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何時知道,我就是那個幕後之人?”森冷的大牢內,落魄的秦國公,死死盯著梁融。


    梁融坐在椅子上,姿態從容淡定。勝負已分,此時,他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看著秦國公。


    “你一直藏得很好,本王也好,翁翁也好,都想不到,忠心耿耿與世無爭的秦國公,才是最後的黑手!這是你一直藏下去,倒也罷了,可你敗就敗在太貪心!”


    秦國公不解,這話何意!


    “汾王叔離開逃離王都的時候,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到底是怎麽逃的?我查了很久也沒找到線索,開始也沒往心裏去!”


    “可是當我再次去南海,追查汾王叔的事,卻發現一個有趣的秘密!”


    “我的這位皇叔,靠著下毒,鼓動人心,趁機大肆抬高藥價,賣掉手中囤積的藥材,賺了不少銀子。可他人一死,這些銀子全都不見了!”


    “本王那時候就想,他背後的人是誰?難道說章平侯把這些錢都帶走了?”


    “起初本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回到王都,從皇兄那裏得到一個消息。汾王當年匆惶逃離,他存了一筆銀子,這筆錢跟著他一起消失不見,可他逃得如此匆忙,怎麽可能來得及準備這些?”


    “於是本王命人暗中查訪,終於發現,馮王叔的確在錢莊裏存了一筆錢,而且是用一個死人的名義。”


    “這筆錢一直無人來取,本王還以為,成了死賬。可偏偏那麽巧,你的人暗中來兌換!”


    秦國公震驚,原來他是從這裏開始露餡!


    “僅僅憑這個,殿下就斷定,所有的一切都與我有關不成?”


    秦國公不信,那時候他就算拿了錢,又能證明什麽,他與汾王有賬目往來,可以堂而皇之的說,這些錢是汾王欠他的。


    “不,當然沒有這麽簡單。僅憑這個本王不能證明什麽,最多證明你跟汾王有所牽扯,是那個暗中幫助汾王逃離的人。”


    梁融站起來,上前兩步,笑道“可是從本王毒發那晚,看完就明白,若不能一次將你們這些人徹底清幹淨,我跟皇兄就永遠隻能被動挨打!”


    “所以,從那一刻起,本王將計就計,設了一個局!”


    “什麽局?”難道說從那時候開始到現在失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秦國公震驚的說不出話,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眼前的小子,實在是太可怕。


    “一個請君入甕的局!”


    梁融中毒當晚,醒來之後讓皇帝不要聲張。他突然意識到,他們還有一些藏在暗處的敵人。


    這些人為什麽要對他下毒?意欲何為?


    他最初沒有摸清,於是讓皇帝將計就計,順著線索往下查!皇帝與他商量好,故意借此將他囚禁在別莊,用風病迷惑眾人。


    既然是衝著梁融來,那麽梁融出事之後,這些人會做什麽?


    最開始被發現的是一個宮女,那時候皇帝還隻是皇長孫,在宮裏伺候被囚禁的太上皇。一天夜裏,無意間發現個傳遞消息的宮女。


    最初他以為這是哪位皇叔埋下的眼線,可直到汾王逼宮失敗,逃離王都。太上皇清理所有的眼線,這個宮女都沒有被抓出來!


    皇長孫後來在冷宮中見到她,便留了心思!


    順著線索往下查,這個宮女竟然是秦國公的人,承王中毒,其中便有秦國公的手筆!


    那時候的秦國公還在韜光養晦,人人見他,心中都無比讚賞。皇帝不明白秦國公為何無端端的要對梁融動手,難道真是為了,給那個被打瘸腿的兒子報仇?


    若是如此,秦國公的心機也夠深,為了兒子的一條腿,居然在太上皇身邊埋下眼線這麽多年。


    皇帝不相信,承王更不會相信。成晚恍然想起,蒲先生跟他說起過。當樊爺不知為何忽然出現在紅島,明明一直在宮內。


    他暗查檔案,發現樊爺在一場大火中死去,顯然被人刻意隱瞞帶出皇宮。


    承王耐心的查,終於查出幕後的黑手是秦國公。堂堂國公爺,居然與張家餘孽有牽連,承王覺得,這裏麵的水隻怕不是一般深!


