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過去了,忘記好嗎?讓其他人有機會愛你。韓澈傷害了你,放棄了你,不要責怪自己,也給自己機會去愛別人!看看身邊愛你的人,好嗎?”賀明宸的眼睛灼灼發亮,一片火熱的光芒,燒痛了聶真真的眼,察覺淚水落下,賀明宸已伸手替她擦拭,他的指尖冰涼,仿佛一劑上好的止痛劑。


    “真真,對不起,我一無所知,不知道你遭受了這麽大的痛楚。”賀明宸的手落在半空,光影顫抖,寬闊的胸膛裏透出一縷悠悠的氣息,清明的散開,手中握著聶真真烏黑的發絲,想要撫摸她的臉頰,生怕她以為他輕看了她,不敢造次,猶豫再三收回了手。


    腦海裏劃過歲月的年輪,眼前的女孩同三年前比起來除卻多了幾分嬌媚,出落的更加美麗外,歲月中竟沉澱下這樣的憂傷,讓賀明宸的心隱隱的疼。他從未如此後悔,後悔當初的離開。


    那時候他以為時光飛逝,她還太小,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她長大。然而,他發現他錯了,對於不曾相愛的人們來說,時光很長,長的足以讓她愛上別人,並由此遍體鱗傷!他的對不起,是對聶真真,更是對自己,他辜負了年少時的自己——沒能守護好他心裏的女孩!


    聶真真不明白賀明宸為什麽要對自己道歉,直到賀明宸走,她還沒從震驚中完全清醒過來。那是賀明宸第一次帶給她不一樣的感覺,在這之前,她還從來沒有對他產生過任何超出朋友的情感,可在那一刻,她的心跳的確因為賀明宸的態度亂了節拍。


    此後經年,賀明宸用他不同於韓澈的方式,在聶真真的生命裏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那晚之後,韓澈又消失了,再也沒來過醫院看望聶真真。聶真真對著手機看著他的號碼,多少次已經按下撥號鍵,卻在要接通的那一刻匆忙掛斷,思念成狂,道德卻是橫在心上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她沒有勇氣跨過。


    相反的,賀明宸天天來醫院,大部分時候是在晚上,被聶綿卿撞見過兩次。以往聶綿卿對他的態度算是熱絡的,但這一次,聶綿卿卻是顯得恭敬客氣。在她心裏雖然覺得賀明宸各方麵都不錯,但就是因為太優秀了,反而不希望他和聶真真太接近。


    在聶真真經曆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她不認為賀明宸還能夠接受她,與其將來知道了再讓聶真真傷心,倒不如從來都沒有開始過。


    當著賀明宸的麵,聶綿卿沒有說過什麽,在他走了之後,聶綿卿終於忍不住暗示聶真真。


    “真真,你和賀明宸……媽看的出來,他對你是有那種意思的。”聶綿卿正在替聶真真梳頭。


    她的頭發長得很快,因為整天躺著,聶綿卿於是替她綁成兩條麻花辨,她這樣的年紀,梳這發型,看起來就像高中生一樣嬌俏可愛,誰會猜到她如花的年紀竟然遭受到這樣的遭遇?著這些,聶綿卿不自覺發出一聲歎息。


    聶真真聽見了,知道她憐惜她,她也一樣覺得很悲哀。隻是聶真真不敢告訴聶綿卿,她們傷心難過的理由並不一樣,她唯一難過的是她和韓澈已然不可能,這種血親的阻斷,讓她的愛無處安放,比敗給韓澈的其他女人還要讓她不甘心!


    一件事,她還沒有努力,卻已經被人宣告不必努力,她如何能甘心?


    對於聶綿卿所擔心的賀明宸的事,聶真真其實也很惶惑,那天賀明宸知道了她和韓澈的關係之後,那一句無端帶著歉意的話的確也讓她不能理解。但在那之後,賀明宸除了每天來看她,陪著她說一會兒話,也沒再提過那方麵的事。


    聶真真知賀明宸為人一直就是這樣溫和寬容的,也許他是同情自己也不一定。她把這種想法告訴了聶綿卿,連帶聶綿卿也覺得賀明宸沒有理由在完全知情的情況下還一頭栽進來,大概是因為曾經同校、曾經喜歡,所以一時不得放手,這當中同情和憐惜的可信度應當比較高。


    她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男女情愛這種事情,她最是了解。當初,她還不是對韓溯一往情深,即使知道他心有所屬,也不能斷了情絲,甚至耗費青春將他的女兒帶大?


