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雲你不用著急。”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韋國昌很快就恢複了震驚,微笑著柔聲對阿雲道,“你去廚房,拿點香油過來,幫我塗一下就好。”


    阿雲緊張得眼裏都帶淚了,點點頭,一溜小跑出門,走向外邊的廚房。


    她一出門,韋國昌的臉色就嚴肅起來,俯低身子湊到畢晶兩千,緊盯他的雙眼,壓低道:“你們……時空管理局的?哪年來的?”


    “我們出發的時候,是2018年正月初一晚上。”畢晶說著說著就來氣了,“這大過年的,鬧得人連個春晚都看不成,你們老實點不成麽?”


    韋國昌完全顧不上畢晶的吐槽,驚訝道:“2018年就有了時空管理局了?我咋一點都沒聽說過呢?”


    “要害秘密部門,能讓你知道麽?”畢晶撇撇嘴,心裏卻吃了一驚,都這個時候了,這家夥還這麽淡定?這是胸有成竹,想好對付老子的辦法了?


    “那倒說得也是。”韋國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直起身子,嚴肅道,“那麽,你們這次來,是要帶我回去?”


    “廢話!”畢晶翻翻白眼,“你以為我們是幹嘛來的?旅遊啊!不就一煙台嗎,老子又不是沒玩過!”


    韋國昌臉色緊張起來,身體下意識向後躲了躲,戒備道:“那,是帶我一個人回去?還是把我們兩口子都帶回去?”


    “那隨你嘍!”畢晶一攤手,“你要樂意,把媳婦兒帶回去也沒問題啊!”


    “那……那會不會跟電影裏說的那樣,幾百年前人回去,會老死?”


    韋國昌嘴唇顫抖著,雙手不由自主緊緊捏成拳。畢晶一聽就樂了:“怎麽會?您這老電影沒少看啊!咱家回去的人多了,一個一個歡蹦亂跳的呢……”


    說著忽然一怔,這話頭兒不對啊?


    “你什麽意思?”


    “我可等到你們了!”韋國昌一個餓虎撲食,猛地抓住畢晶雙手,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我早也盼,晚也胖,望穿雙眼,就等著這天了!你怎麽才來啊!”說著說著眼眶不由自主就紅了。


    “你……你還會唱戲!李勇奇啊你!”


    畢晶這回算是徹底懵伯夷了。之前甭管碰上哪一位,都想盡辦法不走,怎麽到這位,就變成這個態度了?再看看蕭峰郭靖母老虎,也一個兩個目瞪口呆。


    “你不是晃點我吧?”畢晶一遲疑,韋國昌就急了,死死抓住畢晶雙手,“難道你想反悔?”


    “不是反悔,肯定會帶你走!你鬆開我手,都讓你抓禿嚕皮了!”畢晶死命甩開韋國昌雙手,胳膊都被抓出紅印子來了,嘶嘶摔了兩下才疑惑道,“我就是好奇,你這反應怎麽跟別人不一樣啊,怎麽會想著回去的?”


    “廢話!”韋國昌得到畢晶的保證,頓時鬆了口氣,也甩甩雙手,翻翻白眼道,“這鬼年代要什麽沒什麽,連個網都上不了,有什麽好的?”


    看著畢晶一臉“信你才怪”的表情,歎了口氣,咬牙切齒道:“要命的是,如果不想辦法徹底走掉,我怕……”頓了一頓,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我怕馬上要大禍臨頭!”


    “什麽大禍臨頭?”畢晶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你這打什麽啞謎呢?我怎麽越聽越糊塗?”


    韋國昌歎了口氣,略顯怪異地看了畢晶一眼,道:“這裏是登州,今年是元豐八年,內子名叫阿雲……我看你不想沒讀過書的,難道還想不出來,我們是什麽人?”


    “你不就一穿越者在這兒成家立業了麽?你這樣兒的見得多……不對,你說什麽?登州,阿雲,元豐八年?”畢晶剛撇撇嘴,但話沒說完,就忽然似乎被一道閃電劈中,五個字瞬間閃現在腦海之中,猛地跳起來,顫聲大叫:“登州阿雲案!他就是那個阿雲?”


