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飛走的白色海鷗不再是海鷗,而是一個又一個攜帶著毒藥的魔鬼。


    每個人都感到害怕又絕望,唯有汾王的人,興奮看著這一切。隻要它們飛出去,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即將到來的勝利。


    鳥兒們歡快的飛向天空,飛過高牆。自由在呼喚它們,扇動的翅膀,落下零碎的白色羽毛。


    關離痛苦的閉上眼不忍再看,眼淚怎麽都抑製不住,滑落眼角。他想到的不僅僅是一些男孩的白癡,還有她心中非常在乎的苗家兄妹。耗費那麽多心機,到頭來還是要功虧一簣嗎?


    這太令人絕望。


    然而不等汾王等人高興太久,一聲古怪的笛聲傳來,接著,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黑青他們瞪大眼,看著那些本來飛出去的海鷗,又一個一個飛了回來。更神奇的是,它們還自己飛回籠子裏。


    陳琰傻眼,迅速尋找笛聲傳來的方位。不過片刻,便在牆邊大樹上,發現一個吹笛的男子。


    那人用口哨指揮所有的海鷗回到籠子裏,才從樹上跳下來。他漫不經心走向眾人,用一種極為囂張的態度掃一眼陳琰,取笑他“陳大將軍,想不到幾年不見,你改行做偷鳥賊了?”


    “你說你好端端的,偷我的食物幹什麽?”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關離的師父龐義空。


    關離驚喜,要不是雙腿酸軟走不動,她立刻就要撲過去抱住師父,給他一個香吻。“師父,你怎麽來了?!”


    老實說,她從沒有一刻,像眼前這般,覺得自己的師父帥的不行。師父吹著口哨,從樹上跳下來的那個動作,簡直不要太瀟灑。


    龐義空鄙夷不屑,懟她道“老子再不來,家裏的食物都被人偷光了。”


    說到這裏還不忘訓斥一下關離“你說說你,跟我學了那麽久,怎麽我的機靈一分都沒學到,老是被人暗算。出去別說是我徒弟,太丟人。”


    關離此刻覺得師父罵人的話都極為好聽,猛力點頭。指著陳琰大喊“師父,就是這王八蛋偷你的海鷗。你一定要打死他,千萬不要留活口。”


    關離才不去想,自己的師父是否信口胡謅,反正順著他的話,把陳琰罵成一個偷盜旁人的小賊,先過過嘴癮,解一口氣再說。


    梁融微不可察的人笑了笑,看關離的眼光滿是寵溺。但一轉眼,看向汾王等人,目光又犀利狠辣。


    汾王還沒說話,陳琰倒氣的咬牙切齒。“哪裏來的毛頭小子,敢到這裏搗亂,簡直不知死活。”


    龐義空看向滿院子,拔刀怒視自己的侍衛,依舊悠閑自在,就像在自家後花園裏散步,全然不將這些人放在眼中。


    “嘿,陳大將軍,這幾年不見,您老人家不僅人老了,這臉皮也比以前更厚了。還是您跟著汾王這些年,混的實在太慘,飯都吃不起了,隻能到人家家裏偷點海鷗?”


