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真真蹲在地上從櫃子最底層裏拖出一隻沉沉的皮箱,費力的坐在地上,打開箱蓋的那一瞬間,韓澈波瀾不驚的雙眸中溫瀾潮生——她竟然沒有丟掉他的東西?


    那一刻他不再狂狷,沒有戾氣,依舊沉默,平靜的表象一如往昔,一種陌生的抗爭在他靈魂深處遊走、攪動、砥礪著他,就像平靜的海麵下湧動的暗潮。他在心底揣摩,聶真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將他的東西收藏?


    “真真……”他薄唇親啟,淡淡悠悠,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中已將她的名字呼喊出口。


    “嗯?你等一下,壓的久了,需要熨燙一下!”聶真真隨口應了他一聲,也沒有再理會他,忙著將箱子裏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在原來的位置上掛好,又轉頭問他今天要穿哪一件。


    看韓澈慵懶的樣子,癟癟嘴,她已經習慣他這樣,他是從來懶得為這種事操心的。用某人很臭屁的話說:“我穿什麽不好看?”從那以後,聶真真就放棄了跟他討論這種有深度的問題,總之有些人的自信已經完全沒有底線,除卻本身傲人的資本,這個臉皮嘛……咳咳,總之天氣很好,聶真真不必要為了這種問題破壞陽光的飽和度。


    她拿了襯衣西服走到外間熨燙,一切妥當之後準備給韓澈送去,一轉身卻見韓澈下身裹著浴巾就站在自己身後。


    “啊……嚇著我了。”她捂著胸口,慌忙低下頭去,透白的小臉上泛著一層櫻花般的紅紗,她能聽見自己急速跳動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室內如此安靜,她很不好意思的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在韓澈麵前露出窘態。


    手上的襯衣被她揪得死死的,韓澈終於看不下去了,望著那件可憐的襯衣朝著她彎下身子神情無奈口氣卻是歡愉的說到:“給我穿上。”


    “啊?哦。”聶真真倉惶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胡亂將襯衣往韓澈身上一披,韓澈長臂一展帶起一陣風,和他身上的氣勢一樣曲折峻險,孤立離俗,卻讓人目眩神迷。聶真真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看,選擇了盯著眼前,卻發現他的胸膛上還有不知是昨夜還是方才她咬下的齒印,臉上更是火燒般滾燙。


    她猛的分開兩人的距離,和他靠的這麽近兩人之間一點縫隙都沒有,空氣都變得稀薄了。她纖細的手指不經意的滑過他的胸膛,轉身匆忙逃離:“你……你自己穿!”


    男人寬闊的胸懷迅速將她包圍,他的懷抱堅強、沉默、不鼓噪、不張揚,卻是高山一般雄偉屹立,他的下頜抵在她柔軟的發頂上,攬住她腰肢的長臂往上移動,很自然的停在她柔媚的少女特征上,引來她一陣嬌吟:“韓澈……”她的聲音很低,嘴角的梨渦深陷,簡簡單單、清清淺淺——因為情深,所以迷途不知返。


    韓澈擁著她,熱氣在她頭頂竄出,讓她整個身子都熱了起來。“那個賀明宸,你以後離他遠一點,我很不喜歡他!”


    聶真真驀的僵住了,他說他很不喜歡學長?記得初雪告訴過她,韓澈不喜歡學長的原因,是因為學長是賀明彤的弟弟。她用力眨了眨眼,想要忽略眼前那一陣潮濕的霧氣,他的話還在耳邊,他不讓她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是因為他還在等著賀明彤嗎?她對賀明彤的妒忌從那個時候開始,此後也隻有愈演愈烈。


    門鈴響起,聶真真在他懷裏掙了掙,他固執的不肯鬆開。“韓澈,我去開門,應該是小四。”


    韓澈扳過她的身子,在聶真真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狠狠咬住她的耳垂,經過一夜那裏已被他啃噬的很脆弱,這麽一來,聶真真擔心耳垂很可能被他咬下來了,疼的她連抗拒都不敢,生怕一動自己的耳垂就真的不保了。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到沒有?”韓澈暗含醋意的話語,兩個懵懂的男女誰也沒有察覺到。


    二人各懷心思,彼此猜測,迷一樣隔斷在兩人之間。那一段並不漫長的距離,在韓澈第一次拒絕之後,聶真真謹記他的話,不敢向前邁出一步。


    他的眸光又清又冷,瀉出冰一樣的銀輝,聶真真反手緊抱住他,輕撫著他的脊背,那姿態像極了安慰受傷孩子的母親,她的下頜掛在他寬闊的肩頭,嘴角蕩出柔柔的漣漪,她的聲音像是深層濾過的純淨水,能夠洗滌去所有的哀愁。