    母老虎退後一步,跟畢晶對視一眼,兩人都一陣駭然。


    “當”一聲,門口傳來瓷器落地的聲音,眾人猛一回身,就見阿雲扶著房門,滿臉驚惶,一隻小小的陶罐在地上摔得粉碎,金黃色的香油灑了一地。


    韋國昌“呃”“呃”兩句,有些不知道怎麽解釋。阿雲的臉色越發驚慌起來,顫聲道:“是不是,是不是……”


    “阿雲你別多想。”韋國昌終於定下神來,搖頭道,“不是你想的……”


    阿雲搖搖頭,淒然道:“不是的,我總覺著你最近有事瞞著我,除了那件事,還能有什麽?”


    韋國昌歎了口氣,默然不語。阿雲走過來輕輕握住他雙手,柔聲道:“能和你相伴這麽多年,我知足了……你,你走吧!”


    顯然,她在外邊聽到的已經足夠多,絕非揭破她聲音那一句。


    母老虎站起來走到阿雲身邊,輕輕攬著她微微顫抖的身軀,柔聲道:“不怕的,有什麽事情,我們會幫你們。”


    阿雲感激地看看母老虎,隨即似乎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身體搖搖欲墜,黯然搖搖頭:“不成的……”


    蕭峰也忽然“啊”了一聲:“我想起來了,當初我也聽說過的,原來是你們!”


    韋國昌急忙扶她坐下,歎道:“不錯,就是我們,她,就是那個阿雲。”


    畢晶張口結舌:“那你……你就是那個韋大?”


    “呸!”韋國昌滿臉憤恨,跳腳大罵,“你才是韋大!”


    郭靖幾個見他們神情怪異,不由愣住,疑惑道:“什麽登州阿雲案?很出名麽?”


    畢晶和母老虎都沒有回答,隻是呆呆地看著柔弱不堪的阿雲,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這一次的任務的當事人,居然是這對夫妻!


    其實,這件案子原本並不複雜。


    宋神宗熙寧元年,登州農家少女阿雲,父親早喪,母親新喪,家貧如洗。阿雲的叔叔不顧阿雲母喪未滿,強行將阿雲許配給了本村一個老光棍韋大,但“許嫁未行”,尚未成婚。


    阿雲對此非常不滿,為了擺脫這樁婚姻,一天,阿雲“伺其寢”,“懷刀斫之”,“十餘創,不能殺”,隻是“斷其一指”。很快,阿雲被捕,“執而詰之,欲加訊掠”,“乃吐實”,如實招供。知縣按照宋律以謀殺親夫將阿雲定罪死刑,並上報知州。


    時任登州知州許遵卻認為,阿雲訂親時,“母服未除,應以凡人論”,訂婚無效,所以談不上謀殺親夫,可免死。


    案情報到審刑院和大理寺,但審刑院和大理寺一致批駁許遵的判決,改判阿雲“違律為婚,謀殺親夫”,處絞刑。許遵不服,再次上奏:按照皇帝在幾個月前簽發的詔令,“謀殺已傷,按問欲舉,自首,從謀殺減二等論”,也即在官吏傳訊被告時,如果被告能主動供認犯罪事實,應該按自首論處,減二等處罰。阿雲受審時主動供認犯罪事實,“雲被問即承,應為按問”,應以自首論處,“以按問欲舉,乞減死”。


    隨後,案子被交到了刑部。“刑部定如審刑、大理”,對此案的判決與審刑院和大理寺相同,依然是死刑。許遵又不服,上書雲:“刑部定議非直,雲合免所因之罪。今棄敕不用,但引斷例,一切按而殺之,塞其自守之路,殆非罪疑惟輕之義。”


    隨即,禦史台的諫官們,“劾遵”,指責許遵妄法。“遵不伏,請下兩製議”,請朝廷將案件發給翰林學士們討論。於是宋神宗“乃令翰林學士司馬光、王安石同議”。


    於是,一件原本並不複雜的案件,牽涉的人越來越多,鬥爭越來越複雜。分別以王安石,司馬光為首,呂公著、韓維、錢公輔,唐介,呂誨,陳升之、韓絳,呂公弼,文彥博……無數名臣宰相,分為兩派,一個個卷進爭吵之中,互不相讓,火氣十足。


