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我,顯然不知道我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我看著他,他眼底倒影著我的樣子,瘦弱的小身板,蒼白地臉色,血淋淋的脖子,膽怯的眼睛,實在是不像一個能夠威脅到他的存在。


    “敢玩什麽花樣的話,我就把你先奸後殺!”他惡狠狠地威脅道,然後收了刀子,“行了,我答應了,你可以說了,錢呢?”


    “我要先去浴室裏!萬一你拿了錢殺了人就跑了呢!?”


    那劫匪表情愣了一下,顯然沒見過這個時候還不求饒,反而關心著自己死哪裏的女人,又看了我好一會,便一手拿刀架著我的脖子,一手鬆開了綁著我的繩子:“最後在提醒你一遍,隨好別耍花樣。”


    事有反常必有妖,他顯然非常的謹慎,雖然因為敵我雙方差距太大,他又圖個方便答應了我的要求,卻一點都沒有放鬆下來。


    他的刀根本就不離我的脖子,架著我將我往浴室的方向推,我心裏想著東方曾經說過,那裏有個死人才能通過的門,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也不知道進去了還會不會活,可總是要賭一賭的。


    然而,真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想活在當下。


    機會,就在我被推到浴室門口的時候來了。


    家裏的電話鈴,響了。


    歹徒顯然也是一驚,手微微一抖,弄得我比他還驚。


    我們一起盯著沙發旁邊的那個電話,他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咬咬牙推了我一下:“去接,別耍花樣!”


    我心裏盤算著會是誰打電話給我,一邊被他挾持著接了電話。


    “喂……找誰?”由於脖子受傷,一說話就牽扯著痛楚,讓我的音調變得有些古怪。


    “……是我。”竟然是小楊同誌!


    我愣了一下,歹徒立刻緊了緊他的刀,我便趕緊說道:“怎麽了?有事嗎?”


    “沒事,隻是突然就……”他停頓了一下,“就覺得有些心慌。”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接口才好了,在我如此害怕的時候,他竟能感應到我的無助嗎?那麽東方呢,他本該在家的,卻再一次沒有任何招呼,就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就好像我真的隻是一個房東,而他隻是隨隨便便進出的房客一樣。


    人在這個時候,總是軟弱的。


    我沒能忍住,淚水就嘩的一下留了下來,發出了一個小小的抽泣。


    挾持著我的那個人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他不知道和我打電話的那個人是誰,貿然阻止我的電話,萬一對方很快就能察覺不對趕過來,對他是很不利的。


    他不想直接掛斷電話,卻更不想我在電話裏流露出異常,可他已經是架著我的脖子了,也做不出更大的威脅來,隻能又緊了緊手裏的刀,但我卻已經不怕了。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小楊同誌敏銳地捕捉到了我的抽泣,這個問話讓我身後的那個人瞬間就捏住了我肩膀,下了大力,讓我覺得骨頭都要碎了。


    可我卻笑了,因為我知道,在沒有露出馬腳之前,他不會打斷我的這個電話。


    我對著話筒,問小楊同誌:“剛才你說,昨天的那些話,永遠是有效的,為什麽呢?”


    他沉默了好一會,然後告訴我:“因為喜歡這樣做,因為喜歡你。”


    我彎了彎嘴角,本來以為這樣直接的話,是不會從他那樣性格的人的嘴裏跑出來的,而現在……是因為東方的出現,有了危機感了嗎?


    “我很……抱歉。”我深吸了一口氣,屏蔽掉了身後氣急敗壞地歹徒,屏蔽掉了脖子上的傷口還有那把刀,屏蔽掉了捏著我肩膀的那隻說。


    我說:“我是曾經想過要和你在一起,因為小楊太好太好了,完美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是的,他那樣體貼,那樣溫柔,又那樣負有責任心,這個世界上,即使有一千種適合用來談戀愛的男人,但也隻有他這樣一種,是可以勝過那九百九十九種,讓女人想要嫁給他的。


    “可我騙不了我自己。”


    因為在我人生最迷茫的時候,我遇到了那第一千零一種男人,即使他會成為輸給所有一千種男人,成為最不適合結婚的類型,卻已經深入我心,無法割舍。


    最好的男人,不一定是你最愛的那個。


    是的,我愛上了東方不敗。


    所以,即使你再好,再能感動我,我也無法騙自己去愛你。


    “我知道。”小楊同學的聲音有些啞,卻很平靜,“為什麽要是他,他不好。”


    “我……知道……”脖子的痛楚終於讓我的一個音節大變樣,小楊同學即使是在這種波動的情緒下,也依然注意到了這一點。


    “怎麽了?他在你旁邊嗎?”