    “好。”她沒有多餘的廢話,就隻是這麽簡單的一個字,穿過她薄霧一樣的眼簾,幽幽的、很堅定。


    聶真真成了韓澈的情人,這一次,是她自願的。


    賀明宸再怎麽慢性也察覺出了異樣,他隱隱約約覺得聶真真在刻意的躲著自己,想要問問她,卻又開不了口。他旁敲側擊的問起梁初雪,問她是不是在學校裏有要好的男生。


    梁初雪一臉鄙視的樣子搖著頭說不可能。別看聶真真長了一副魅惑人的天使外表,可是整天除了圖書館就是實驗室,就算是有男人看上她,也會被她喃喃自語的樣子嚇跑了。好幾次梁初雪去實驗室找她,就被她臉上五彩的眼色驚住了,問她是不是中毒了?她卻搖著頭,自顧自的說:“數據是對的啊?哪裏有什麽問題呢?”梁初雪看她就要走火入魔了,決定發揮人道主義精神拉她一把,結果她毫不客氣的說:“初雪,我一天沒吃飯了,幫我叫點外賣吧?”


    梁初雪徹底厥倒,隻好放棄對她的治療。


    賀明宸在聽著這些話的時候,眉目投射下的淡影卻是舒展的。也是,他一直就守在她身邊,不可能連她有了喜歡的男生都不知道,這個丫頭這麽遲鈍,連他一再的暗示心意都看不懂,又怎麽會同其他男生有了什麽?


    連梁初雪這個一向不怎麽啃書本的丫頭也在挑燈夜戰,賀明宸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敏感了?看來是他太過緊張聶真真了,她還那麽小,他心未免心急了點。她嘴裏總是嘟囔著要拿獎學金,一定是拚了命在努力,這一點他不懷疑,以前她還在高中部的時候,就是事事都要爭第一的好強性格,何況現在,她勢必因為母親和韓家老爺子的關係一定要給自己爭一口氣,他應當支持理解她才對。


    他默默將車子開到她家樓下,坐在車內仰望著她家窗戶的那一盞燈火,隔著窗簾他看不見她的身影,卻能想象她皺著眉頭翻閱書籍的樣子。嘴角白晃晃的微笑,不染纖塵,不帶欲念,對她的愛慕刻進骨子裏,幡然醒悟時,再也收不回。


    掏出手機,給她發了條短信:好好複習,注意身體,明宸。正要按下發送,被他掐滅的煙,煙灰在他腳下隻一會兒便被寒風吹散了。他皺了皺,想想又加了兩句:多穿衣服,要按時吃飯。坐進車內又打了通電話,才緩緩離去。


    賀明宸的車子沒入夜色漸漸混入車流,無法辨認。韓澈放下被他卷起的窗簾一角,舉起高腳杯仰頭灌下一大口紅酒,煩躁!很煩躁!這個賀明宸要這樣天天守在他的女人家樓下到哪一天才算是個頭?


    他這裏已然窩了一肚子火,又聽見書房裏她的手機響起,接連兩聲,他從來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怪癖。不過這一次例外,聶真真不是別人,是他的女人,是口口聲聲說著喜歡他,說著疼,卻還舍不得離開的他的女人!在潛意識裏,他將她當成是自己的一部分,舍不得鬆開,更不能容許旁的任何人窺探一眼!


    他靜默深邃的眸中閃耀著翼翼清輝快速走進書房,聶真真正趴在一堆書籍裏手忙腳亂的翻找著什麽。


    韓澈一眼就看到被她的教科書壓著的手機,走近了迅速抓在自己手中。


    “韓澈,我……”聶真真剛想說她的手機剛剛響了,好像有短信。韓澈橫眉掃她一眼,霸道的打開手機。


    兩條未讀短信,都是賀明宸發來的。語氣關懷備至,怎麽看都是不懷好意。再往下看,這賀明宸很閑啊,一天要發這麽多條短信?難道賀家最近的商業危機還不夠他忙的?


    再翻翻通話記錄,這一看,韓澈徹底爆發了!


    他將手機奮力往地上一砸,手機應聲落地高高彈起,被摔得支離破碎。聶真真搞不懂她是哪裏又得罪他了,他會拿她的手機撒氣?


    手機震裂的細小碎片從地麵上反彈起來,劃過韓澈古銅色滿含怒意的俊朗臉龐,一道暗紅色的口子頓時閃現,狹長的雙眸冒著寒氣,卻又分明閃耀著荊棘燃燒般的火焰,兩種矛盾的情緒交雜在一起。聶真真眼中帶著疑惑的光芒仰望著他,走近他,伸手探向他劃破的口子,心疼的嘟囔著:“這又是怎麽了?”


    她的手指涼涼的,像是止痛劑一般,讓韓澈迫切的想要靠近。他將她揉進他懷中,很不能將她嵌入骨頭裏才甘心般用力,口氣還是那般冷酷:“為什麽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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