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落葉上,踩一腳會發出一連串的古怪響聲。


    懸崖底下獸穀裏,金巨靈忙得滿頭大汗,獼猴們騎在穀口的幾棵大鬆樹上好不熱鬧,等著金巨靈把這些獵物都綁好。


    “馬上就好了,今天獵物有點多,又要辛苦你們一趟了。”


    獼猴們爭搶著鬆塔子,誰也沒空搭理金巨靈。


    等金巨靈把所有抽暈的麋鹿的四蹄都捆綁牢靠後,直起身子來。他的身體突然僵硬住了,一頭小麋鹿正雙膝跪地,趴在肚皮朝天的母鹿身上吮奶。


    “呦——”


    見金巨靈轉過身來,母鹿掙紮著鳴叫了一聲。小鹿涉世不深,根本就沒覺察到危險。金巨靈一抬腿,母鹿急了,奮力扭過腦袋,把小鹿挑到半空中,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它是想讓小鹿趕緊亡命山林。


    小鹿發出一聲哀鳴,但並沒有逃走,轉了幾圈,躊躇了一小會兒,又跑到了母鹿的身邊,還是含住了***……


    正在補覺的大虎聽到有異常的叫聲,舒展懶腰,再壓了壓兩隻前爪,搖頭晃腦走了過來。母鹿一下急了,急促地呦呦鳴叫起來,上百隻受困的麋鹿全拚命掙紮起來。


    “蹲下,大虎,這裏沒你的事。”


    金巨靈擋住大虎,替那頭母鹿解開了藤條,母鹿帶著小鹿正想鑽進樹叢,一聲就跟魔戒裏戒靈發出的瘮人鹿鳴響起,牠站住了。


    “巨靈,這頭公麋鹿是小鹿親爹。”


    毛竹仙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拐杖裏出來了。他用幹枯的手指了指不遠處,發出難聽聲音的是犄角上頂著一蓬亂草的一頭公麋鹿。


    金巨靈毫不猶豫地上去,把小鹿它爹也鬆開了。


    麋鹿群見有了脫身機會,紛紛叫喚起來。


    “唉,這可怎麽辦啊?這群麋鹿可都是一家子啊!”毛竹仙像是要給金巨靈出難題一樣,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一臉的愁容。


    “毛竹仙,你騙人,你怎麽就知道它們都是一家人……”金巨靈有些心虛說道。


    “巨靈,我還真沒騙你,巨靈山上哪有我不知道的事?大前年這頭年輕公麋鹿,為了趕跑原來的麋鹿王,它們纏鬥了整整二天二夜,鹿角纏在了一起……嘖嘖,那麋鹿王都死了仨月了,屍首還掛在它的角上,被拖得隻剩半個身子,嘖嘖,還是我替它們分開的。這頭身強力壯的公麋鹿妻妾成群,光陰荏苒,可不就成一大群了嗎?”


    金巨靈愣了好久,他似乎聽到懸崖上麵等著搬運獵物的村民們聊天聲,他甚至都聞到了村正大叔的旱煙味兒。但把麋鹿一大家子搞得生死離別的,金巨靈實在下不了手。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這麽殘忍。


    “既然這樣,毛竹仙你幫我把它們都放了吧!”


    “好咧!”


    毛竹仙從沒像今天這麽靈活,他原地轉了三圈,掉下十幾張竹葉來,小小竹葉見風就長,在金巨靈麵前眨眼間出現十幾個毛竹仙來。


    “巨靈,這些野豬和熊瞎子放嗎?它們也是一家子。”毛竹仙問道。


    “放了,都放了,狩獵這活我不想再幹了。”


    哪群獼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停止了嬉鬧,老得隻剩三顆牙,時刻提防年輕公猴上位,靠蹲在懸崖峭壁上背部緊靠岩石,才有安全感的老猴王吱吱說道:“要不我們今天就先回去了?”


    “回吧!猴王,今後有用到我金巨靈的地方,派隻猴兒過來吱一聲。”


    百來隻獼猴蕩枝而去,金巨靈身邊頓時安靜下來。


    金色的陽光已經把巨靈山頂改變了模樣,鳥兒們也已經唱罷了三段晨曲,金巨靈還沒有上懸崖。平常這時候,拍賣會都已經開始了。


    “別急,別急,也許是今天的獵物太多了。”村正薛寶義這樣安慰村民,也在安慰自己。


    日高三丈,懸崖口終於有了動靜,金巨靈一冒頭,村民們都齊聲歡呼起來。


    “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今天沒有獵物……”


    “巨靈,連一隻麋鹿都沒有嗎?”


