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的真實水平怎麽樣,暫時我還看不出來。


    不過,論起擺譜兒,他絕對是我平生見過的最強者!


    就算我們學校公認的最能裝逼的郝帥,跟老黃比起來,就像是“嬰幼兒組”的選手。


    等到燕媽媽把閑雜人等都給攆到外麵去之後,老黃又玩起了換裝。


    嶄新的熨燙得一絲褶皺都沒有的天師道袍,套在筆挺的襯衫外麵,金光閃閃的寶盒裏,放著的,不是女人的首飾,竟然是一遝一遝、堆疊得整整齊齊的符紙,腕上戴著歐米切金表,無名指上套著鑽石婚戒,手裏握著銀燦燦的純銀大寶劍……


    加上老黃本身長得就挺帥的,有幾分吳秀波的意思,等黃若卉幫著他將這一身穿上身之後,他儼然就是電視裏演的那些世外高人。絕對堪稱是“中年婦女”和“大叔控”的究極殺手。


    我看燕雯麗的媽媽,還有外麵借著房門玻璃朝裏麵偷看的親戚、還有同學,眼睛裏已經開始冒小星星了。


    “李女士(燕雯麗的媽媽姓李),麻煩您將那邊的小盒子拿給我。”


    老黃忙著撫平道袍上壓根不存在的褶皺。


    “沒錯,就是銀色鑲鑽的那個盒子,正方體的那個。對對對,麻煩您幫我把它打開。看到裏麵的小瓶子了嗎?對對對,隨便拿一瓶給我就好,都是一樣的。”


    燕媽媽看那鑲鑽的盒子實在精美,小心翼翼地撥開鎖扣,生怕把它給碰壞了。


    打開匣子,又是一陣驚歎:“哇,這裏麵……全都是香奈兒的香水?”


    “嗬。”老黃微微頷首,“李女士對香水還有研究?瓶子確實是blue.de.chanel的,不過,裏麵裝的東西可比香水珍貴多了。”


    我聽著新鮮,也從匣子裏取出個瓶子,拿在手裏把玩了起來。


    嗬,還真別說,這種大牌,賣得死貴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說裏麵的香水好聞不好聞,起碼這瓶子,它就是精致,就是漂亮,就是上檔次。


    不過,我更好奇裏麵裝著什麽好東西。


    我打開蓋,聞了一下,立刻叫了出來:“我擦,這是……公雞血?”


    這一聲,可不得了了。


    一下子就騷到老黃的癢處了,他得瑟地衝我揚了揚眉毛:“易少就是易少,不愧是家學淵源啊!這些可不是一般的公雞血,全是上好的六陽雄雞的血,特供的!最是驅邪!”


    我暗暗咂舌。


    心想:不愧是黃大師,就是牛逼,就是專業,用個雞血,還這麽講究。也許,這就是一些公眾號裏常常說的“工匠精神”吧!


    不過,我還有半截話沒說出來。


    因為不管是什麽六陽雄雞還是九陽榨汁機,首先,你得是雞,這一點,很不錯,做到了。


    其次,你得純粹。


    純粹的公雞血確實是有一定的驅邪功效的,然而,當公雞血裏麵摻上了香奈兒香水——哪怕這香水再名貴,好幾萬一瓶,它也是雜質啊。


    有了雜質,公雞血驅邪的功效就大打折扣了。


    從味道上看,最起碼,摻公雞血之前,一定是沒洗幹淨瓶子的。


    香水味的公雞血,驅邪效果怎麽樣呢?


    我也挺好奇的。


    “不過,說不定摻上香奈兒什麽blue香水……或許是人家老黃的獨門秘方呢?”我決定看看再說。


    折騰了半個多鍾頭,一身的行頭總算是弄好了,老黃還好心地想要給我也整上這麽一身,我嚇壞了,連連擺手說:“黃大師,我就別整了,倒不是我不想,主要是我姐,她不讓我出手,讓我多看,多跟您後麵學習就行了。”


    聽說我姐不讓,他就不提這茬了。


    又從道袍的袖子裏拿出個金燦燦的風水羅盤,一邊拿著羅盤轉來轉去,調整方位,一邊念叨著:“羅經之用,從來尚矣。周公仿指南車遺意而作指南針,以定南北,隻有地支十二字,後賢又添四維、八幹,遂成二十四字。其偏左子癸盤係……”


