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真真沒有走成,這起初和韓澈無關,但讓她最終留下的卻還是韓澈。聶綿卿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很好,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中,聶真真全部都聽從她的,都沒有開口問問她們要去哪裏。


    不過,這世上真的是有太多的意外和不如意。


    那一天,天空青藍濕潤,陽光分外的好,變著角度切在玻璃窗上,在聶真真眼裏鑿開一個刺目的小孔。劉海被風吹過,露出她光潔的額頭。溫暖的陽光穿梭過微隙的氣息,舒暢、綿長。


    她不經意間見看護圍在一起竊竊私語,大概是以為身邊沒有其他人,雖然壓低了聲音,還是足以讓聶真真聽的真真切切。


    “這藥都吃了這麽久,怎麽好像這小姑娘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孩子在她肚子裏牢固著呢?”


    “誰知道,既不想傷著大人,又不想要孩子,當初是怎麽想起來懷上的?真是作孽!這豪門就是複雜……”


    聶真真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眼睛死死的盯著看護手裏攪動著牛奶,那種腥味在她鼻尖擴散,濃鬱的白色在她眼裏幻化成一種赤紅的色彩。


    手指伸出去,推開單薄的木門,看護驚慌失措的轉過身,麵對著聶真真驚呼後肅然站立。


    “少……少奶奶……”


    看護在她麵前顫抖著身子,她們越是害怕,她的心就越涼。尖銳的嗓音撕破了喉嚨,她問她們:“完完整整的說給我聽!不要有一個字隱瞞。”


    看護知道這下子是闖了大禍,也明白是瞞不住了,隻好和盤將事實都說了出來。


    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樣!人是韓澈請來的,藥也是他吩咐讓人下的。隻是,她不明白,他這麽婉轉迂回、處心積慮的想要除去她的孩子,當初又為什麽要讓她懷上?


    “少奶奶,這少爺是怎麽想的,我們不知道,但是他特意吩咐了不能傷著您……”看護看她過於冷靜,心裏愈發發怵。


    “哼……”聶真真冷笑著轉身離去,這種鬼話,對於她而言還有什麽意義嗎?想要除去她的孩子,又怎麽會傷不了她?撕心裂肺的,都是她的身體!


    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聶真真沒有接,她知道是聶綿卿,但現在她還不能走,她要親口問問韓澈,他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她掏出手機按滅聶綿卿的來電,下了樓,吩咐司機立即前往天墨集團。


    車子到達天墨集團正是上午11點,離她的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足夠她向他要一個事實。


    聶真真和韓澈的婚訊仍舊未對外公布,天墨集團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身份,她接受著眾人奇怪的目光打量,在司機的帶領下直上77層總裁辦公室。


    “太太,您在這裏……”司機察覺出她的神色跟往常很不一樣,心裏也發慌,想要先進去跟韓澈打個招呼。


    聶真真淩厲的目光射向他,他不由打了個冷戰,退在她身後收住了話語。


    聶真真兀自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一室冷清,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空氣裏那一點淫靡的味道,聶真真卻敏感的嗅到了。她的腳步順著這股味道往裏走,停在休息室門口。


    男女壓抑著的呻吟聲破空而來,尖銳的刺破她的耳膜。方才一路走來滿腔飽脹的不知名的情緒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驟然癟了,也不知道是從那個空隙裏放走的,她的心突然就空了,空的就隻剩下一層皮。


    她彎起手背,四指彎曲扣在門上,一聲一聲,篤定清晰。


    “澈……別去……”


    “好……”


    這個女人的聲音,她沒有聽過,嬌媚動人,勾人魂魄。韓澈的聲音她聽了千遍萬遍,卻是熟悉至極!他隻說了一個“好”字,滿足了懷中的女人,卻將門外站著的聶真真推入萬丈深淵。


    她突然發了瘋似的,劇烈的拍打著門,起先的節奏已亂了,手握成拳瘋狂的敲打著,她就不信,這樣他們還能繼續!


    小四收到了消息,趕了過來,拉住狂躁不安的聶真真。


    她的手被他鉗製住了,她朝著他淒絕的一笑問他:“小四哥哥,這就是你說為什麽不能嫁給他的原因嗎?我那麽相信他,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他,我還是相信他!他就這麽等不及,連個說法都不給我!”


    小四微黑的臉上痛苦隱忍,將聶真真攬在懷裏,她絕美的臉上,一雙杏眼空洞無神。


    她突然抬起腳,奮力踢向木門,那一腳用盡她所有的力氣,木門“咚”的一聲被踹開了……她的世界頃刻崩塌,裏麵的一幕遠遠勝過他是她叔叔帶給她的傷害!