    “……他不在。”


    是的,他不在,一直都找不到,無論離開還是出現,永遠都是神出鬼沒的。


    這不怪他,我知道,因為他的能力和他的觀念注定了他會這樣,而我隻是個普通人,沒有能力,也得不到他的愛情,又怎麽跟得上他的腳步?


    可即使如此,即使他不在我的身邊……我也依然選擇拒絕你。


    因為我……不想後悔。


    小楊同誌終究還是掛斷了電話,他說他需要去靜一靜。


    他這個人,敏銳而又心細,這一生唯一的一次失手,大概就是這個電話,沒有聽出我正麵臨著大麻煩。


    我又想要翹嘴角了,卻被猛地一個耳光扇了出去。


    “臭□□你活膩啦!”


    我摔倒在了地上,卻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這是我被鬆綁以後,他的刀,第一次離開了我的脖子。


    也許,這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我連滾帶爬地起身往對著我的那扇房門跑去,對方剛才一時氣急才將我打出去,現在反應過來後一個猛撲過來,卻還是讓我躲進了這間房間。


    巧合的是,竟然正好是東方的那件客房。


    我反鎖了門,隻聽到他在外麵一陣亂罵,接著就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天哪……一個行竊的怎麽可能不會開鎖?


    可房間裏隻有大型家具,我根本沒法子去堵住門口,被人破門而入也是遲早的事情,更何況,這房間裏還沒有電話,我手機也早被那家夥搜走了。


    我的目光,轉向了那扇半開著的窗戶。


    我深吸了一口氣,便衝了上去,向外爬了出去。


    而就在同一時間,門,被破開了。


    我躲在窗外的空調架上,夜深人靜,也許根本就不會有別人看到這裏還躲著一個人,反而是屋內的那個男人,在翻找過後發現沒有我的身影,一定會來窗戶這裏看得。


    不能在這裏守著,必須爬到他抓不到的地方。


    我咬了咬牙,抓著空調架的欄杆,腳踩在旁邊水管的固定處,試圖一點點的往下移,我想跳到斜對麵的那個陽台上,但這當中有一定的空隙,不再過去一點,跳了,也是到不了的,反而粉身碎骨。


    我不敢往下看,深怕會喪失所有的勇氣,可更不敢又大幅度的動作,手上的力氣卻在一點點地流逝。


    而就在這時,窗被打開了,那個歹徒往下一望,就看到了掙紮中的我。


    在黑暗中,他露出了一個猙獰的表情,也許是知道在半空中和人糾纏非常的危險,他並沒有爬窗追下來,而是手握小刀,投向了我抓著欄杆的那隻手。


    原本就沒多少距離,小刀輕輕滑過了我的手指,隻是蹭破了一點皮,但卻讓我反應性地鬆了點力氣,我再也固定不住自己,從高空摔了下去。


    看樣子……飛簷走壁,也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呢。


    風聲過耳時,我這樣想著。


    我這一生,無憂無慮過,快活過,也遭遇過家庭劇變,落魄過,迷茫過。


    完整過,殘缺過,病過,也好過。


    我碰到過靈異事件,有過古怪的鏡子,遇到過穿越,見到過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


    也遇到過少有的好男人,被告白過,被嗬護過。


    我甚至,還在劫匪的刀刃之下,承認自己愛上了一個人,也拒絕了一個人。


    值,真他媽的太值了。


    我告訴自己,應該要笑出來,卻根本就做不到。


    害怕死亡,卻不得不去麵對。


    這……大概就是所有人類的結局。


    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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