    汾王通過秦國公逃離王都,張家與秦國攻有所勾結,秦國公暗中將樊爺送走。更讓他震驚的是,當年毀滅樊家的人,秦家便是幕後黑手。


    樊家當年的大部分錢財,幾經周轉,最後是徹底收入秦國公府。


    承王將這些網絡慢慢展開,一路往下查,發現秦家暗藏的曆史,越來越讓他震驚害怕。秦家從前朝開始,就開始在張家與太祖身邊周旋。


    秦家是精明的生意人,左右逢源,兩邊投資,無論哪一方麵對他都有好處!甚至到最後,張儒年中毒身亡,張儒禮卻能夠順利逃脫,並且這麽多年一直與朝廷為敵,都少不了秦家的手筆。


    承王直到此時,才意識到,他麵對的敵人,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


    如果說秦家與張家餘孽早有勾結,那麽章平侯的身份他們是否早就知道?


    這樣一來,便能夠解釋,為何章平侯能夠如此靈敏的逃脫,毫不猶豫放棄在南海的所有!


    那時候章平侯下落不明,南海經曆一場天災,朝廷勞心勞力,想盡各種法子穩定南海局勢。


    甚至關離都摻合到這些事情中來,那時候他已經知道,關離是下了決心,絕不會回頭。


    可他怎麽也想不到,阿離會走到那樣高的位置。他愛的女子,實在非同尋常。


    “本王那時候對你們隻是有所懷疑,但是你也好,章平侯也罷,都躲在暗處不肯出來,如此一來本王隻能引蛇出洞。”


    秦國公一驚,詫異問“難道說,南海王也在你的計劃中?”


    提起關離,梁融微微一頓,轉眼間,笑得幾分詭異。“不錯,她也在本王的計劃中!”


    梁融通過黑青,摸清楚關離的心思,也知道布衣社要做什麽。所以他找到紗姑娘,讓紗姑娘回到關離身邊。


    一來幫著關離成事,二來推動關離走進自己布的局。


    而關離跟他似乎心有靈犀,紗姑娘什麽事都沒說,關離已經率先想到,並且把每件事情做得從容不迫!


    當她一步步爬到高處,成為人人敬畏的南海王,梁融才意識到,他的阿離,從不是那個甘於隱藏在男人身後,躲避風險的閨閣女子。


    她驕傲又獨立,有著自己的思想。雖然她嘴裏總說,自己是個軟性子,忍不住就喜歡多管閑事!可梁融懂得,阿離是個心懷百姓的人。


    她意誌堅定,決定的事會奮不顧身往前走。


    當關離意識到,梁融對南海的影響力,毫不猶豫利用詹家的事,成為突破口,故意引起朝廷的震動。逼迫朝廷把他放出,到南海剿匪!


    關離用自己的方式營造出,梁融對南海的重要,對秦國公等人的威脅。這正是梁融想要的,他與關離心有靈犀,不謀而合。


    用一環又一環的危機,逼得章平侯跟秦國公不斷出招。


    無論是鐵礦的事件,還是木材事件,他一點一點,撕裂章平侯的保護牆,讓章平侯無法繼續在暗中隱藏,隻能著急跳出來跟自己作對。


    “那殿下又是憑什麽斷定,我才是幕後黑手?微臣從頭到尾,都沒有造反之意,不過是....”


    “不過是左右搖擺,到處謀利,對嗎?”梁融冷笑,雙目中漸漸展現出恨意。


    “你們秦家,實在是再精明不過的商人!每一位秦國公,都十分善於在旁人的政治博弈,中為自己謀取最大利益!你們靠這種左右逢源的方式,成為暗中擺布皇權政局的人,說得狠毒一些,你們是不是認為自己才是這天下真正的主人!”


    “想讓誰得勢就能讓誰得勢,想讓誰當皇帝誰就當皇帝,想要誰的命,誰就得死!秦國公,你們很喜歡這種,躲在暗處擺弄他人的感覺吧?”


