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澈從不殺人,更加不會對女人動手。


    這句話,向來是為明暗兩道勢力所公認的。但此刻,他矯健的身軀從高腳凳上一個旋身,虎口緊緊勒住的卻是沈蔓青的喉嚨,以他的臂力和掌力,隻需再勒緊兩公分,就能輕鬆要了她的命!


    什麽道義、倫常,那些男人向來看重的比性命、尊嚴還要尊貴的東西,隻要和聶真真沾上了邊,就全然不會對韓澈產生任何約束力!


    沈蔓青的呼吸被阻滯住,覺得瞳仁都要隨著他的舉動被擠出眼眶的那一刻,腦子裏懼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深刻的明白了這一點。


    在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悲哀、無力讓她忘了抗爭。


    “哼……”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笑什麽?”韓澈的手又緊了一分,他眼前看到的不是跟隨了自己十幾年的女人,而是一個嘲笑自己情場失敗的讓他厭惡的人!


    “哎,韓澈,開玩笑得了,你還來真的?”梁駿馳看情形不對,忙伸手來阻止。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混在一塊兒,別說體力、實力相當,就是給梁駿馳幾分麵子,韓澈也無法繼續。


    何況隨著梁駿馳這一聲阻斷,他也是有些後悔的。手上一鬆,強大的慣性將沈蔓青摔向地麵,頭磕在茶幾的角上,疼的她眼冒金星。


    這下梁駿馳真急了,雖然理解他今天心情不好,可拿自己的女人撒氣,不是他一貫的作為,也過分了點。


    “韓澈!你小子……差不多得了!有種你就衝到訂婚禮上把你老婆搶回來!跟這兒衝無辜的人撒什麽氣!”梁駿馳說著蹲下身子查看沈蔓青被撞上的地方,鬆鬆的頭發蓋住,後腦勺那裏已經鼓起一個小小的包,,不用問也知道磕的有多厲害了。


    “你!混蛋!”


    梁駿馳作勢要起身揍韓澈,被沈蔓青一把拉住了。


    她臉色很難看,疼是一部分,但梁駿馳並不遲鈍,被韓澈所傷,傷心恐怕占了更大一部分。


    沈蔓青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麽,但那意思是顯而易見的——韓澈心情不好,她並不怪他。


    “瘋子,你們全是瘋子!”梁駿馳怒罵一聲,從地上起來。既然當事人都不在意了,他又有什麽必要在這裏充當什麽好人?


    一踢門,梁駿馳揚長而去。


    好半天,屋子裏剩下的兩人都沒有人說話。


    韓澈依舊靠在吧台上,杯子裏盛滿了酒,經過這麽一鬧,他也不碰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夾了一支煙,是剛才才點上的。偶爾吸一兩口,他不動,煙灰便堆積在那裏長長的一條。


    沈蔓青覺得好了一點,便從地上起來,將吧台上的酒瓶收拾了一下,拿到外麵讓人處理了。回頭看他手裏的煙就要燒到手指,忙欺身上來自他手中取下煙頭,在煙灰缸裏摁滅。


    一切舉動行雲流水,她十六歲的時候認識韓澈,十七歲就跟了他,照顧他,她大概比他其他的女人都要來的得心應手。


    韓澈也沒有推辭,靜靜的看著她做著這一切。


    沈蔓青從身後抱住他,下頜抵在他的肩頭,想了想才歎息著低聲說到:“不是還有我嗎?我不可以嗎?”


    她的手在韓澈胸前交疊,這四個字一吐出,屋子裏再度沒有了任何聲音。


    她想起和韓澈的第一次,她還那麽年輕,仰望著同樣身為少年的韓澈,卻從他眼裏看到了一種傲視天下的豪氣。自那以後,她的身體和心都交給了眼前這個男人。


    她當然也知道,她在韓澈身邊算不上什麽。韓澈有過多少女人,這十幾年來,她數也數不清了。但是這些女人,像陣陣風一樣,飄來了,自然也會飄走。


    直到那次聶真真在酒吧出現,她猛然意識到,這個女孩似乎是不一樣的。不過,老天可憐她,韓澈終於動心的女孩,竟然是他的親侄女!


    到了最後,在韓澈身邊的,還是隻有她。


    她思忖了半天才出口的這句話,在她而言是無邊的深情,聽在韓澈耳中卻全然不是這麽回事。


    他全身的肌肉都因為她的這短短的話語繃緊了,伸手拉開沈蔓青,斜挑著眉眼看她,精雕細琢的妝容,沈蔓青也是個漂亮的女人,雖然縱身歡場,卻實實在在隻跟過自己,聽話懂禮數。


    在遇到聶真真以前,他以為,自己是喜歡她的。


    誰來告訴他,現在他這種撕心裂肺不見血的疼,究竟是怎麽造成的?想想覺得可笑,撫額輕挑嘴唇:“誰說我跟她結束了?我和她沒完!”


