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斂星辰,眉間有風雲。


    鹿九腦中不由自主閃過這麽兩句詞兒。


    她少女心一顫,扮作羞赧的低了頭,餘光卻滴溜溜的打量著他。


    眼前的男人並未穿喜服,隻一身白衣勝雪,腿上覆著藍灰的狐裘,雖坐在輪椅上,卻並無病弱之態,氣勢半分未減,眉眼淡漠,難掩風華。


    鹿九默默腹誹,這麵相和傳說中的那個性情暴虐的天煞孤星未必差的遠了些吧。


    “看夠了嗎?”微啞的聲音響起,低沉得像琴弦猝不及防的那一撥。


    鹿九被他嚇得一激靈,尷尬的點點頭,故作嬌羞的小聲應道:“看,看夠了。”


    “可還滿意?”他赤裸裸的嘲諷道。


    鹿九聽出了他語氣裏的不耐,狹長的眸子微斂,從善如流:“自是滿意的。”


    “嗬,能活著嫁進本王的府裏,你也有幾分本事!”他手上撥弄著拇指上祖母綠的翡翠扳指,狀似無意的說道。


    見鹿九默不作聲,他又開口道:“唐明憂。”


    鹿九有些迷惑的抬眼看著他。


    唐明憂隻覺得她這般眼神有些可笑,諷刺道:“怎麽?難道是第一次聽說本王的名諱?!”


    鹿九下意識點頭,又趕忙搖頭,心裏忐忑得打起了鼓。她隻知道這新娘是侯府嫡女,可沒人告訴她這女人姓甚名誰啊!她眼神轉了幾轉,踟躕著開口:“我……”


    話音剛起便被打斷:“你不是蘇卿夢。說吧,你是誰?”


    鹿九一驚,想過瞞不住,隻是沒想到這麽快被識破。她眼底殺意驟現,身體比腦子先行一步,袖中寒光一閃,短刃直逼他要害,就在她即將得逞的一瞬間,手腕忽地一痛,身子驟然失了力氣。


    完了!這一朝失手,怕是她連明兒個的太陽都見不著了。


    鹿九心中一陣悲泣,兩隻胳膊被一股蠻力死死擒住,那寒意森森的刀刃此時正反抵在了她的頸間。


    她使勁兒掙了掙,絕望的發現了一個事實。


    這身子真是太特麽弱了,兩隻小細胳膊連個殘疾人都抵不過啊。


    等等?!這人……


    鹿九歪著頭瞪好端端站在她身後的某人,不由得惱羞成怒,後槽牙咬的吱吱作響:“好歹你也是一介王爺,不覺得裝病可恥嗎?!”


    唐明憂垂著眼看她,那眼神活脫脫像在看一個白癡。


    “說起可恥,你比本王更甚吧!從實招來,不然……”刀刃向下壓了壓,她那雪白的脖頸上便多了一條血痕。


    “騙子!你在我眼前出手,讓我知道你裝病,鬼才信你會放過我?!”鹿九也不再演戲,恨恨的側頭斜睨著他。


    “不騙你,好歹也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美人在懷,本王不舍得!”明明是一句戲謔,可出自他口,卻偏生讓人寒毛直豎。


    “真的?”鹿九才不信他會那麽好心。


    “嗯,一言九鼎。”唐明憂一本正經的應道。


    鹿九吞了吞口水,試探著開口:“那你先放開我。”


    “好。”說罷,便鬆手向前一推,任她跌在硬邦邦的床榻上。


    真是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啊!偽君子!她動了動被抓紅的手腕,心裏默默腹誹著。


    “說吧。”男人坐回到輪椅裏,單手撐在扶手上,打量著她,那目光危險至極,仿若下一秒便會將她拆吃入腹一般。


    “鹿九。”她認命的開口道。


    “你的主子是誰?”男人冷冷問道。


    “什麽主子?”鹿九蹙著眉,一頭霧水。轉念一想,當即懂了。她這是一不小心成了背鍋俠了啊!


    感覺到一股淩厲的視線掃了過來,她忙不迭的開口解釋:“等等!你先聽我說!這完全是機緣巧合!我是為了躲追殺才頂了你王妃的身份的!王妃也不是我殺的,她死於服毒,屍體在喜車的暗箱裏。”


    古人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警察叔叔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於是我們極其識時務的鹿九同誌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前因後果說的那叫一個齊全。


    見唐明憂不應聲,她趕忙低頭做小的討好道:“王爺,您大人有大量,就放小女一條生路好不好,我發誓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鹿九眼巴巴的看著他,目光純良又可憐,可唐明憂卻依舊四平八穩,連個表情變化都沒有。


    她當下心一橫,敵不動我不動,以不變應萬變好了!她不躲不閃,大大方方的坐在榻上,由著他打量。


    不得不說,鹿九生得一副好皮囊。素淨的小臉,粉黛未施,卻白嫩的吹彈可破。柳眉鳳眼,本該嫵媚輕佻,可她眸色偏生清冷,倒硬生生給她添了幾分貴氣。兩片薄唇,泛著桃色,那模樣增之一分妖豔,減之一分寡淡,如此剛好。


    她靜坐在那,之前的不安與殺意統統收斂的一幹二淨,這無辜的模樣竟讓唐明憂生了一絲猶疑。


    若是偽裝,那真的太過完美,若是確如她說,隻是巧合?


    嗬,巧合?世上哪來巧合!


    想來這樣一顆棋子,背後的棋局也一定有意思的緊。


    半晌,唐明憂薄唇輕啟,淡淡開口:“與本王來說,能守住秘密的隻有死人和自己人,活路嘛,倒是有一條。”


    “你說!我照做就是了!”天大地大,活命最大。她鹿九是死過一次人,自己的這小命她可珍惜的緊。


    “那你就把這王妃的位置坐實了,坐穩了吧。”他悠悠開口。


    鹿九一口老血憋在喉嚨口,吐不出,咽不下,卻也不得不承認,他這個辦法確是絕妙。她深吸兩口氣,咬牙切齒的說道:“那小女真是要謝謝王爺了。”


    王妃就王妃,老娘怎麽說也是二十一世紀過來的,非典禽流感都沒能弄死我,還能被你這個小小王府嚇住不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王爺是吧?!咱們來日方長好了!


    唐明憂嘴角拂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抬手指了指一邊的檀木櫃子,“換衣服,陪本王用午膳。”


    說罷,便坐著輪椅向門口滑去。


    “等等!”鹿九喊道。


    “怎麽?王妃需要本王留下來觀賞你更衣嗎?”他嘴角帶著幾分譏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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