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澈從懸崖邊上來,兩人都已疲憊不堪。


    真真一刻也不敢耽擱,想乘著自己還有體力韓澈還能走時多走些路,好歹先走出這座山頭。


    這座山頭看著沒多大,要走出去,卻著實沒有那麽容易。


    止痛劑的藥效在一點點的撤退,韓澈每走一步都很困難,高燒的身體加上傷口,冷汗沿著兩鬢往下流淌,他雖已拚命掩飾,但心細如發的真真又豈會沒有察覺?


    雖然已經了解到韓澈體力不支,可真真卻不敢讓他坐下休息,一旦坐下,她和他還有沒有站起來的力量?


    抹了把額上的汗水,真真指指前麵的岔路口仰起頭看向韓澈:“前麵該往左,還是往右?”


    “左邊。”


    韓澈頭一偏,劉海掃過眉眼的一瞬,攜帶著汗水淋在真真臉上,冰涼的,直讓真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穩穩心神,真真駕著韓澈的胳膊繼續往前走。


    “真真,我累了,你扶我……休息一會兒。”


    韓澈漸漸體力不支,傷口的疼痛讓他皺了眉峰,這樣子不行,他得想辦法讓真真先走。


    “等等,你再堅持會兒,等出了山穀……”


    真真執拗的不肯停下,韓澈想要說什麽,她似乎都已經有預料了。


    韓澈突然停住了腳步,趴在她肩頭,臉頰覆著汗水蹭在她臉上:“真真……我真的很累,身上也很燙。”


    “好……你答應我,隻能休息一會兒,一小會兒!”


    她在韓澈麵前伸出一根指頭,一定要他答應才行。


    “好……”


    韓澈古銅色的臉上,已然透出失了血色的慘白,他無力的朝著真真笑笑,扶著她的肩膀在路邊的岩石上坐下。


    真真從包裏掏出壓縮食品和水,這是他們僅剩的食物了,還得靠著它們撐到得到救援。


    知道韓澈沒什麽力氣,真真把食品在嘴裏咬碎了,湊過腦袋去喂進他嘴裏,水也是一口一口渡入他嘴裏。


    吃了點東西的韓澈靠在岩石上看著真真直笑。


    “傻瓜,笑什麽?”


    “真真……”


    他拉住她的手,想著要怎麽勸她。


    “嗯?”


    “李欣陽會來的,要不了一兩天,他會帶著人來這裏的。”


    真真仰起頭往脖子裏灌了口水,點點頭:“嗯,我知道。”


    “所以……”


    “韓澈,你要是敢說出口,信不信我和你恩斷義絕?!”真真突然從岩石上站起來,一把將手裏的礦泉水瓶擲在地上,水瓶打翻了,水花和著泥土四濺而起。


    良久的靜默,韓澈朝著真真張開懷抱。


    “來,我抱抱。”


    他虛弱的靠在那裏,明淨的雙眸中再不若平日裏的冷峻、深不可測,真真看得懂,眼前的男人滿心滿眼都是她。


    小心的靠在他胸口,聽到的他依舊有力的心跳,真真暗自鬆了口氣。一瞥眼,看見他脖子上那條細細的鏈子,心頭一跳,這不就是那條看起來很像是女士戴的項鏈嗎?


    韓澈到現在還沒拿掉?一直都戴在身上?


    好奇心和一點點不愉快的微妙的心裏,促使她的小手指探進他的襯衣裏,想要一看究竟。胸前奇妙的酥癢感讓韓澈疑惑的低下頭看向她。


    “真真?你幹嘛?”


    被人發現了小動作的真真,立即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半是羞惱半是興師問罪的口吻嬌斥到:“幹嘛?我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你一直戴在這裏!這不是條女人的項鏈嗎?”


    韓澈一愣,片刻後抿嘴笑了,鬆開握住她的手:“看吧,我還以為你早就看見了。”


    解開他襯衣胸口的扣子,真真將那條項鏈挑了出來,這麽近距離仔細的一看,怎麽倒好像有種熟悉感?


    正納悶著,韓澈大掌捂住她的眼睛:“噓,閉上眼睛,用手摸一摸。”


    有什麽竄進真真的腦袋裏,難道……那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真真閉上眼,纖細的手指細細撫摸著項鏈,最後停留在墜子的位置,那種觸感,叫醒了回憶,熟悉感伴隨著不可思議的震驚讓她眼角溢出了潮濕的水珠。


    她的眼睛迷成一條縫,側耳思考著的樣子,讓看的人心生千萬個不舍。


    “是韓澈……真真……”


    石頭墜飾上,鐫刻著他們的名字。


    額上柔軟的唇落下,韓澈低聲誇她:“真聰明,送你的生日禮物,你個壞丫頭,從窗戶口給扔了,要是沒被我撿到,看你怎麽後悔!”