    他答非所問,沈蔓青微微愣了。回味過來,覺得他像是在賭氣,很少見到他這樣,沈蔓青看的愈發心疼,再度抱緊他,輕撫著他的脊背。


    她這明顯安慰的舉動,惹得韓澈極度不愉快,笑的更大聲了。


    韓振天把他流放到國外,以為憑著一群訓練有素的殺手就能困住自己,梁駿馳嘲諷他,現在連沈蔓青也同情他!真是笑話,他韓澈什麽時候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


    但他不想多說,他在乎的隻是最後的結果。


    默不作聲的甩開沈蔓青進了浴室,這一身酒氣,去看真真的話,一定會驚動她,最近她好像挺敏感,睡到一半還會醒來。今天是她的好日子,不知道會和賀明宸那個小子廝混到幾點。


    想著她偎依在賀明宸懷裏的畫麵,心情不免又焦躁了幾分。


    衝完澡出來,沈蔓青已經鋪好床等著他。看他徑自走到更衣櫃前,脫口問到:“今天還要去嗎?”


    今天是她訂婚的日子,大勢已定,他這樣除了讓自己難過,還有什麽意義?


    韓澈套好外套,聽她這麽一說,也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想的。韓振天不也就是這麽想的,關著他,想在他不在的時候完成這一切。


    可是,訂婚了又怎麽樣?就算是結婚了,他韓澈想要的女人也一樣得搶到手!


    韓澈走了,沈蔓青看著空蕩蕩的床鋪——這些日子,他碰都沒有碰過她!她呆坐在床沿上,看著對麵鏡子裏那個依舊年輕的女人,美貌不減,可惜已經無人欣賞……


    韓家森嚴的防衛措施都是韓澈親手設置的,當然他沒有想到有一天這會成為自己進入韓家的一道障礙。


    不過既然是他親手設置,除了有些繁瑣之外,並不能阻擋他順利進入韓家。


    和往常兩日一樣,他順利的爬上聶真真房間的陽台。她的房中亮著燈,這讓他心頭一喜。她回來了,並沒有和賀明宸在一起。


    她和那個小子在一起,無論做什麽,想想都堵心。


    窗簾沒有拉上,他側著身子可以清晰的看到她在裏麵穿著睡衣走來走去,手上拿著手機,好像是在打電話。


    心裏一動,趕忙撥通了梁駿馳的電話。提示正在通話中,這個冰冷機械的女音,韓澈第一次覺得這麽動聽。呆呆的握著電話,轉過身盯著聶真真。


    她皺著可愛精致的五官,玻璃門的隔音效果太好,他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可他就是知道,她是在擔心他。


    他憑空從韓家消失了,如果她一點都不擔心,那他也算是白活了一場。


    也許是看的太出神,聶真真轉過身來麵對著他的時候他沒能像往常那樣迅速的躲開,直直迎上她探究驚疑的目光。


    屋子裏,聶真真正在焦急的詢問梁駿馳他那句話的真正涵義,他是不是知道韓澈在哪裏?梁駿馳受韓澈所托本來也沒有打算告訴她,加上剛才又在韓澈那裏鬧得不怎麽愉快,隻是一個勁的跟她打哈哈。


    她不妨一轉身就看到了韓澈,手機從手中滑落,腳步釘在地上,想要往前挪動,竟是一步也動彈不了。


    “韓……澈……”她的唇瓣蠕動著,並沒有發出聲音。


    韓澈的眼睛都亮了,望著聶真真點了點頭,手指在玻璃門上輕輕敲擊。


    聶真真腦子不夠用,依舊呆呆的站立著。盡管心裏的另一個自己正強力鼓動著她撲進他懷裏,去摸一摸他的身子,也想捏捏胳膊、捏捏腿,確認他並沒有受傷,是完好無損的。


    但她迅速反應過來,韓澈現在出現在這裏,韓振天一定不知道,無論出於哪種緣由,她都不能再給他造成任何假象,橫豎是不可能,而且,她今天訂婚了……她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妻。


    “韓澈,忘了我吧。”她動了動唇瓣,她不知道韓澈聽不聽得見,但她想他一定是明白的。


    “真真,媽進來了啊!”


    身後門外聶綿卿的聲音響起,這個時間,她應該是來送牛奶,順便督促她吃藥的。聶真真睜大眼看著玻璃門外一動不動的韓澈,匆忙奔到門邊,急速拉上窗簾。身子靠在門上,伸出一隻手來貼在身後的玻璃上,輕輕揮了揮:再見了,我的愛人,再見了,韓澈。


    心口仿佛貼在冰冷的玻璃上狂跳著,聶綿卿已經端著牛奶進來了。


    “站那裏做什麽?快過來,吃了藥,喝了牛奶,該睡了,今天累壞了吧!”


    聶真真幹幹的笑笑,鬆開窗簾走過去。手心溫熱的,是韓澈貼上來的殘餘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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