    “若是沒那個意思,還是不要走得太近,韓老爺子……總會給你一個最好的安排。”聶綿卿歎息著,就算是有韓振天護著,但聶真真經曆的這些事,恐怕也不是哪個男人能輕易接受的,對於聶真真失去賀明宸這麽一個好的歸宿更是惋惜至極。


    韓振天每天也會來看望聶真真,通常都是在早上。他會很仔細的詢問醫生她的康複情況,對於她每一天的用藥、治療、飲食、情緒等等,都問的非常仔細,醫院有一點做得不周到,他都不會放過,當然醫院也不敢怠慢,照顧的很是悉心。


    聶真真的身體恢複的很快,在第十四天的時候,韓振天將她接回了韓家。


    聶真真被聶綿卿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一層又一層,雖是初春還是熱的她直冒汗,她噘著嘴不樂意,轉身看到韓振天那一臉隱忍的傷痛,知道他是覺得愧疚,忙住了嘴,老老實實的任由聶綿卿擺弄。


    司機打開車門讓她上車的時候,替她扶住車頂,笑著說了句:“小小姐,您慢點兒!”


    這個稱呼讓聶真真頓時僵住了,小小姐?微微失神,立即反應過來,在韓家,韓振天是老爺,韓澈是少爺,她——可不就是小小姐?!


    這個稱呼是韓振天給她正名的第一步,可是她一點也不喜歡。她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坐進車裏,蜷在掌心的指尖都在抽痛,從今天踏進韓家開始,她就不再是原來的那個聶真真了。


    韓振天迫不及待的想要給她換上新的身份,告訴她,不用她操一點心。他這話語裏涵義深刻,聶真真不全明白,後來才在日積月累中體會到,韓振天對她除了愧疚的想要補償外,那一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最終還是占了上風,他在他能力範圍之內,把所能給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她。


    首先是名字,韓振天說她不能再叫聶真真,要想名正言順的享有韓家的一切,當然首先得從戶籍上認祖歸宗。


    當韓振天問起她還記不記得自己以前的名字時,聶真真沒來由的有些抗拒——韓澈說別忘了她姓韓!一語成讖,現在她將真真正正的成為韓姓。


    “不記得了……”她搖搖頭,換成什麽名字都無所謂,她還是她,還是聶真真。


    韓振天目光投向遠方,悠遠的像是在搜索許多年前的回憶。


    “真真,你的生日是?”


    “6月29號。”


    “6月29……初夏啊!”韓振天口中喃喃重複,對了——是初夏。韓溯說過,他的孩子出生在夏天,天氣剛剛開始有些熱,所以就叫做初夏。


    眸光從遠處移回,停在聶真真身上,她身上韓溯的影子一點沒有,十足的像極了她的母親,就連現在端坐著恭敬的架勢、細微的喘息都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雖然她不像韓溯,卻是韓溯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是他的掌上明珠。


    他將手中的拐杖移到桌邊穩穩的靠住,衝著聶真真慈愛的張開雙臂笑到:“初夏——這就是你的名字,你的父親,叫韓溯,他……曾經對我提起過,是爺爺不好,沒有早點找到你,讓你受委屈了,來,孩子,過來讓爺爺好好看看……”


    這些天來聶真真雖然受到了韓振天無微不至的照拂,但像現在這樣兩個人單獨相處還是鮮有的。韓振天看她的目光已不同於以往,以前他的眼神雖是柔和的,但卻不帶任何情感,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現在他成了她的爺爺,是她在這世上血脈相連的親人。


    聶真真緩緩站起身向著韓振天走近,他一直看著她,微笑著點頭,寬闊的胸懷迎接著她。


    “孩子……初夏,我的好孩子!”韓振天拉住聶真真的手,聲聲呼喊,掩藏不住的往事一齊湧上心頭,要怎麽做,才能給她最好的?她還這麽小,卻已經經受了這樣大的傷痛!


    因著他的這一聲“孩子”,聶真真撲到在他膝蓋上,雙膝跪向地麵。自從流產以來,她還沒有這樣失聲痛哭過,心裏的苦痛也一直壓製著沒有對人訴說。


    隱秘身世的揭開,本身就已經讓她倉皇不能接受,加上她和韓澈的關係,更是讓她苦不堪言。她隻有十七歲,這些突然而來的事件超出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可是沒有人能幫她,沒有人替代她,她必須自己來麵對!


    韓振天的這一聲“孩子”,打開了她蓄積已久即將衝破的悲傷閥門,她在他懷裏哭的死去活來,沒有辦法停下來。


    “爺爺……爺爺……”她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在韓振天身上蹭著,毫無形象,韓振天寵溺的看著他的小孫女,點頭應著,任她肆意宣泄。枯瘦的大掌在她頭上輕撫著,渾濁的淚水滴滴滾落。


    那場景,哀婉淒切,暈開了時光的滄桑。往昔痛心疾首的記憶,猶如泛黃的破碎影像,從韓振天腦中翻過,殘痕點點,疼痛依舊如故,然而剡溪九轉,他似乎聽見流水淙淙,那是聶真真的出現,帶給他的奇異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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