    到最後,就連宋神宗本人,也被卷了進來。


    到了這個時候,事情漸漸變了味。從一開始關於案情和法條如何適用,變成了如何對待宋神宗的敕令,延伸到如何對待宋神宗所代表的的皇室權威,甚至如何對待宋神宗本人。


    因為這個時候,宋神宗派王安石著手進行的變法,已經開始了。要想順利推行變法,宋神宗和王安石,必須加強皇權的權威性,做到一言九鼎,否則,以反對派實力之強,新法隻怕下輩子也推行不下去。


    在足足吵了一年有餘之後,在宋神宗的支持下,反對變法的司馬光一派,大多被趕出朝廷,王安石一派大獲全勝。阿雲最終的判決由絞刑,減為編管流放。不久,在編管流放途中,又趕上宋神宗大赦天下,阿雲很快又恢複了自由身,據說以後嫁人生子。


    隻是,誰也沒想到,阿雲嫁的,竟然是一個穿越者!


    聽完大致故事,一群人訝然把目光集中到阿雲身上。誰都不敢相信,這個當初年紀不到十四,至今看上去仍然柔弱又膽怯的女子,會揮刀殺人。


    這究竟是人性的缺失還是道德的淪喪……不,究竟是什麽原因,那個男人,究竟做了什麽,會讓她如此痛恨?究竟是什麽力量,支撐著她向一個成年男人揮刀相向?


    阿雲被這麽多人注視,臉色越來越白,幾乎沒了人色。


    良久,楊過才問道:“後來,後來不是沒事了嗎?怎麽現在又說大禍臨頭?”


    畢晶聳聳肩:“本來是沒事了。可是,一個人,就算再能續,終究也是會死的,哪怕是皇帝——宋神宗這不今年死了麽?他兒子哲宗即位,太後高滔滔臨朝,起複舊黨,司馬光宣麻拜相……”


    “司馬光?就是砸缸的那個?他拜了相,難道還會找一個民間小女子的麻煩?”楊過咋舌道:“不至於吧?這人不一挺有名的忠臣麽?”


    母老虎歎了口氣道:“你覺得不可能,很多人也覺得不可能,但司馬光拜相不久,就把這件案子翻了出來,傳說中,阿雲最終被處決了……”


    見阿雲渾身顫抖,母老虎急忙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韋國昌也忙道:“阿雲你別著急,畢兄弟他們,他們就是來幫我們,帶我們走的!”


    “走?走到哪裏去?”阿雲泫然欲滴,搖搖頭道,“我隻是這兩年跟著你忍了點字,可也曾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司馬相公權傾朝野,怎能躲得過去?除非,除非,除非逃到番邦外國去……”


    “不。我們會去到一個沒人能找得到的地方,一個比現在精彩、幸福的多的地方。”韋國昌微笑著,隨即指指畢晶,“這位畢兄弟,就是特地來帶我們走的!”


    阿雲驚訝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呆呆看眼前這個胖子。


    媽的,這就把鍋甩老子頭上了?畢晶心裏罵了一句,但還是對阿雲笑笑,說了聲“嫂子你放心”。轉過頭來,對韋國昌道:“你就是為了這個,才擔驚受怕,剛才還特意支開阿雲嫂子,求我們帶你們走的?”


    韋國昌重重點頭:“這還不夠麽?阿雲一生老實本分,心地善良,怎能再受這般侮辱?本來,我們以為躲到這海邊深山之中,就能避過此劫,但現在看來,外邊已經有點風聲鶴唳了……”


    “切!”畢晶手一擺,鄙視道,“少看無良營銷號,不要被人帶節奏好麽?曆史上,從來沒有任何一份資料說過,司馬光反攻倒算,掉過頭來把阿雲殺了好嗎?司馬光啊,多大人物,過了十年了,還記得這點雞毛蒜皮?你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吧?”