    秦國功能在當場是的,他們很享受這種感覺,秦家的祖訓一貫是,左右逢源明哲保身!學會奇貨可居,但永遠不要讓皇帝認為,你是他的威脅者。


    每一個坐在天下第一寶座的人,這個家族都會受到詛咒一般,終有一日落得身死的下場。


    就是大勢所趨,非人力可能阻擋的!可秦家人早早就明白,做一個左右逢源的人豪門,既掌控天下權勢,又能享受世間富貴,還不用招人妒恨。


    哪怕跪地磕頭伏低,做小也沒關係,因為秦家人知道,每一場政治博弈,最後的勝利者都會是秦家。


    無論皇帝換了幾個,不管是否改朝換代,秦家都能用他強大的經濟實力,以及不為人知的信息渠道,成為僅次於帝王的存在!


    “若是你一直藏在暗處這麽做,那我也無能為力,隻可惜你比前幾任秦國公要愚蠢貪心的多。”


    “先是覬覦汾王藏在暗處的小財,又因為貪戀章平侯給的好處,一再給自己留下尾巴。最後,你被這些老派朝臣所累,看不見大勢所趨,非要阻撓我與皇兄開海路”


    梁融看秦國公的目光,笑得有些同情,又有些譏諷。“你瞧瞧,我說過,你敗就敗在太貪心!”


    “曾經一些老派勢力的確是你的助力,可他們愚不可及,一心想要壟斷海路上所有錢財。不容旁人染指半分,甚至為了這個目的與人暗中勾結,要利用父皇,殺了我與大哥。”


    “你明開海路是大勢所趨,卻被這些累贅拉扯。既不能放開手腳脫離他們,也舍不得他們給你帶來的好處!”


    秦國公不服,十分不甘心“殿下憑什麽說,開海路是大勢所趨?”


    梁榮笑笑,“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朝廷需要用錢,舊規矩束手束腳。我與大哥,若要重展大越旺盛之像,自然是廣納各方來賓!”


    “最簡單的道理,一潭死水裏養的魚,如何比得上活水中養的魚?”


    秦國公被戳穿,心有不甘,卻無力反駁!他知道梁融說的對,若想盤活一潭死水,必然要引流開路。


    可事情哪有那麽容易,那些老派勢力隻看到開海路之後,自己的利益會被旁人瓜分,無法想到以後會如何!


    “想來你心中早有盤算,否則也不會迫使章平侯對關離下手。你要借他的手除掉我跟阿離,然後再借章平侯的手,掃清老派勢力。從此徹底將南海掌控,皇帝無論開不開海路,你都能從中獲得巨大利益!”


    “殿下是從何時知道,章平侯要對關離下手?”秦國公忽然抬頭問道。


    梁融也並不隱瞞,淡淡道“在見到那個,為了引開我,刻意被抓捕的秦家細作時。”


    “所以殿下早知關離會有危險,卻故意讓她身陷險境?哪怕後來你獻身去救人,都隻是一場戲。演給章平侯跟我看?”


    “殿下之所以玩這麽一出,就是讓天下人都以為,你被人陷害落海而死,如此這般,章平侯跟我再也沒有忌憚,必然傾巢而出,達到自己的目的!是否?”


    秦國公死死看著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梁融閉嘴不說話,靜默看著他。


    秦國公抑製不住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微臣實在佩服!殿下為了自己的目的,任何人都利用,包括最心愛的女子!”


    “可笑關離還自以為,你無能為力。為了殿下的安危,心甘情願受死,她若泉下有知,可會後悔自己的愚蠢?”秦國公笑出眼淚,難怪他會輸?


    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僅心狠手辣,而且機會揣度人心!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誰都會利用。


    曾經那麽瘋狂癡情,卻原來都隻是演戲。人人都說,承王殿下為情癡狂,因為心愛的女子死亡從此瘋癲。


    可誰知,這不過都是他的計謀!至今整整六年,他是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不慌不忙,卻將他們這些老手紛紛逼入絕境。


    “殿下一步步示弱,讓我們養大自己的野心,自以為能夠與天家匹敵。卻不知屠刀早已懸在頭頂,當我們走到最高峰,便是徹底毀滅之時!殿下,你實在夠狠!”


