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質湯匙在熬得濃稠細軟的米粥中輕輕攪動,有那麽一下子的恍惚停滯。


    粥麵上一層水光,散發著蒸騰的熱氣,隻一點點,卻是水汽氤氳叢生。


    韓澈笑了,這笑太表層,勾唇的動作裏敷衍的成分都比以往多:我不固執的話,你現在還會在這裏嗎?你不在這裏,我又何談什麽幸福?


    手上溫軟的觸感,是聶真真握住了他。溫暖依戀的眸光,一如當初。


    “真真。”他忍不住低喃出她的名字。


    “叔叔,我就要訂婚了,我們以前的事,都忘記了,好不好?”


    刹那間,韓澈眼裏才升起的希望被覆滅。她虛弱的躺在那裏,因發燒,臉上水分丟失過多,幹燥的起了皮屑,像足那個時候,她被他強行占有。


    韓澈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她爭吵,或許在他心底更加不能接受的是她堅定的要跟他分手的現實。


    “你好好休息。”他伸出手來,在她嘴角擦拭著殘留的湯汁,站起身,背對著她。


    “叔……”聶真真慌忙伸出手來拉住他,他如觸電般揮開她。這意外的舉動讓兩個人都是一愣。


    直到韓澈走開許久,聶真真才回過神來,無聲的拉過被子,緊咬著被頭,她卑微的哭泣,不敢發出聲音。


    一天晚上,入夜時分。


    聶真真發著低燒睡得迷迷糊糊,覺得臉上有癢癢的觸感,睜開了眼,卻見韓澈正坐在床頭,見她醒來也毫不驚訝。


    撫摸著她的手改而覆蓋在她唇上,笑到:“弄醒你了?沒事,到了車上再睡也是一樣。”


    說著就將她從床上連著身上的薄被一起抱了起來,眉峰見隱隱有些焦慮和猶豫。


    “去哪?”聶真真略微有些掙紮,但身上並沒有多少力氣。


    “老頭子發現了,恐怕很快就能找到這裏,聽話……”韓澈簡短的說完,抱起她就往外走。


    走到院子裏,小四和李欣陽首當其衝站在最前麵。


    一整排的車子已經停在門口,兩人一出來,小四立即拉開了車門,口裏說到:“總裁,直接去機場,飛機已經準備好。”


    “很好。”


    韓澈抱著聶真真進了車裏,將她安放在座椅上,在懷裏調整了舒適的姿勢讓她躺好,看她一味睜著眼睛盯著自己,好笑的說到:“不是困嗎?睡吧!”


    說著用下頜蹭她的臉頰,細微的刺痛感,紮在聶真真低熱的肌膚上,竟然有種舒適的感覺。


    從小四的話裏,聶真真多少聽出些端倪。韓澈這是要帶她去什麽地方?


    車子已經啟動,掙紮著不適的身體,皺著眉,口氣也很不好:“韓澈,你要帶我去哪裏?我不想跟你走!”


    韓澈聽她如此直接的拒絕自己,氣極反笑,不怒而威,在他淩厲的目光中,聶真真底氣有些不足。


    “你也隻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叫我韓澈,也好,我隻在乎結果。”韓澈說完便抿緊了唇瓣,根本不理會懷裏人兒的震驚。


    車子駛上遠郊通往市郊的公路,一行車之後,漸漸有些異樣。


    “小四?”


    駕駛座上的小四聽到呼喚,立即應聲,撥通了手機,詢問後麵的情況。


    “怎麽回事?”


    “總裁,老爺找來了君老大的人,正跟在後麵!”


    “該死!”韓澈低聲咒罵一句,不安的看了看懷裏嬌弱的人兒,緊了緊她身上的薄被。


    “別怕,沒有人能從我這裏把你搶走!”他這句話是對聶真真說的,卻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聶真真偎依在他懷裏,疲憊無力,竟然生出一絲可恥的逆來順受。既然她一直下不了決心,與其繼續搖擺不定,那麽就讓上天來決定吧!


    尾隨在韓澈一行後麵的一輛賓利車上,帶著麵具的男人閉目養神,一副慵懶的模樣,根本不像是在進行追趕人的任務。


    反觀他身旁的賀明宸卻是急的在座椅上不停挪動。


    “嘖,我說賀少爺,這座上有針還是怎麽的?您老實坐會兒行嗎?”


    藏著麵目的男子依舊閉著眼,不耐煩的咂了咂嘴,心想著當時就不該答應帶著這個小子一起來,一會兒看到自己的未婚妻被韓澈抱著還不定多失控。


    “君老大,您讓您的人再快點,不是就在眼前了嗎?”賀明宸沒有聽進去他的話,眼裏隻有前麵追趕的車子,一門心思的隻是在揣測,聶真真現在會是在哪輛車上。


    “哧……賀少爺,還輪不到您來指教我,我不是衝您賀家的麵子,您懂?”