    “不是啊!已經有風聲了!”韋國昌怔了怔,起身從書架上抽出本《大宋娛樂周刊》,翻開一篇指給畢晶看:“這期上都說了,司馬光相公要翻案!”


    “所以說不能信這些營銷號啊!”畢晶接過書來,漫不經心地撇撇嘴,“一八卦雜誌,你摻和什麽政事啊,妄議朝政,不拍舉報、禁言、封號一條龍?”


    那篇文章果然寫得很詳細,說是司馬相公再議阿雲案,促使哲宗頒下一份新的詔敕,“強盜按問欲舉自首者,不用減等。”更說這份新詔敕意味著,熙寧元年七月三日的敕文“謀殺已傷,案問欲舉自首者,從謀殺減二等論”,將不再適用於強盜傷人案。那麽,阿雲案很可能會迎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看見沒有?可能!不還是揣測之詞?”畢晶看完又撇撇嘴,“這上都說了,再議,不是再審!再說了,作為一個偽宋粉,‘法不溯及既往’的原則,在大宋朝已經確立,這一點我還是懂的——放你的心吧,沒事!”


    韋國昌將信將疑:“真沒事?”


    “沒事!”畢晶大大咧咧擺擺手,“把心放你雜碎裏!”


    阿雲聽他說得滑稽,終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緊張的神色稍稍緩解。


    韋國昌哼了一聲,低頭想了想,道:“我怎麽覺得還是不保險呢?”歪頭想了想,咬咬牙道,“不管真的假的了,反正咱們現在就走!他們找不到人,肯定就沒事了!”


    “瞧你那點出息!都告訴你沒事了!”


    這種迫不及待要回現代的穿越者,畢晶還是頭一回見,不由大為鄙視,頓時覺得這一趟來,都沒撈到跟人鬥智鬥勇,實在是有點不過癮。不過這事兒怎麽覺得有點不對勁呢?


    可是究竟哪裏不對勁呢?畢晶心裏隱隱有一點感覺,但仔細想是,卻又怎麽也抓不住那點靈光。


    正琢磨呢,蕭峰和郭靖忽然雙眉一挑,沉聲道:“有人來了!”


    有人來了?什麽人,這個點跑到這種地方來?


    畢晶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院外腳步紛亂,一人大喝:“圍住了!”


    韋國昌駭然變色,阿雲渾身顫抖:“怎麽辦……真來了!”


    砰一聲,院門洞開,一群衙役鋪兵手持棍棒鎖鐐,蜂擁而入。


    媽的,老子剛跟人說了沒事,這邊就轟轟一通亂,專門打老子臉來了這是?能不能不要這麽及時啊!


    畢晶心裏不爽,惡狠狠搶先出門。就見當先一人,身材壯碩,滿臉橫肉,正指揮手下,厲聲高呼:“不要放走了要犯!”


    韋國昌緊跟著畢晶出門,這時候倒是很快冷靜下來,拱拱手道:“原來是馬都頭,不知何事至此?”


    馬都頭一見韋國昌,指著韋國昌道:“韋老板,你家的事犯了!”隨後又指指韋國昌身後的阿雲,怪眼一翻:“韋夫人,你十年前的案子,知縣大人要重審,跟我們走一趟吧?”


    韋老板,韋夫人?看來這兩口子身份也並不是那麽普通啊?


    畢晶和母老虎對視一眼,心說這才對嘛,哪有穿越者穿得那麽窩囊的?


    韋國昌臉色一沉:“馬都頭休要說笑,內子向來安分守己,不知身犯何罪,要知縣大人重審?豈非荒唐至極?”


    “哼哼哼……”馬都頭一陣冷笑,“有話你跟大老爺說去!我們隻是奉命行事,可做不了主。”


    韋國昌陰森森看著馬都頭,“你這是公報私仇來了?”


    馬都頭神色一變,餓狼一樣瞪著韋國昌,森然道:“韋老板,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本都頭秉公執法,不畏人言——來人,拿下!”


    衙役鋪兵就要一擁而上。


    “且慢!”韋國昌大喝一聲,擋在阿雲麵前,厲聲喝道,“誰敢!”


