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烘烘的,真舒服,好想繼續睡啊……


    不行!有重要的事要做!


    是什麽事……


    有人,有人在等我……


    飄渺無定的感覺縈繞在石磊心中,浮浮沉沉間,他隻覺得渾身輕飄飄、暖烘烘的,像是被包圍在一個充滿了熱水的大水球中,隨波蕩漾。


    若非心底不斷叫喊著的聲音,石磊真的很想就這麽睡下去,眼皮好粘……我睜我睜我睜睜睜!


    “醒了醒了,師父,石相公醒了!”一個守在石磊窗前不斷“點頭”打瞌睡的小夥計正好驚醒,一睜開眼便看到石磊迷茫地瞪大眼睛看著床頂。他興奮地將手中的抹布一丟,跑出去叫師父了。


    師兄弟中數他最小,看護病人的職責就交給他了。雖然不累,可是困在這屋子裏對這個大男人三天,可真是無聊死了!


    “你覺得怎麽樣?”


    一個柔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石磊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原本迷蒙的眼睛似是漸漸適應了屋中的光線,終於看清了麵前人的臉。


    “你是,李修?”石磊疑問道,卻被自己沙啞到極點的聲音嚇了一跳。“咳咳……”


    “小心點兒小心點兒……”男人連忙上前幫他拍拍後背,一麵回頭大喊:“小安子!你小子死哪去了,快點倒杯水過來!”


    “咳咳…咳咳…”李修感覺到自己手下這人劇烈的咳嗽,那種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的樣子實在是他從來不能體會的——他已經三十幾年沒生過病了…………


    “東方……東方沒事吧?咳咳……他,咳咳……他在哪?”剛剛和緩了一些,石磊一把抓住李修的胳膊,手勁兒大得令李修都覺得有些疼痛。隻聽他斷斷續續地在咳嗽的間隙艱難地詢問著自家師弟,李修終於有些心滿意足了。


    嗯~這個弟媳婦不錯不錯,看他的傷就知道是東方傷了他,這個樣子了還操心著小師弟,真是不錯。這次小師弟的眼光真不錯~


    小師弟啊,不是師哥鄙視你,在內院生活上,你的眼光真是不怎麽地。那七個小妾,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也就你才把她們當成是賢惠人!


    “李修!”石磊見這男人隻是神遊,卻不回答他的問題,一急之下,不僅突破了嗓子的極限大喊一聲,整個人向這外麵傾斜不少,大半個身子都掉落在床外麵懸著。那李修被他如驚雷兼破鑼一般的聲音一震,整個人往邊上一跳——沒辦法,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太不穩重了——很悲催的,石磊掉在了地上,“咚”地一聲,李修反射性地閉起眼,一定很痛,他想。


    “咳……咳咳咳……”石磊隻覺得整個內髒像是被上下顛倒了一遍,原本將將壓下去的咳嗽又劇烈起來,這一次,他咳出了一口泛黑的血塊兒,眼前一陣陣泛黑。


    還好還好,大夫的本能使得李修迅速地做出了反應,如同機械一般,扶起男人、壓在床上,拔針、紮下,又拔起,引得石磊又是一口血噴出,弄髒了床上上好的錦被。


    “好了好了,淤血都吐出來就沒事了。”李修收起了針,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還是沒有告訴床上這個死命瞪著他的男人有關於自家小師弟的事情,連忙“嗯嗯”兩聲清清嗓子,自以為端著長者風範地說到:“你不用擔心,東方已經被他的手下帶走了,不會有事的。”


    石磊不知怎麽的被李修定在床上,怎麽也坐不起身,掙動了一會兒便就不再徒勞。聽了李修的回答,慶幸、感激和失落湧上了心頭,令他刹那間緊緊閉起雙目,眼淚忍不住從眼角滑落。


    這是他成人以後第二次落淚,隻不過,相比於父母車禍離世時絕望又憤怒的眼淚,這一次,卻是開心的淚水。


    “行了行了,大老爺們兒的,哭什麽哭!”李修絕不承認,石磊的眼淚勾得他莫名其妙的也想哭了,絕不承認!他一定要惡狠狠地罵一頓這個愛哭的小子!對!要罵一頓!愛哭鬼可配不上我家小師弟!


