吧。


    一時,成辛陷入追憶。


    阿婆是多麽地為她的孫子感到自豪,那時候她還奇怪,這麽心愛的孫子,竟然沒有一張照片留在身邊,會不會是虛構出來的?


    阿婆給予了孫子深切的厚愛,變賣了大部分的家當,供應他到美國讀書。這樣的愛裏,又怎麽會生出恨來?


    除了不解阿婆與孫子之間的愛恨關係,成辛還深為自己與商所冥冥之中的關係而暗暗感歎。


    與此同時,小白也陷入沉默。


    老爺爺和老奶奶,悄悄伸出手去摸那兩萬塊:“故事講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小白心不在焉地點頭。


    “慢著!”餘勒不輕不重說了一聲,“我想出了這個門,或遲或早,就會有人聯係你們,問你們包間內發生了什麽事情。那時候你們怎麽說?”


    “小先生覺得我們應該怎麽說?”


    “我們自然認為你們什麽都沒有說。因為我們壓根兒就沒有問過。”


    “明白。”


    老爺爺老奶奶走後,成辛還沒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她一會兒惋惜阿婆,一會納悶恨從何來,陷入沉思。


    “樓上有個胖大嬸?”餘勒拿手指敲著桌麵,喃喃自語。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胖保姆跟商學長是什麽關係?”小白接。


    “什麽情況下,會雇傭一個這兒有問題的人做家政?”餘勒問,同時指指腦袋。


    “可惜胖保姆死了。是被老太婆敲死了。”小白搖頭。


    “不,老人手中的平底鍋敲不死人。從辛辛獲救的時間看,也不至於流血而死。”餘勒否定。


    小白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可這星亮兒轉眼又消逝了。連小白自己,也深感雜亂無頭緒。


    他看著餘勒,像看著希望。


    --


    金線戴上薄橡膠手套、常見的藍色鞋套,以及帽子。


    她要送困倦得睜不開眼睛的賈思誠回家。


    連扶帶抗,她把他運到5樓。戴手套的手摸出他手包裏的鑰匙,打開了門。


    這個雌雄莫辨的主兒生活得精致得很,連鑰匙都包在手包裏。


    進了房,不知道該往哪間房裏放。抬頭看見對麵房間半開著門,就把他往那個房間送。


    進入才發現,原來是書房。


    金線提著一口氣兒,把賈思誠放到榻榻米上,為他枕了幾隻大抱枕,胸前又蓋了一本書,默默說一聲:好夢!


    她從口袋裏拿出抹布,倒退著把可能存在的腳印痕跡抹去。


    至於賈思誠屋子裏有沒有攝像頭,她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她的男人,早上來過把賈思誠家的電閘關了。


    感謝老式公寓電閘安在樓道裏。


    她從5樓下來,看到男人站在成辛的臥室門口,嚇了一跳:“你幹什麽?!”


    男人威嚴地掃她一眼,讓她不要大驚小怪。年夜飯聚餐,沒有3個小時回不來的。


    “不能撬鎖,他們會察覺的!”


    “不會,我隻是看看,不會亂翻的。”


    “不!不!你不知道,他是——”金線去攔,慌亂中倉惶收嘴。


    “是什麽?”


    金線默默權衡,最後放棄:“是個戒心特別重的人。”


    “老韓”不屑地哂笑。女孩子都號稱很敏感,然而,都是敏感些沒用的。


    金線想著多年前那敏銳到不像話的回頭一瞥,忍不住周身發冷,她再次去攔男人,可惜晚了一步,喀嚓一聲細微的脆響過後,門已經開了。


    金線仿佛聽見一道驚雷。


    生病的人總是格外執拗。


    事已至此,她隻好跟進去,以免男人看到什麽,譬如警服、警察證什麽的,太過激動而造成不可挽回的過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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