    一句話說的侯三他們哈哈大笑,陳琰再落魄,也曾經是王都裏手握大權的將軍。哪怕後來跟著汾王逃亡,也從沒有人敢這麽對他說話。


    “你到底是哪裏來的,不要命的蠢貨,竟敢如此戲弄我。”這人一口一個陳大將軍,顯然是知道自己的,但陳琰對於這個年輕後生,卻沒有任何印象。


    龐義空微不可察的掃一眼萬宗安,又很快撇開,動作迅速,幾乎沒有人發現,但這並沒有躲過關離的眼。


    她熟悉自己的師父,心裏有些不安,莫名看向萬忠安,又看看蒲先生。蒲先生也已經醒來,看著眾人的目光,十分複雜。


    還沒有等關離想明白這之間的古怪,龐義空已經從腰間拔出軟劍指向陳琰。


    “我是誰?你下去問我爹娘吧!”話音剛落,他便動作迅速,提氣衝向陳琰。


    那猛虎一般的殺氣,關離看的心中一震。她從沒有見過師傅父如此凶悍的招式,甚至連這個動作她都沒有見過,他她的師傅實在是深藏不露。


    唯有紗姑娘,在看到這幾個熟悉的動作之時,再次回想起童年,那個人也是這樣的出現,從天而降,誅殺了意圖羞辱母親的強盜。


    為了保護母親的名節,那對夫妻將所有的強盜全部殺幹淨,屍體線索處理的沒有任何痕跡。無論將來誰來查,都不會查出母親差點遭人玷汙。


    紗姑娘永遠記得,母親再三叩謝,那對夫妻對自己的大恩大德,一個失德的女子,但在這樣一個世道,很難存活。


    他們不僅救了母親的命,還跑出了母親的名聲。


    果然是他,她心心念念尋找了這麽多年的人,真的就是他。


    紗姑娘感到心喜,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誤,可又覺得心酸,原來當年的救命恩人已經不在人世。


    老天爺對善良的人,好像總是更殘忍一點。


    幾個招式來回,陳琰連連退後。還好他下盤夠穩,退後幾步穩穩站住。他收住式,震驚問“龐家劍法?龐立德是你什麽人?”


    不可能,龐家的人當年明明都已經死光,這世間怎麽會還有人,能夠使出龐家劍法?


    龐義空抬劍冷笑“你這種無情無義,背叛兄弟手足的畜生,不配提我父親的名字。”


    汾王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是雙眼危險一眯,不覺看向萬宗安,見他神色依舊如常,絲毫沒有計劃被打斷的惱怒,心中起了狐疑。


    “嗯,萬先生好定力,被人攪了局,還能安穩如初。”


    萬宗安不理會他話語中的試探與嘲諷,淡淡瞥他一眼“王爺不是還有後手嗎?有何好著急的。再說,此人在列,也不過是一個人,我們這麽多人,難道還怕他一個?”


    這分明是沒有將龐義空放在眼裏,而萬宗安如此輕鬆提到汾王的後招,引來汾王微微一頓,繼而哈哈大笑。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先生,先生竟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瞞著。”隻見汾王轉頭,用力拍拍手,桑青子立刻就命人走向被捆綁的蔣騰,還有蒲先生。