    可是,可是想起東方躺在冰棺裏的樣子,他當時是真的想哭啊!若不是,若不是東方很快就醒了過來,他,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隻不過,看他小師弟那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便知道心裏還記掛著床上這個臭小子,但不知怎麽的,隻問了他沒有生命危險後便也不再提起。難道小師弟不想讓這小子知道他是日月神教的教主??


    “多謝李大夫,請您把我解開吧!”石磊被人定住,連抬手擦擦眼淚也不能,隻好等到自己的眼睛慢慢自產自銷掉後,才看著李修請他解開自己。


    “不行不行,你身體還沒好,有這麽不老實,還是好好躺著吧!”李修連連搖頭,“你肯定也餓了,等一會兒我讓小安子給你送吃的啊!”腳底板抹油,他溜了。


    “李大……”石磊緊繃著的身子頹然放鬆下來,緊閉著眼,若不是被人點了穴道,他真想抬手先給自己兩個巴掌!


    好好的日子,全讓自己攪黃了。還害得東方受了傷,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就算是賠上一條性命又能怎樣?換不回來那個人了。


    閉上眼,他在心中呢喃:‘東方,一定要給我個機會……’


    —————————————黑木崖高千尺————————————————————


    “主人,這是今天的飯菜和密報。”探一小心翼翼地將托盤放在石門前,靜立一會兒,聽得東方不敗並沒有什麽的吩咐,才退了下去,關上了密室的大門。


    “怎麽樣,教主還是沒出來嗎?”探一剛剛合上大門,走出東方不敗的小院,探十和童百熊便迎了上來,急急問到。


    倒不是東方不敗不信任童百熊,隻是他們雖是過命的交情,但還是各有各的人馬,童百熊倒也沒有對探一能進密室而他不能進有什麽想法。


    “東方兄弟真是的,平一指都招來了也不肯讓他治,真是氣死我了!”童百熊往日如雷般大大咧咧地聲音今日卻刻意壓低了,隻有他們三人能聽見。東方不敗不在崖上幾個月,教中也有些蠢蠢欲動的人了,向問天成天想找個把柄好造反,童百熊可不敢讓東方不敗受傷的消息泄露個一分一毫。


    “不說這個了,東方兄弟福大命大,自己也能扛過來。那個楊蓮亭,你們有沒有看好?這裏的密道他都知道的吧?”


    “童長老放心,我派三班兄弟輪流看住他,不會讓他接近這裏,也不會讓向問天之流接近那小人的。”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平一指那老兒還等著給我下針呢。”童百熊苦著臉,拱了拱手走了。


    “真沒想到童長老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針灸。”探十想起童百熊皺成一朵老菊花的臉,忍俊不禁道。


    “是啊……”探一顯然也想到了,不過除了覺得好笑,更多的還是對童百熊的佩服。為了不讓向問天他們起疑,童百熊豁出去了,說自己生病了才要平一指上崖的。為了凸顯其真實性,還咬牙麵對自己最怕的針灸。想到這裏,探一板起臉喝到:“童長老對教主是忠心耿耿,萬萬不可拿他老人家取笑!”


    “是!”探十也不是沒分寸的,立馬臉色一肅,應了下來。“老大,你猜主人情況怎麽樣?”


    “應該還不錯。前天和昨天的密報都被收了進去,飯菜也都吃了,看起來在恢複。”探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還好我發了一回善心,讓你救了那石磊,不然現在,教主要看他的情況,咱們上哪裏給他找去。”


    “是啊是啊。”探十不顧老大的“反抗”,硬是趴在探一肩上,“不過那人也是個好的,起碼比楊蓮亭那狗東西強多了。聽李先生說,一醒來就問主子呢!還不算沒良心。”


    “嗯。行了,這些事情不是咱們能議論的,做事去吧。”


    “知道~我不就在你麵前說說嘛,其他人給我錢我還不想理會呢!”