    真真仰起頭望進韓澈眼底,震驚之餘生出股巨大的感激,那感激讓她情不自禁的抱緊了韓澈。


    “謝謝……謝謝……”


    “……為什麽謝?”雖然是問話,可被抱住的韓澈,雙眸中淨是了然的笑意。


    如果不是韓澈的堅持,他們之間早就完了!哪裏還會等到真相大白的這一天?不是不後怕的,一回首,物是人非的蒼涼,有幾個人真正能接受得了?


    “全部,全部。”


    謝謝你這麽愛我,謝謝你這麽霸道,謝謝你蠻不講理,謝謝你為所欲為,謝謝你……從不放棄我!


    “嗯,好,我接受了。”


    稍事休整後的兩人準備再度啟程,韓澈還在那裏調侃真真。


    “你竟然一直都沒發現?還是忍到現在才質問我?上次我們在海邊……還有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早就想問我了?”


    韓澈提起兩人親密時的事,真真羞紅了臉,不想去接話茬,抬起頭來看向天邊。


    早上醒來時,天空還是鋪滿了陽光的,這會兒天卻不怎麽好了,陽光躲了起來,天空陰沉沉的壓了下來。


    她嘀咕一句:“不會是要下雨吧?”


    “老婆……”


    “不知道包裏有沒有傘?”


    “老婆!”


    “閉嘴!還走不走?天要下雨了,下了雨,路就不好走了!”真真一瞪眼,還想調侃兩句的韓大總裁立即閉上了嘴。


    真真的擔憂並不是多餘,兩人還沒走出山裏,天色就一點點暗了下來,被山間繁盛的枝葉蓋著,愈發顯得陰沉。


    兩人在樹林間行走,慢慢的,頭頂上傳來沙沙的響聲,枝葉的縫隙間落下三兩滴雨水打在頭臉上。


    該死!真真暗罵一句,韓澈的傷口若是沾了水,恐怕就更凶險了!


    幸而韓澈的外套是防水的,原來一直披在真真身上,這會兒下了雨,真真便脫了下來蓋回他身上,韓澈不肯,她瞪眼:“你想看我著急是不是?”


    他們還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因為一件衣服,這般彼此相讓。


    當他無所不能,掌控著天下財富時,想要給她什麽不能?然而那時候的一擲千金,又怎麽能和現在這一件衣服的溫暖相提並論?


    愛一個人,不是要看你能給她什麽,而是要看,你願意給她什麽。


    麵對真真的抗議,韓澈張開懷抱,將小妻子攬在懷裏:“那我們一起披著。”


    她的手臂穿過他的腰身,緊緊的、緊緊的圈住他,扯住衣服的一角,任憑外麵的雨已成滂沱之勢,他們也不再鬆開彼此。


    雨越來越大,韓澈的情況,也越來越糟糕了。


    體能虧空、傷勢嚴重的韓澈,很快便在大雨中支撐不住,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歪向真真,強打的精神也萎頓下去。


    作為男人,他是頭一次覺得自己有愧於這兩個頂天立地的字。不能保護好女人,還讓女人跟著受苦,甚至為自己擔憂,他算是個p男人!


    一路往前走,山路被雨水衝刷的很是難走,鞋子上沾上了泥漿,漸漸的連邁步子都有些困難。


    真真撐著韓澈,每走一步都極為小心。


    她把韓澈的胳膊往肩上頂了頂,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深吸一口氣,往前邁了一步,豈料韓澈的身子突然一歪,整個人壓向她。


    真真腳下一滑,兩個人一齊滾在了地上。這麽一摔,將兩人摔散了,落向不同的方向。真真還好,隻是看起來狼狽一些,韓澈的情況卻沒那麽樂觀了。


    “韓澈!”


    真真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人就爬向了韓澈那邊,這麽一看,才發現,剛才還存著一絲清明神色的韓澈,完全喪失了意識。


    大雨落在他身上,他整個人泡在泥漿中,英挺的樣子蕩然無存,眉間緊鎖著,很痛苦的樣子。


    “韓澈,韓澈,你別嚇我……”


    真真抬手擦擦韓澈的臉頰,看他沒什麽反應,輕輕在他臉上拍了拍,見他仍沒什麽反應,眼眶登時充血,俯下身子埋在他胸口。


    大雨裏,即使是那麽靠在他的胸口,心跳聲還是聽的很不真切,真真急了,拿掌心貼在他左胸口第五肋間的地方,心跳有力的貼合著她的掌心。


    真真大舒一口氣,捧起韓澈的臉,撫著他濃密的眉峰,誇獎他:“好樣的,沒事的,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鬼地方!”


    “起來,韓澈,起來!”


    她吃力的把韓澈從地上拉起來,呼吸已開始不穩,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她的個子在女生中算是高的,可對於韓澈來說,還是不值一提,然而那個時候,她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健碩的韓澈被她扛在背上,兩條長長的腿拖在地上,居然也被她拖動了。


    盡管是舉步維艱,盡管是一寸一寸的移動,但隻要他們在一起,風雨再大,又有什麽關係?


    “別怕!有我呢!”


    這句他曾無數次對自己她說過的話,今天,終於由她對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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