    “還不快給我住手,再不束手就擒,我就殺了他們。”桑青子對著龐義空等人大喊,刀已經架在二人脖子上,隻要稍稍一用力,就二人沒了性命。


    關離緊張的氣氛,來不及思考,隻能喊出不要。黑青他們,也十分緊張,縱然想要救人,奈何渾身酸軟,無法動彈。侯三甚至狠狠的擊打地麵,隻恨自己不小心招了旁人的道。


    紗姑娘可不願意龐義空也被擒住,奈何被威脅的也是自己的盟友。她死死咬住牙齒,才沒有喊出,讓龐義空不要停手的話。


    若隻有她自己,她寧可龐義空不管不顧殺了仇人,哪怕搭上她的性命也沒關係。


    觀宇緊張看著院子裏的一切,越想越覺得害怕,忍不住閉眼,不敢去看結果。


    維有梁融麵色如常,站立在場中沒有倒下,靜靜看著眾人。他也很好奇,龐義空會如何選擇。


    片刻之後,龐義空退開一些距離,不再凶猛攻擊陳琰。陳琰得以喘息,穩住下盤死死看著龐義空。


    直到此時此刻,陳琰才徹底相信,如果他猜的沒有錯,這個人八成是龐立德的兒子。當年他與童波一同受命,前往絳途鎮處理瘟疫一事。


    誰知到了那裏,才發現事情跟他們想的不一樣,最後他們被迫成為同謀,去做一些違背良心道義的事。


    他倒是無所謂,橫豎這是上頭下的命令,隻要能讓他升官發財,其他都不重要。


    可童波不一樣,他心中有自己的道德底線,認為軍人應該保家衛國,而不是用手中的利刃去對付無辜的百姓。


    與此同時,龐立德夫婦因為發現這裏的異樣,想要傳遞消息,找人來救援。可惜上麵的人查的太嚴,王都傳來的命令是不留活口。


    背後的人為了隱藏自己的陰謀詭計,怎麽會讓他們活著離開。


    他與童波再次受命,前去誅殺這對夫婦。那時候他為了搶頭功,主動追殺龐家夫婦。哪怕這對夫婦曾經與他把酒言歡,稱兄道弟。


    而童波,則去追殺他們的兒子。龐家夫婦為了掩護兒子,自己暴露出來,他認為不過一個小鬼頭,哪裏有龐家夫婦的人頭值錢。


    等他絞殺龐氏夫婦,童波卻帶回,那小子自己跌落山崖,屍骨不全的消息。


    陳琰並不在意,這結果對他而言更好,沒有屍首,童波連功勞都沒有,白忙活一場。


    但那件事情之後,童波與他分道揚鑣成了死敵。此刻再見到眼前的毛頭小子,陳琰立刻就明白,童波當年分明是有意放走他。


    怪不得後來,童波要去投靠平王。這裏麵的彎彎繞繞,他隻怕早已看清楚,奈何他投靠的那個人,並不是個有本事的主子。


    “哼,小子,當年童波,就算放你走,如今你還是要死在我手上。”無論誰擋了他的富貴路,他都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龐義空譏誚看著這個人,曾經疼愛人的偽君子,打著江湖義氣的名號,與自己的父母相交。到頭來,為了富貴權勢,毫不猶豫出賣自己的父母。


    阿爹,阿娘當初若非信任他,怎麽會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就在眾人以為彭宇哭,束手無策,隻能認栽的時候,他再次吹響手中的短笛。


    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原本在籠子裏十分安穩的鳥兒忽然發狂,衝破牢籠,發瘋一般攻擊汾王等人。


    汾王到此刻也沒想明白,自己養了這麽久的海鷗,怎麽會成為他人使用的利器。


    “殺了他,快給我殺了他!”這些鳥太瘋狂,又想到它們身上帶的毒,汾王一麵驚慌躲藏,一麵大喊著命人誅殺龐義空。


    陳琰提起劍,刺向龐義空,這人他非殺不可。一時間龐義空扔下短笛,與他死死纏鬥在一起。


    而失去聲音操控的海鷗,沒了剛才凶猛的攻擊,氣勢頓時減弱。


    恰在此時,老潘領著人衝了進來。他一麵把解藥遞給關離等人,一麵救下蔣騰跟蒲先生。


    老潘帶來的人,除了他自己的幾個朋友,大部分都是黑青手下的人。得到解藥之後,中毒的人紛紛慢慢恢複力氣。


    雙方膠著戰鬥,那些海鳥逃的逃死的死,氣勢大敗。把汾王的人也沒討到好,死傷慘重。


    到了此時此刻汾王再也堅持不住,他倒是想逃,可惜去路被人圍堵。


    “王爺,這個時候您不使用最後的殺招嗎?”萬宗安漠然對她開口,仿佛說的跟自己沒有關係一樣。


    汾王氣急攻心,擔心自己再次失敗,也顧不得其他。


    對著天空,呼出一聲古怪的哨響,接著,眾人聞到一種古怪的氣味。伴隨而來的,是一陣翅膀的煽動聲。


    眾人紛紛感到頭頂的光線變弱,不覺抬頭一看,不知從何處飛來一群黑壓壓的鳥在頭頂盤桓。


    黑青瞪眼一看,猛然大聲叫喊“是冠林鳥!”


    聽過這名字的幾人,瞬間驚恐起來,一隻冠林鳥的毒素已經能夠毒死不少人。這麽多冠林鳥,無異於食人的猛獸。


    南海危矣!