    君老大的眼皮動了動,語氣不再調侃,冰冷而陰森,賀明宸欲言又止,隻好住了嘴。


    “可以了,讓弟兄們包抄!”


    就在賀明宸急的要跳車的時候,君老大猛的睜開了眼,坐直了身子,兩眼炯炯有神的望著前麵的寶藍色法拉利,淡淡下令。


    “是!”


    韓澈一行車速已提到最快,後麵的車子緊跟不舍,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小四,停車,從這裏,我帶著太太從小道走,讓人來接,你們在這裏擋住君老大的人!”


    小四於是連忙聯係其餘的兄弟,沒多會兒,匆匆掛斷電話,臉色很不好。


    “總裁,我們的人,被老爺製住了!”


    韓澈瞳仁一縮,頭皮發麻。


    韓振天不問世事多年,但他是什麽人?就算過去這麽多年,那些老江湖、道上的各方勢力還是會賣他幾分麵子。


    他本來也沒想到會在別墅裏耽擱這麽久,意料之外的是聶真真病了,怕她經受不住旅途奔波,才遲遲不敢行動。這麽看來倒是給了韓振天充足的時間。


    現在來後悔這些也沒有用,隻能想著辦法脫身。要他放棄懷裏的人,那是斷斷不能!


    “告訴兄弟們,不管怎樣,我和太太今天都必須衝出去,順利抵達機場。”


    小四點點頭,吩咐了各輛車上的兄弟。


    一時間公路上各色車輛婉轉迂回,縱橫交錯行駛,更有甚者玩起了漂移。


    “喲!韓澈有長進,懂的衝冠一怒為紅顏了!”


    君老大白皙的手指,中指上帶著薄繭,強忍著笑意,不無諷刺的說到,注視著前方的車輛,那眼中分明是——恨意?


    賀明宸看到了,倒也沒有覺得奇怪,韓家背後一直有某種勢力,和君老大有利益衝突也是正常的。


    “讓前麵的人兄弟們都掉頭吧,陪著韓澈玩了這麽久,該收手了!”君老大這一句話裏,讓賀明宸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君老大的身份一直神秘,他長年帶著麵具,沒有人知道他長得什麽樣,隻能從聲音裏隱約辨別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至於他的家世、背景更是一無所知。


    他的勢力確是很龐大的,在a市可以和他抗衡的,也隻有韓家。


    如果是平日裏的韓澈,即使是君老大出馬也未必能夠將他怎樣,可是這次不一樣,韓振天親自出馬,聯合了各方勢力,勢必要阻止韓澈瘋狂的行徑。


    賀明宸知道,韓澈是跑不掉的,可不到最後一刻,他又怎麽能放心?聶真真還在手裏,這些天,也不知道韓澈是怎樣欺負她的。


    公路上一路璀璨的燈火,加上車燈,遠遠的望去,就像銀河裏穿梭著一條巨龍,氣勢磅礴,內裏卻是驚心動魄。


    “吱嘎!”


    隨著一聲緊急刹車,韓抱著聶真真身子猛地一震,車子已經停住。


    “總裁,怎麽辦?前麵也被堵上了!”小四焦急的回過頭。


    因為一開始就不想讓過多的人知道,所以帶來的人並不多,外麵的勢力又都被韓振天壓製住,現在君老大的人又來堵截,看來是絕無逃出的可能了。


    “小四,你先下去。”


    小四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蒼茫的夜色中,並沒有多少車流量的遠郊公路上,聲勢浩大的停著幾十輛車,他們處在正當中,完全被圍堵的狀態。


    小四一走,車廂裏就隻剩下韓澈和聶真真兩個人。


    事已至此,韓澈並沒有驚慌,也沒有焦躁。他捧著聶真真的臉頰,撫摸著她帶著病容的臉頰,問到:“你其實不願意跟我走,現在這樣你是不是很高興?”


    聶真真聽他問的如此直接,也不想瞞他,點了點頭。


    “嗬……當真如此。”韓澈輕笑著,自嘲的口吻。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聶真真惶惑的望著他,並不明白他所指。


    “那天,我們明明說好要私奔,我在橋上等了你一夜,老爺子說你失蹤了,我費了多少力氣去找你,結果……你卻跟賀明宸在一起了……”


    在橋上等了她一夜?聶真真驚喜交加,心底湧動著最本真的情愫。


    “為什麽?為什麽……背叛我?”


    聶真真望著他,他悲苦失望的乞求,她睜大了眼,從中看不出一絲虛假,她甚至就要相信他是喜歡她的,就算是因為她像她的母親,也許,他也的確是喜歡她的。


    可是,那又怎麽樣?


    今天她已經見識到了韓振天的勢力,他們是逃不出這裏的,就算是這麽強大的韓澈,也還是鬥不過韓振天。


    “為什麽?你還不明白嗎?你也看到了,我們在一起,就注定這樣四處逃亡!這世上誰離了誰不能活?何況,我們是叔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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