    他神色淩厲,那幫衙役鋪兵竟然同時頓了一下。


    阿雲身體晃了晃,神情忽然鎮定下來了,一把拉住韋國昌,緩緩道:“算了相公,我跟他們去,你,你……自己保重……”


    “別說孩子話。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韋國昌緩緩搖頭,轉身對馬都頭喝道,“今日要想動我娘子,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把阿雲輕輕推到門內,擺開個軍體拳的架勢喝道:“來吧!”


    “這話說的!”畢晶忽然嘖嘖歎了兩聲,“我們都在這兒了,還能讓人欺負了?”


    馬都頭一愣,陰森森道:“你們什麽人?”


    對這迫不及待上門打自己臉的家夥,畢晶是一點好感都沒有,惡狠狠道:“你管老子是誰?我說你也是警察,人家趙建江也是警察,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呢?”


    “你哪兒那麽多廢話!”蕭峰半天沒說話,一說話就不客氣,“打走不就完了?”


    話音未落,郭嘯天楊鐵心兩條漢子就旋風一般衝進人群,劈手奪過兩條棍子,劈頭蓋臉一通亂打。


    一眾衙役鋪兵“啊啊”一陣大喊大叫,瞬間打成一團。


    楊鐵心和郭嘯天對宋兵那是有深仇大恨的,這一衝進去,猶如虎入羊群,片刻間就將十幾個衙役鋪兵打倒在地。


    “有人拒捕啦!”馬都頭扯著嗓子大叫,“來人呐——”


    隨著這身大喊,院門外又衝進十幾個人來。


    “給我打!”


    馬都頭跳腳大喊,但話音未落,楊鐵心已經竄到他麵前,狠狠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將他直踢飛出一丈多遠。


    馬都頭厲聲慘呼中,身體正砸在當頭衝進來的兩個衙役身上,登時滾做一團。還沒等爬起來,楊康楊過已經跳到門口,雙手連伸,將二十幾個人一個個隔著牆扔出院外。


    一陣鬼哭狼嚎中,馬都頭肥碩的身體最後一個飛過牆頭,砰地吊在地上,砸得塵土飛濺。馬都頭身體倒也挺抗揍,居然當場爬起來,指著院內大罵:“孫賊,你們膽敢毆打官差,要造反麽?”


    畢晶早衝到大門口,呸一口濃的啐過去:“造反便怎樣?惹惱了老子,他日殺上東京,奪了鳥位!”


    馬都頭一臉驚恐,待見楊鐵心郭嘯天又追出門口,登時臉色大變:“好好,你們等著——”


    撂下句狠話,帶著人狼狽而去。


    “什麽東西!”畢晶對著這幫人背影又啐了一口,回頭對楊鐵心道,“老楊老郭,你們下回能不能剩下一個,讓我也過過癮?”


    郭嘯天和楊鐵心麵麵相覷,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好,那下一回吧……”


    “您二位還是不要了。”母老虎撇撇嘴,毫不客氣揭穿這胖子道,“要不真打起來你們還得救他!”


    不等畢晶回嘴,就又撇撇嘴:“你說你學什麽不好,你學梁山那幫強盜?還殺上東京,奪了鳥位?挺能啊你!”


    畢晶恬不知恥道:“這叫領先時代潮流好不好,萬一那幫好漢哥都沒文化不會說呢,咱這也算還曆史以本來麵目好麽?再說什麽叫強盜啊?那裏可有老郭祖宗呢!”


    郭嘯天:“我……”


    這時候阿雲已經在韋國昌的攙扶下走到院中,看著被砸得一片狼藉的菜地,身體晃得越來越厲害了,顫聲道:“這……這,這不是造反麽?這可怎麽好?”


