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城再次醒來已經在醫院了,他腦海中最後一個片段是兩人一起墜下樓,落到防護欄上,但經久失修的防護欄竟然破了一個大洞,壓根承受不起兩人的重量。


    黑暗中,他聽夏雪對他說,“卓一城,我再也不會原諒你!”


    然後她放了手,翻身落入那個一片黑暗的洞裏……


    “夏雪!”卓一城翻身而起,順手抓住正在給他輸液的護士,厲聲質問道,“夏雪在哪裏?”


    “我……我不知道呀……”


    護士痛得臉都變形了,手中的器具更是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卓一城甩開護士,跌跌撞撞地朝門外奔去,卻恰好撞到推門而入的卓媽媽身上。


    “哎喲!”卓媽媽一聲慘叫,卓一城不得已停下腳步,“媽,夏雪在哪兒?”


    “你這個孩子……”卓媽媽順勢將卓一城拖回病房,“我知道你對妹妹好……但是櫻兒命苦,你也別太難為自己了……”


    “你說什麽?”卓一城眉頭緊皺,滿是疑雲。


    小櫻的心髒病是先天的,卓家雖然窮盡心力,也沒能找到合適的供體,因為小櫻的心髒太特殊了,醫生說,一億人裏方才有這麽一個。


    小櫻美麗乖巧,善解人意,卓家沒有一個不喜歡的,自是對她的病都很看重,這次聽說找到合適的供體,卓一城什麽都也顧不上趕到了醫院,但他萬萬沒想到……後麵會變成那樣……


    “安安都給我說了,這次要怪就怪那個夏雪,她明明都答應了將心髒移植給小櫻,沒想到臨了又變了卦,傷了安安不說,還差點殺了你……”


    提起夏雪,卓媽媽滿臉慍色,戴著玉戒指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這個惡毒的賤人,我卓家向來待她不薄,你對她更是盡心盡力,她享受了這麽年卓家的榮耀,竟還不知足,不就是要她一顆心嗎?她竟然恩將仇報!”


    “一顆心而已?”卓一城瞬間紅了眼,一把扣住卓媽的肩膀,厲聲質問道,“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沒有心就會死,你們憑什麽提出這麽喪盡天良的要求!”


    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視別人的生命如草芥,卓一城看著自己的媽媽,第一次像看一個陌生人。


    似被兒子的樣子嚇得不輕,卓媽媽撫著胸口,一臉無辜道,“她活著,小櫻就得死啊!我這不也是被逼無奈嘛……再說了,你不也知道嗎?兩年前,你想她求婚,不就是為了得到她的心救小櫻嗎?”


    卓媽媽的話宛若一道道閃電,徹底擊破卓一城所有固有的堅持。


    難怪他執意要娶出身卑微的夏雪,卓家竟無一人反對。


    難怪他執意讓背負私奔罵名的夏雪重回卓家,卓家上下竟無一人異議。


    原來在卓家父母的眼裏,夏雪不過是個移動的心髒捐贈活體,誰會同一個器官計較?


    原來全世界除了自己,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他不過是這場騙局中的一個棋子,任人擺布,任人作弄。


    “你以為你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嗎?”


    腦海裏乍然浮現出夏雪憤怒的臉,“醒醒吧,大笨蛋!”


    卓一城瞬間驚醒,無盡的憤怒如潮水般席卷而至!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騙局!為了救回自己的女兒,你們竟算計一個無辜的女人!甚至不惜連同你的兒子一起算計!”


    他死死扣住卓媽媽的肩膀,眼中的怒火足以將整家醫院燒盡。


    “你說什麽胡話呀?這一切難道不是你和安安計劃好的嗎?我也隻是配合你們行動啊……”


    穗安安!卓一城眼前再次閃過夏雪流著淚的眼。


    “你的安安,人前是美人,人後可是蛇蠍!兩年前的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劃的!”


    “為什麽你總是信她,不信我!”


    “我再也不要原諒你!卓一城!”


    霎時間,無盡的悔恨和痛苦攫住卓一城的心,他從來沒有像這麽一刻,這麽恨過自己!


    “穗安安!”


    他一聲嘶吼,夾雜無數恨意,卓媽媽嚇得一驚,顫巍巍說道:


    “安安是個好姑娘,為了保全你的名聲,她一直默默地跟著你,從來沒有半句怨言……這次手術失敗,你可千萬不要怪她……”


    “住口!我不想再聽你說什麽廢話,我問你,夏雪在哪裏!”


    卓一城目眥盡裂,布滿血絲的眼眸活像要吃人的獅子,卓媽媽他氣勢嚇倒,小心翼翼地回應道:


    “那個賤……她害你不成,自己跌進防護欄的大洞摔死了……”


    霎時間,卓一城隻覺胸口如遭重錘,卓媽媽還在一張一合地說著什麽,他卻一個字都聽不見,雪白的天花板天旋地轉,鋪天蓋地朝他壓了過來……


    果然那一切都不是在做夢,生死抉擇的刹那,夏雪終究是選擇將活下去的機會讓給了他!


    她說,“卓一城,我再也不欠你了……”


    她鬆開手,朝無盡的黑暗落去……


    “不!我不信!”


    卓一城發瘋似朝門外衝去。


    那一刻,他隻覺前所未有的害怕,那感覺就像末日即將來臨的恐懼。


    “冷靜,不要激動!”


    身後的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地將他抓住,卓一城卻拚了命地掙紮。


    “放開我,我要去找她!我要親口問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說好的同歸於盡?為什麽偏留他一個人!


    冰冷的鎮靜劑注射進血液裏,肌肉被麻痹,憤怒卻瞬間燃爆!


    卓一城紅著眼一把甩開醫護人員。


    “這次,誰也不能阻止我去見她!”


    他咆哮著,宛若痛失摯愛的野獸,不停地揮舞著獠牙。


    兩年前,那場大火之後,他拚命想找夏雪問個明白,卻被小櫻的病死死地綁在醫院,哪裏也去不了,等他終於可以向她當麵開口時,卻已物是人非,他們之間隔著誤會隔閡開辟而成的長河,再也看不清彼此的心。


    而這一次,他們之間隔著的是生死,他再也不想錯過任何一次見她的機會……


    他要見到她!立刻,馬上,現在!


    隻聽砰砰幾聲,緊接著又是一陣劈裏啪啦,好端端的病床瞬間被砸得一片狼藉,卓一城滿手是血衝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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