    在我聽來,這就是天書了。


    在燕雯麗她媽媽聽來,這或許就是“逼格”和“專業”了。


    在鬼聽起來怎麽樣,我就不懂了。


    歌訣念完了,老黃也定好了羅盤的方位。


    他說,燕雯麗躺臥的方向和位置都有點問題,在風水學裏,這是“五鬼”之位,是大凶的位置,容易招來邪祟。


    燕媽媽聽了,嚇得連聲問他應該怎麽辦。


    他從長袍裏伸出手掌,抖了抖長袖,眼眸微閉,手指掐算了幾下,指著一個方位,對我們說道:“六天五禍絕延生,五天生延絕禍六,六絕禍生延天五,延生禍絕五天六,這裏,這裏便是吉位。”


    好在燕雯麗家的條件好,住的是好病房,病床也是可以移動的,我們幾個人就按照他說的,把燕雯麗推到了“吉位”上。


    隨著天色將晚,我發現,我之前對燕雯麗的判斷其實是有偏差的。


    之前,我覺得她的情況和普通的中邪不一樣,她是隨著正午時分的臨近而加重,早、晚反而是最輕的。


    可實際上,不僅正午,隨著子夜時分的臨近,她的病情也在加重。


    尤其是被老黃折騰了這麽些時間之後,我驚訝地發現,燕雯麗的臉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黑氣,身上也開始散發出刺鼻的陰味。


    我碰了碰黃若卉,小聲問她:“你覺得燕雯麗……她跟我們剛來的時候,有沒有什麽不一樣?”


    “沒有啊。”


    我的心沉了下去。


    燕雯麗的情況已經很糟很糟了。


    在我的眼裏,這已經是很清楚很容易看出來的表象,她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我有點失望,甚至懷疑了起來。


    老黃這對父女……怎麽感覺不大靠譜的樣子?


    此時,老黃念著歌訣,持著寶劍,掐著劍指,腳底踩著八卦,圍著燕雯麗就轉起了圈。


    他越走越疾,步子越邁越大,我們幾個人的心情,也隨著越來越緊張。


    就連全程都看不見喜怒的黃若卉,都挽著我的胳膊,緊緊地攥起了我的手。


    接著,隻見老黃“哢”得一下,用寶劍削斷了香奈兒香水瓶的瓶頸,把裏麵的雄雞血全部倒進嘴裏,一口,就噴向了燕雯麗!


    “立庚酉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出!”


    雄雞血混著老黃的精血,一接觸到燕雯麗的皮膚,就像是把冰水潑進了熊熊燃燒的烈火,就聽見“刺啦”一聲,病房裏的燈,突然就滅了。


    燕雯麗的媽媽,還有一直挽著我胳膊的黃若卉,她倆嚇得抱起了頭,尖叫了起來。


    她倆尖叫了有兩三秒吧,突然,一個更響,更尖銳的尖叫聲壓過了她倆的聲音。


    接著,燈,又亮了。


    我看到燕雯麗突然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她就像一個剛從水裏麵救上來溺水者似的,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雙目赤紅,臉上糊滿了鼻涕眼淚,還有公雞血。


    那樣子,挺嚇人的。


    我打量了她一會,突然意識到:燕雯麗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沒有叫,那麽……那個在尖叫的女人,又是誰?


    有鬼!


    我剛反應過來這一點,就感覺一陣狂風朝我們這邊襲來。那聲尖叫,也隨之而來,越來越近,聲調、頻率、響度的變化,就像是呼嘯而來的跑車。


    黃若卉已經被嚇傻了,拉著我就要往後麵退。


    可我知道,這種時候,隻能進,可以不動,萬萬不能後退。退一步,說不定就要被鬼上身了。


    我立在遠地,穩穩地紮下馬步,抬手便是一記罡火,衝那尖叫聲打了過去。


    它哀嚎了一聲,叫得更淒厲了一聲,好像還往後麵退了兩步。


    看它退了,我不由得鬆了口氣。


    可當我看清楚站在燕雯麗身旁的老黃時,臉色大變,連聲叫道:“老黃,不要!快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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