    “哈!什麽叫俠以武犯禁啊!”畢晶站著都能做個戰術後仰道,“毛毛雨啦~~”


    母老虎見阿雲怕得厲害,急忙過去柔聲安慰。可阿雲實在是嚇得狠了,隻是泫然欲滴。


    韋國昌歎了口氣,雙目注視阿雲,好半天,才咬咬牙道:“阿雲你不用怕,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剛見麵的時候,我跟你說過,我其實不是現在的人,而是……”


    阿雲深深點頭:“我記得,你每句話我都記得,你說你是一千年後……”


    話沒說完,阿雲“啊”地一聲,駭然看看韋國昌,又看看畢晶一行,張口結舌道:“你,你們……”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可你總是不信。”韋國昌搖搖頭,微笑著歎口氣道,“現在,我必須跟你實話實說,你也必須相信……他們,就是千年之後來的,就是要帶我們回去!”


    阿雲睜大雙眼瞪著畢晶,又是驚喜又是懷疑。畢晶儼然地點頭,母老虎柔聲道:“對的,我們就是千年之後來的!”


    阿雲環視四周,見所有人都在對自己點頭微笑,也不由得她不信了,緊緊握住韋國昌的雙手,好半天才恍然道:“原來,原來如此!難怪如此本事!”


    其實不止是阿雲,就連韋國昌也挺驚訝的,聽見媳婦兒這麽說,看著楊鐵心郭嘯天,咋舌道:“可不是麽!我的天,這兩位,什麽人啊?基因改造戰士?怎麽這麽能打的?”


    畢晶嘿嘿一笑:“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旁邊那幾位是沒出手,不然讓你看看究竟是什麽才是真正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韋國昌一愣:“龍組的?你們時空管理局和龍組合並了?”


    “呸!龍組小說也能信的麽?”畢晶忍不住又啐了一口,一揚脖兒,“蕭哥,告訴他,你是誰!”


    剛剛介紹人的時候,當然不能暴露秘密了,可現在,事情都已經說開了,告訴他不但不要緊,而且會堅定他的信心。


    韋國昌疑惑地看著那個三十來歲的大個子,遲疑道:“蕭先生……”


    蕭峰點點頭,淡然道:“我叫蕭峰。”


    “蕭峰?”韋國昌失聲驚呼,“哪,哪個蕭峰?”


    蕭峰笑笑:“估計就是你以為的那個蕭峰罷?”


    “你?喬幫主?蕭大王?”韋國昌兀自不敢相信,等蕭峰再次點頭確認,這才呆呆地喃喃自語,“竟然是蕭峰,竟然是蕭峰……”


    阿雲見那大個子一報名,丈夫就如同中了什麽魔咒一般癡呆,不由急道:“相公你,你怎麽了?”


    “啊,啊我沒事!”韋國昌這才如夢方醒,喜動顏色道,“阿雲,這回什麽都不用怕了!有蕭大王在,沒什麽事兒過不去的!”


    說著,又不由自主向其他幾個看過去,蕭峰都已經出現了,那麽……


    看著跟蕭峰幾分相似,卻明顯老了很多的郭靖,遲疑道:“您,難道就是蕭遠山……”


    “哈哈!”


    畢晶和母老虎同時樂出聲來,以前有人拿蕭峰當郭破虜,現在韋國昌又拿郭靖當蕭遠山,蕭哥這輩份兒這輩子算是上不去了,長得年輕也不是什麽好事兒啊……


    郭靖怔了一下,憨厚地搖搖頭:“不是,不是……我是郭靖。”


    “啊這?”韋國昌當時臉就一紅,不好意思地對蕭峰抱抱拳,但隨即望向郭靖的目光,立刻充滿驚訝狂喜。目光所及,見到了郭靖身邊的柯鎮惡,忽然一驚道:“這位就是柯大俠罷?哎呀恕我眼拙,剛才都沒看出柯大俠眼睛不方便來……”


    柯鎮惡倆黑窟窿一亮,顯然這馬屁拍得他舒服極了,聲音都不難麽難聽了:“難得你還認得我……”


    韋國昌見自己猜中了,登時大喜,剛想說兩句客氣話,丘處機一邊不高興了,暴雷似的大喝一聲:“怎麽,難道丘老道就這麽沒辨識度麽?”


    韋國昌一驚:“丘道長?丘處機?”