    “為了詮釋你,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利用出賣,微臣真是心服口服!”秦國公譏諷梁融,想來關離用自己做餌,為梁融殺出一條血路時,怎麽也想不到,梁榮的人真躲在暗處,準備救走章平侯。


    這一切實在太可笑了!


    秦國公一直笑,笑的眼淚流出,卻見梁融毫無惱色。反而淡定的坐回椅子上,輕輕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擺,笑道“誰說,阿離死了?”


    秦國公愣住,激動要上前,可惜雙手被鎖鏈牢牢銬住,無法往前走。“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可能,他分明記得,人已死透了,一點氣息都沒有,甚至長出屍斑,那個人分明就是關離,驗過正身絕不會錯!


    “本王從秦家學到個很重要的道理,做人呀,一定要順勢而為!”


    “你們想要南海,我給你們!阿離想要趕走毛賊子,讓南海百姓可以過安穩日子,我也成全她!可是....”


    “這一切東西,你們都將付出代價!”


    “什麽意思?”秦國公難以理解,他到了,做了什麽?


    “阿離,是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她呀,總覺得天下人都好才好。所以她會忘記,人心有多麽實際些!現實,又是怎樣的殘酷!”


    “她抱著必死的決心去走這條路,可本王怎麽能允許,她就這麽死了?”


    “我知道她遲早會被人攻擊,就算沒有章平侯,沒有你秦國公。隻要她身後有布衣社,隻要她繼續是南海王!那她遲早有一天,會被朝廷所不容。”


    “無論我大哥內心多寬仁,他到底是個皇帝!他統治的,是我梁家的天下。為安定天下,絕不可能容許有布衣社,有阿離這樣的勢力存在。”


    “既然遲早要有這一天,那本王不如順勢而為,利用這個機會,引你們入局。”


    “本王與皇兄早就商量好,把這場戲演好,一步一步示弱,讓你們把自己的勢力全部暴露出來。”


    “整整三年,為了等今天這一刻,我裝瘋賣傻三年。如今,你該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價了。”


    梁融的話,狠狠刺激秦國公,他以為自己輸給一個極度卑劣之人,心中對梁融的不屑譏諷。可轉瞬間,梁融卻告訴自己,自己錯了!


    “不信,我親眼見過關離,她死了,她就是死了,你在撒謊,你在撒謊!!”一定是的,沒有人可以這麽瘋狂的演戲,也沒有人可以整整演三年。


    不,加上之前那三年,一共六年,他在自己麵前演了六年的戲,自己卻毫無所覺,一步步步入他的陷阱,淪落至此!


    他不信,他怎麽會輸給這樣的黃口小兒!


    “你是瘋子,你肯定在撒謊,皇帝不可能容許關離繼續活著,你說過的,她身後有布衣社的人,布衣社的不該活著!”


    秦國公赤紅雙眼,幾乎瘋狂!他要從梁融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惜梁融再也不會讓他如願。


    “你說的沒錯,皇兄容不下南海王關離,所以無論如何,南海王都必須死。但是,我的阿離卻能活!”


    秦國公呆滯看他,好像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梁融笑笑,沒有興趣繼續解釋!而是詭異道“一想到你為我帶來的痛苦,在阿離身上造成的那些傷,我就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你放心,本王不會讓你這麽輕易就死了,本王要讓你,日日受剮刑,眼睜睜看著秦家人萬劫不複,卻無能為力!”


    “本王要讓你也嚐嚐,我當初遭受的痛苦。讓你嚐嚐被人擺布無力反抗時,到底有什麽生不如死!”


    “你休想,我不會讓你如願的!”秦國公瘋狂,不甘心淪為傀儡。


    正要咬舌自盡,卻被獄卒搶先一步卸了下巴。


    秦國公掙脫不得,生生氣暈過去。梁融冷漠看他最後一次,淡淡道“沒有本王的吩咐,誰都不能讓他死,懂嗎?”


    “殿下放心,小的明白!”獄卒恭送梁融離去,關上牢門,黑暗之中全是恐懼!


    梁融走出牢房,望著外麵的一片晴朗,深吸一口氣,心情大好!阿離,我終於可以去見你!


    你在那裏,一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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