    韓澈古銅色的臉龐悠悠轉過來,拉過一旁的被子蓋住身下的女人,這細小的差別,關懷備至,自然熟稔,不同他對其他的女人。


    聶真真想,他們之間的這一曲唱完了,就算以後離開,她大概也不會再想起這個男人了。


    韓澈扯過睡袍裹在身上緩步走出休息室,帶上木門。眯了眼看著小四懷中的聶真真,目光危險迫人。


    “小四,你幹什麽呢?”他緊抿的薄唇勾出銳利的線條,身上還散發著裏麵女人的氣息,卻如此理直氣壯的質問他的手下?


    聶真真從小四懷裏走出來,一步一步走近韓澈。韓澈習慣的張開雙臂迎接著她,她溫順的靠在他胸口。


    “真真……”


    韓澈張口想要解釋,聶真真伸出手擋住他的唇瓣,笑了,手指撫過他的胸膛,猛然拉開他的睡袍。裸露的古銅色肌膚上,紅色的吻痕,清晰的齒印縱橫交錯。


    “澈……”她學著那個女人這麽叫他,不過好像聽起來就是很別扭啊!果然不是原裝的,味道就是不一樣。


    她的手指抬起掠過他的前額,深邃的雙眸,高挺的鼻梁,緋紅色的薄唇,眼簾低垂,一字一句含笑問到:“韓澈,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麽對我?”


    “真真……”韓澈握住她的手,要往自己唇邊送,她卻收住了笑,倔強的抽出,身子也從他懷裏掙脫了。


    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彌漫在四周,陽光下她的身體似一道哀絕的塵土,充盈著那抹深不可測的孤清飄逸的影。


    她的手背在身後,搖著頭步步遠離他,就像方才步步向他走近。


    “你其實不需要這麽做,你告訴我就好,我說過,我喜歡你,就算你不喜歡我,我還是喜歡你!你說出來,我就會成全你們的……”


    韓澈眸中驚現的錯愕讓聶真真不得不佩服他高超的演技,事到如今,他還想怎麽隱瞞?


    聶真真纖細的手臂指向休息的門,唇邊是與她極度不相稱的獰笑。


    “賀明彤?她回來了,對嗎?這就是你要殺死孩子的原因!因為她,你連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孩子都要殺死!韓澈,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她的話死神宣判一樣砸向韓澈,她眼裏的怨毒,將她麵前的男人刺得生疼。


    他向她走過來,長臂伸出想要拉住她。她卻輕巧的躲過了,嘴角一扯,僵硬的笑到:“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可是不代表我可以任由你作踐!”


    她的嘴開開合合,說個沒完,他想要說的話,她卻一個機會也沒有給他說。


    他高大身子壓向她,嘴角噙著一抹放蕩不羈的微笑,棱角分明線條,銳利深邃的目光沒有躲閃,迎著她怨毒的眼神,淡淡說到:“別鬧,我不喜歡你這樣!”


    “哈……”聶真真揚起頭大聲笑了,笑的太倉促,像是講堂上教授的粉筆滑過黑板時的尖銳刺心。


    她笑得有些喘不過來氣,好半天才停下,望著韓澈淡定從容的樣子,她深切的明白,在和他的遊戲裏,她永遠都是輸的那一個,他會難過嗎?也許會,但不會是因為她!


    “你,喜,歡,過,我,嗎?”她一字一頓,問的無比認真。她一腳踩在懸崖邊,明明知道一定會墜下,還是不死心的想要從他嘴裏得到答案。


    還沒有等到他回答,自己先擺了擺手,抗拒到:“不要告訴我,你現在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相信!我們離婚,乘著婚禮還沒有舉行,沒有人知道你曾經跟我結過婚,我們離婚吧,韓澈。”


    韓澈斜靠在桌沿的身子猛地站直了,不可置信的看向聶真真,空氣裏寂靜的充斥著彼此的心跳聲。


    他眼中點點滴滴的光亮,不似往常那般磅礴,平添一股惆悵,若隱若現的藏在眉間,迷惘得讓人琢磨不透。


    他嗤嗤笑了,修長的手指指著聶真真譏誚到:“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他的牙齒死命的咬合在一起,發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我說離婚,離婚了,你就可以……”聶真真的話還沒有說完,韓澈已大步走到她麵前,揚起手一掌摑在她臉頰上,動作之迅速讓她錯愕之餘更加措手不及。


    “聶真真,我沒聽錯吧?離婚?你想都不要想!”他堅定的話語暗含著盛怒的口吻,讓聶真真不能理解,他明明就不喜歡她,卻為什麽要這樣糾纏著她?


    她捂著臉,腳步往後退了兩步,最終沒能站穩,一下子跌落在地,影子被她壓在身下,和她本身一樣萎頓毫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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