    幾乎同時,眾人的腦海中都浮現了這個想法。蒲先生曾經的測試告訴他們,這種冠林鳥本身就帶著毒,若再經人特意飼養,隻怕危害無窮。


    起初他們以為這種鳥不過兩三隻,除掉就是。而今這一眼望去,恐怕不下上百隻。


    光是帶毒的海鷗,他們已經難以掌控,眼下汾王的這一招誰也沒想到。


    看到對手驚慌,汾王得意不已。海鷗暴露之前,他就已經留好後招。多年的經驗告知他,做事絕不可能隻有一條道。


    這一次他倒要看看,這幫人還能夠有什麽對策。


    這麽多的冠林鳥,全是他一隻一隻精心飼養而成,旁人從沒接觸,除了他誰也控製不了。


    “皇叔,你當真是要一條道走到黑?”梁融冷冷開口,再次質問汾王。


    “小子,事到如今,你我也不必假惺惺裝什麽叔侄情深。這能當皇帝的人,哪個不是心狠手辣,不計後果?”


    “你父親那蠢貨,腦子裏除了風花雪月,還能裝點什麽?論心計他比不上我,論武力他比不上老四。甚至論勇氣,他連老三都比不上。就他這麽一個混吃等死的廢物,若不是生了兩個好兒子,他有機會能撿漏當這個皇帝?”


    “可惜他這蠢貨,還一心想要除掉你們,既然如此,我這當弟弟的怎麽能不幫他一把?”


    “小侄兒放心,待皇叔我他日得登大位,一定為你們平冤昭雪。讓天下人知道,你們為了自己的父皇,死得有多憋屈。而你們的父皇又是怎樣一個心狠手辣,為了權位連親兒子都不放過的畜生。”


    這種誅心言論,分明是已經篤定,他們毫無生路。


    隨著他再一次吹響口哨,徘徊在空中的冠林鳥,紛紛俯身衝向地上的人開始攻擊。


    有人不小心被咬了一口,瞬間臉色發黑,七竅流血而亡。


    如此慘烈的死狀,誰人不畏懼害怕?


    關離不管不顧,衝到梁融身邊,隻想保護眼前的人。這是她的第一直覺跟本能,連思考都沒有。


    黑青亦如她一樣,緊緊護住紗姑娘。此時此刻,心裏的聲音再也沒有模糊不清。


    眼看凶猛的冠林鳥,即將衝到他們眼前撕咬,梁融要將關離護在身下,卻被觀宇與關離死死抱住,不準他動彈。


    汾王笑眼看著這一切,任憑他們如何自救,也是逃不出自己這一群毒鳥。


    千鈞一發之刻,龐義空大喝一聲,老潘得到信號,瞬間從懷裏掏出一把古怪的東西,往天空撒去。


    與他同來的人,又使出同樣的動作。


    原本氣勢凶猛的冠林鳥,聞到這些東西的氣味,紛紛轉向,不再攻擊眾人,而是瘋狂的爭相搶奪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物體。


    擔心的攻擊沒有如期而至,關離發現這些鳥竟然轉了方向,眾人如她一般,紛紛疑惑,看向地上的黑色物體。


    “肉幹?”侯三不覺撿起一小塊黑色物體,驚呼出聲。這東西他們當海盜的最清楚,是用新鮮的肉特意烘幹烹製而成。


    方便常年在船上行走的人,嚐嚐陸地上的肉味。


    眾人難以置信,這麽一把肉幹,就能讓冠林鳥停下攻擊的腳步?


    別說他們不信,汾王看到這一幕,也徹底傻眼。


    “這...這是什麽?”他精心飼養的鳥不聽從自己的命令,竟然背被一把肉幹吸引過去,任憑他如何在吹口哨,都毫無反應。


    “別白費力氣了!”龐義空發聲嗤笑“你的這些鳥,活不長了。”


    話音剛落,眾人便詫異發現,之前還凶猛無比的冠林鳥,居然一隻接著一隻,吐血倒地。


    不用猜也看得出來,這肉幹裏有毒。


    眼前的情景讓汾王難以置信,他抖動的手指向龐義空,大聲質問“你到底是何方妖孽,怎麽會有辦法控製我的鳥?”


    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這些鳥明明是他一隻一隻精心飼養,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誰也不信,誰也沒告知,等的就是最後的殺招。


    想到這裏,他猛然看向萬宗安,“是你,是你對不對?”


    萬宗安麵無表情,淡淡嗯了一聲。“沒錯,就是我。”


    “從我出現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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