    丘處機“哼”了一聲。畢晶道:“成了老丘,這個醋你也吃?韋老板你也別猜,你們也別憋著了,趕緊的自報家門!”


    楊過輩兒最小,微笑道:“我是楊過,這是我爹楊康,這是我爺爺,這位是郭家爺爺……”


    楊過一溜兒介紹過去,韋國昌越聽越興奮:“這可好了,真是什麽都不怕了,真殺上東京奪了鳥位都夠了啊!”


    “行了吧你。”畢晶不耐煩道,“這幾位都孤家寡人,可沒契丹幾十萬人馬和蒙元鐵騎跟著!咱還走不走了?”


    “哦哦,對對!”韋國昌依然激動得直搓手,“走,走!”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見韋國昌興奮得語無倫次,阿雲緊鎖的愁眉終於展開。


    畢晶看看阿雲,對韋國昌道:“差不多了啊,咱趕緊走,家裏這種人還多這麽——你們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事兒沒有?”


    韋國昌很幹脆地大搖其頭:“沒有!”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但真要走了,阿雲卻忽然有點不舍,猶豫道:“那,咱們的家,不要了?還有那麽多小雞小鴨呢……”


    “呦,這個可幫不了你了。去那邊什麽都不能帶,也帶不過去。”畢晶差點樂出來,這小女子,跟包惜弱倒是挺配,這都危在旦夕了,還惦記小雞小鴨呢?


    可是,還是那個問題,這麽一個善良甚至有點怯懦的弱女子,當初是怎麽敢對一個大男人下手的?


    阿雲神情又是一黯,韋國昌急忙安慰她道:“你放心,咱們去了那邊,再養些就是了……”


    “就是。”畢晶忍不住道,“過去以後,你們開個養殖場,你老公養雞,你養鴨子——養多少都成……”


    韋國昌瞪他一眼:“怎麽說話呢?”


    畢晶楞了一下,才想明白自己話裏的歧義,老臉一紅,反咬一口道:“齷齪!”


    不等韋國昌還口就道:“那你們兩口子站過來吧,咱們現在就走?”


    但猛然間,那種不踏實的感覺,又不由自主湧上心頭。這事兒怎麽這麽順利的,怎麽老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呢?可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到什麽地方出了毛病。


    “就這麽走?”韋國昌驚訝道,“不用去什麽傳送陣之類的地方?”


    “那是玄幻類,還是西幻的好嗎?”畢晶一臉鄙視,“咱們這是都市異能向,最多加點科幻仙俠加曆史,你看書看糊塗了?”


    韋國昌倒是不為己甚,樂嗬嗬對畢晶道:“甭管白貓黑貓,隻要能帶我走就是好貓——不過你們也挺神奇的,這都能找到我?我覺得我夠不顯山不露水的了。”


    “你老實?”畢晶恨不能啐這不要臉的孫子一臉,“你都改變曆史了,還敢說你老實?”


    韋國昌一愣:“啥意思?改變曆史?我有嗎?”


    “廢話!”畢晶看著那張又驚訝又無辜的臉,氣不打一處來,“裝得還挺像!不改變曆史我們會上這兒來?你以為老子吃飽了撐的?”


    “不是吧?”韋國昌張大嘴再也合不攏,“開個連鎖飯店掙點錢,也能叫改變曆史?難道穿越了隻能在鄉下種地?”


    “那還用……什麽?你說什麽?”畢晶當場跳起來,“你就是開了幾個飯店?”


    韋國昌道:“對啊!我跟你說,這年頭人太慘了,連個炒菜都不會,我那飯店一開,全登州都有名,要不然咱能在這地方建這種海景別墅?我跟你說,咱如今假假也是個登州首富了……”


    一提起自己的光輝事跡,韋國昌就一陣滔滔不絕,完全沒注意,對麵的畢晶和母老虎對視一眼,兩人的臉色同時變得難看起來。


    現在,畢晶終於知道,自己那種強烈的不安感,究竟是來自哪裏了。


    改變曆史!


    從頭至尾,這兩口子的所作所為,都沒有任何改變曆史的可能!