    薛四虎裹著一件嶄新的棉大衣擤了把鼻涕問道,剛才他趴在懸崖口,分明聽到了下麵呦呦鹿鳴。


    金巨靈沒有回答,朝山下走去,村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緊跟著也都下到山腳。


    空地上那些采辦掌櫃見村民們都空著手,也都傻了眼,目送金巨靈進到房間裏。金教授趕緊跟了進來,“靈兒,是身體不舒服嗎?沒打到獵物不要緊,好好將息幾日把身體養好再說。”


    “幹爹,那些小鹿太可憐了,今後我不想再狩獵了。”金巨靈倒在了床上。


    “金巨靈,怎麽回事嘛?讓大家白白等了一場。”薛四虎追進房間。


    “四虎,除了狩獵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賺銀子?”


    “這……什麽辦法都沒有狩獵來銀子快。放著大把銀子不賺,難不成你還挑柴去賣不成?”薛四虎沒想到一骨碌起來的金巨靈會問這樣的問題。


    “好,你去告訴外麵的人,從今天開始不再有獵物拍賣,如果想要柴薪,請明天早上再來。”


    “我的親祖宗,一擔柴才值幾文,我隨便一說,你還當真了。我就知道好日子長不了,我昨天夜裏就夢見你挑柴了。”也不知道薛四虎說得是真是假。


    “你騙人!”


    金巨靈吼了一句。


    “我騙你是熊瞎子!”


    大金巨靈一歲的薛四虎這段時間由於吃得飽,穿得暖,嘴上已經有一層淡淡的絨毛,額頭的幾顆油痘子漲得通紅。


    “巨靈,你別後悔,我這就讓那些掌櫃的散了……”薛四虎作勢要向門外走去。


    “救命啊——!”


    屋外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喊救命聲,青天白日的讓人毛骨悚然。不等薛四虎走出門去,十幾位村民一湧而入,把薛四虎撞翻在地。


    “幹嘛,幹嘛呢,我跟你們沒完……”


    薛四虎從地上剛起來,一幫驚慌失措老娘們又跌進屋來,這次更慘,薛四虎的頭直接被薛潘氏大屁股坐上了。


    “娘姥姥的,跑得快就能多分銀子啊?”


    薛四虎奮力把幾個女人推開,不等他坐直身體,目光所及,一個大黑熊腦袋離他不過三尺遠,它的嘴裏還咬著佛堂鎮快活林二掌櫃血淋淋的腦袋……


    “阿娘噯——!”


    薛四虎尖叫一聲快速挪動屁股,躲到了薛潘氏的身後。


    “郎君,是我,你可千萬別咬我……”


    薛四虎隻覺屁股一熱,原來是擋在他前麵的薛潘氏被嚇得尿褲子了。


    金巨靈反應夠快的,黑熊才一露頭時,他就發現了。隻是他第一次撲過來的時候,被急於往被窩裏躲的金教授一頭撞了回去。第二次衝上來時,大黑熊大半個身軀已經擠進房門。


    “熊瞎子,出去!”


    金巨靈跳起一腳踢在大黑熊的腦門上,這一記力道奇大,大黑熊笨重的身體倒飛了出去,把整個門框都帶飛了。黑熊嘴裏叼著的那個血淋淋的腦袋飛到空中,撞到房梁後,彈了下來,正好落在薛四虎的懷裏,四虎兩眼一翻,被生生嚇暈過去。


    “大家別怕,有我在,熊瞎子傷不了你們。”


    金巨靈跳出門去,隻見空地上一片狼藉,看到薛玉嬋和穀雨她們剛從池塘爬上岸來,一見黑熊還在,“噗通、噗通”紛紛又跳回水裏,就像發現了天敵的一群小青蛙。


    眼前這隻大黑熊比金巨靈見過的最大熊瞎子大出三倍還不止,它晃了晃有些懵圈的大腦袋,搖搖晃晃向金巨靈衝了過來。


    “再吃我一腳!”


    金巨靈躍起又是一腳飛出。已經吃過一次虧的大黑熊一扭腦袋,張開大口一咬,金巨靈的一隻腳被它叼到了嘴裏。它一擺腦袋,金巨靈被掀翻在地。


    “羆仙,休得無理,快快放開。”


    毛竹仙舉起拐杖,一下捅進大黑熊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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