    聲音漸遠,大大的石門背後,東方不敗一身青衣,長身玉立,遠遠看去,倒未顯出一絲一毫的頹態。他轉過身,靠著石門,閉上了眼。緩緩向上冒著的冷氣肉眼可見,環繞著整間冰室,讓人看一眼便覺得冷。而他,隻穿著薄薄的單衣,一如往日那般。


    右手緊緊攥著的信紙已然快要破裂,他才恍然驚醒,急忙鬆開手將紙展平,夾在一本厚重的圖冊中,小心保存著。


    那裏麵,還有好幾頁紙,上麵寫滿了關於石磊的點點滴滴。


    從昏厥、不間斷的夢魘、痛出一身冷汗,到漸漸平緩,內傷緩緩好轉,再到今日,石磊轉醒,每天三次匯報,東方不敗說不定比李修還要了解石磊的病情。


    他從憂心忡忡,到日漸欣喜,短短幾日,仿佛如同當初兩人未曾相遇時,日日等待楊蓮亭的到來一般,心情忽喜忽悲。


    不,不對。東方不敗冷笑著打斷了自己的想法。將楊蓮亭與石磊相比較,實在是玷汙了他心上的那人。


    他醒來後,大概又會不停地自責吧?不會抱怨自己傷了他反而會認為是他讓自己受傷了吧?


    “唔!”


    心緒一有波動,東方不敗完全沒好的內傷又要開始作怪了。他一個趔趄,連忙穩住心神,盤腿做於寒玉床上,奮力將隱隱有暴走前兆的內力壓在丹田之下。


    一炷香,兩柱香……


    縱然屋內溫度極低,東方不敗運功卻出了一身的汗,自額上流下的汗水滴在寒玉床上,還能聽見“滋滋”的細小聲音,不僅如此。從他的發心不斷有熱氣蒸騰著向上冒,煙雲繚繞。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方不敗終於停止了對內力的壓製,高度緊繃的神經和身體都不堪重負地倏然放鬆。他重重地倒在床上,緊閉雙目,等待著全身上下的力氣一絲絲的聚攏起來。


    任!我!行!


    他猛地睜開眼睛,一雙利眸中蘊藉著狂風暴雨、滔天恨意。


    老匹夫!你加於我身的恥辱和痛苦,我一定要千倍百倍地討回來!


    恨,他真的恨,恨任我行的假仁假義,恨自己當初對他的一腔忠心,恨自己雖勝猶敗,還要受他的轄製!他真恨!


    可,沒有辦法,他無法殺了任我行。這葵花寶典雖然修煉的條件苛刻,但卻確確實實是一本高深的武功秘籍,若是能習得此武功,便是,便是自宮他也認了!天上不會掉元寶,任我行也不可能白白將絕世武功交給他!


    嗬嗬,東方不敗苦笑,他從來不是個幸運兒,便是真有元寶從天而降,砸到的也一定不是他。從來沒有,他的人生中,從未有“幸運”二字。想要什麽,從不可能有人為他準備好,要,便隻有自己去拚,去殺,去耗費自己的心神爭搶!


    但,世事並不僅僅如此殘酷。任我行給他的秘籍,是錯的。


    哼!該說那老匹夫確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嗎?那人將那葵花寶典並未更改,隻是將殘卷的前後語句巧妙地換了位置,他反複推敲竟也沒能發現有何問題。若非他練成了,又僥幸熬過好幾次走火入魔,熬到了半年後功力大成卻被反噬,他恐怕一輩子也不知道任我行再者其中動了什麽手腳!恐怕也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身邊曾經千般寵愛的七房小妾,竟有三個都是任我行安插的!


    當他抱著那個已經成型卻流掉的男胎,他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孩子,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將任我行千,刀,萬,剮!


    他反了,也成功了,可卻不能殺了任我行報仇雪恨,就因為那人知道真正的葵花寶典的下落,隻有他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任我行啊任我行,三年來他用了多少法子,但卻就是撬不開那老匹夫的嘴!即使是用那老匹夫唯一的女兒來要挾也得不到答案!


    也許,他是真的命不久矣了。一次次地反噬,時間間隔越來越短,若是以往,死便死了,又有何留戀?而現在,他卻是,舍不得這未看完的人間。


    舍不得,那個不知為何竟知道他身份的男人。


    想近而不敢近,他怕,那人對他露出恐懼而厭惡的臉。


    因為他是,魔教教主,東方不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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