    就算他是登州首富,難道他那小翅膀一閃一閃的,還能扇出什麽滔天巨浪來?


    真要這麽簡單,老子還不得忙死啊!


    難道這裏邊,還有不為之所知道的秘密?


    或者換句話說,韋國昌做了什麽大事,能夠影響到曆史走向,但他自己卻懵然無知?


    司馬光!


    畢晶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忽略了這個名字!


    就像剛才說的一樣,曆史上,並沒有司馬光轉過頭來翻案,把阿雲殺了的記載。可剛剛,卻有一大批衙役鋪兵前來逮捕阿雲,難道司馬光改主意了?


    可是,就算司馬光殺了阿雲,就能驚天動地,就能改變曆史了?


    雖然登州阿雲案號稱大宋天字一號大案,但不客氣地說,阿雲個人的命運,實在是不值一提!


    他半天不說話,韋國昌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看著神色變化不定的畢晶,遲疑道:“你,你怎麽了?”


    “我沒事。”畢晶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咬著牙道,“但是,現在恐怕我們,還不能走!”


    韋國昌和阿雲齊齊變色:“你耍我?這就變卦了?”


    “不,你們兩個我保定了!我說的,耶穌來了都沒用!”畢晶揮舞著胳膊大叫,但臉色迅速陰沉下來,咬牙道:“可是,我現在要你告訴我,這幾年你都做了些什麽!任何一件事都不能遺漏!”


    韋國昌夫妻見他神色無比鄭重,心裏也不由打起小鼓,忐忑道:“究竟怎麽了?”


    ……


    “竟然是這樣……”


    聽完畢晶簡要介紹,韋國昌倒吸一口冷氣,陷入回憶道:“那是2021年的第一場雪,比往年來得更晚一些。那天我吃完火鍋唱完歌,暈頭暈腦往家走,沒看清路,忽然掉進一個臭水溝……”


    “簡單點說,說你來了以後的事!沒人關心你怎麽死的,我隻關心你怎麽活的!”


    “哦,”韋國昌鬱悶了一下,看了阿雲一眼,眼神溫柔起來,似乎陷入回憶之中。


    “我一醒過來,眼前是一對逃荒也似的人群,人人都穿著稀奇古怪的古代衣服,而我,就躺在一棵大樹下,渾身無力,一陣冷一陣熱,氣都喘不勻。腦子裏更是亂哄哄一片,一會兒是原來的我,一會兒是韋國昌,也不知道迷迷糊糊說了多少昏話……那時候,旁邊的人都像躲瘟疫一樣躲著我,隻有阿雲,手裏拿著半片陶碗,在喂我喝水。”


    “嗯,穿越者的正常症狀。你沒帶來一場大瘟疫,算是不錯了。”畢晶點點頭,忽然又一瞪眼,“這是扯哪兒去了!入正題!”


    “呃……”


    韋國昌更鬱悶了,一會兒讓說這,一會兒讓說那,這到底是讓我說啥啊?可是看看畢晶鄭重其事的樣子,也隻能把心中的不滿咽回去,繼續說下去:


    “過了好幾天,我才稍微好一點。勉強跟上大隊,輾轉回到登州。那時候我才知道,這些人大多是編管流放人員遇到大赦,趕路回鄉的。這一路上的艱難也不必說了,要不是阿雲,我想我剛過來,就得死在半路上。”


    阿雲微微搖頭:“相公你別這麽說,如果不是你後來一路護著我,我怕我在半路上就被人欺負了……”


    畢晶嘴巴動了動,但和母老虎對視一眼後,沒有多說什麽。別人穿越不是皇帝也是太子,這位倒好,不但趕上逃難,進的流放囚犯的隊伍。要知道,這些被編管流放的,固然偶爾有阿雲這樣的弱女子,更多的,卻是違法亂紀的強梁。


    想也知道,這兩位在一路上受了多少苦。


    韋國昌也算命途多舛,堪稱最倒黴的穿越者了……


    ps:先來個一萬字給大家開開胃,接下來全是大章,直到大結局。敬請期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俠客管理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戰士雙腳走天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戰士雙腳走天下並收藏俠客管理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