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是晚來了,可他卻沒有遲到。


    "蕭銳!"


    急診搶救室外,忘卻了自己是如何抱著白小陌上120後到醫院的男人低著頭,雙手交叉,焦急地等待結果。他騰不出力氣抬眼去看疾步而來的人,隻是臉上被一拳頭砸中,本能抬頭的時候,發現是賈少辰。


    這突如其來的一拳後,周圍其他病人的家屬知趣地離開是非地,賈少辰一個箭步上去,抓住蕭銳衣領又是一拳掄了過去,蕭銳沒有站穩,被拳砸到顴骨,摔在座椅後滾到地上。


    "賈少辰,你瘋了!"賈少辰還要繼續,腰被穀學文緊緊地勒住,"冷靜點!""放開我!"賈少辰使勁擺脫穀學文,穀學文雖瘦,但手裏的力道卻不小,邊攔住賈少辰,邊催蕭銳:"你快起來!""學文,你放開我!"憤怒的火焰灼燒著賈少辰的眼眸,發紅的拳頭拽得青筋爆出。


    "事情還沒搞清楚,你打他幹什麽!""小陌是跟著他來這兒的!"穀學文本在gingko咖啡吧與賈少辰、霏霏吃飯,接到了蕭銳求助的電話,穀學文還來不及掩飾,就被賈少辰聽到。當時的賈少辰就像瘋了一樣,莫不是穀學文與他說,如果他連自己性命安危都不顧,路上出事的話,誰來照顧白小陌?賈少辰一定不會由穀學文開車送他來。


    "少辰!你冷靜些,行不行啊?你自己也是學醫的,怎麽連這點冷靜都沒有?""這裏麵躺的是小陌,不是別人,是小陌,是小陌。"賈少辰的話並著眼角的淚水滑落哽咽在喉中,他可以冷靜麵對陌生人的生離死別,可這急救室裏躺著的是他的小陌,愛了這麽多年的女人。他疼她,寵她,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她半點,可現在,她在裏麵,他在外麵,什麽也做不了,連握著她的手,告訴她"小陌,有我在,別怕"都做不到。他還能冷靜嗎?


    "我問你,小陌為什麽會進裏麵?""是我的錯。""蕭銳!"


    賈少辰猛地一振,剛擺脫穀學文,穀學文立刻撲了上去又抓了住:"你們瘋了,一個亂認錯,一個亂打人!這是醫院,不要打擾醫生和其他病人!要打,你們兩個都給我出去打!"穀學文側過身,厲聲訓道。這時,急救室的醫生走了出來,問詢病人家屬。穀學文碰巧認得那醫生,鬆開賈少辰立刻問道:"梁醫生,我朋友怎麽樣了?""暫時沒什麽大礙。""什麽叫暫時!"賈少辰衝了上去,蕭銳從地上艱難地站了起來。穀學文瞪了眼賈少辰,示意梁醫生繼續說下去。


    "腦震蕩並發的顱內血腫。我們看過,血腫腫塊不大,壓了少部分視神經,保守療法,淤血散了後會好的。""醫生,你確定沒事嗎?"蕭銳問道。


    "這個不能確定,但也不排除在治療過程中,病人會有其他問題。不過,病人什麽時候醒來,就得看具體情況了。"梁醫生剛說完,賈少辰已撥了電話給自己的導師--海外知名腦科專家jason博士。


    "你打電話給jason博士幹嗎?"


    "我要小陌百分百沒問題。"賈少辰一字一句道。


    梁醫生愣了愣,穀學文使了個眼色予梁醫生:"梁醫生,現在醫院有床位嗎?我們辦住院手續。""你也知道的,現在醫院床位很緊張,不過,特需那兒還有一個床位,隻是費用高些。""不管多高,都麻煩你安排,費用我會承擔。"蕭銳在旁說道。


    "我看你們最好還是和病人家屬聯係。"梁醫生提醒道。穀學文搶過賈少辰的手機向jason博士道歉,賈少辰轉過身,狠狠地用拳頭砸在牆壁,人倚靠在上麵。


    白色的格柵燈照在眼中,痛意在眼波中流轉,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可卻是控製不住,他隻是想在自己記得她的時候,能夠時時刻刻地保護好她。今天,他卻做不到。


    急診救護室外,迭起的風波慢慢地恢複平靜,蕭銳極盡努力地克製自己的情緒。或許是賈少辰打了他,他反而更清醒自己該做什麽。自責沒有能及早送她來醫院是徒勞的,現在,她需要的是接受治療,而不是被突生的變故擊垮。


    蕭銳為她辦好了入院手續,並找人去接白小陌的父母來蘇州。待到他進病房的時候,賈少辰已經守在了白小陌的身旁,捧著她的手在自己掌心裏:"傻丫頭,疼嗎?"蕭銳想一把奪過白小陌的手,可腳步卻止在了離病床不遠的地方,穀學文拉了蕭銳到病房外。


    "知道我為什麽會讓你不要招惹小陌了。裏麵的男人已經喜歡她很多年了,如果不是因為懼怕家族遺傳病,他早就向小陌表白了。""你是說傳聞是真的?"關於新地集團賈氏患有家族遺傳病的事早前就有傳言。


    "是,他之所以學醫,就是為了家人,沒想到,他的父親與哥哥,還是難逃劫數。他怕自己也像父兄一樣,所以一直以來都隻是保護小陌,不敢說出口,他怕自己忘記她,留她一輩子難過。可你的出現,讓他感覺到了威脅。你、我都不是他,無法體嚐這種近在咫尺卻不能告訴對方的痛苦。天幕廣場整個計劃都是為小陌建的,他想用一個宏大的建築,存封他們在一起的記憶。你們都是我的兄弟,我話說到這兒,我想你該明白。""感情沒有先來後到。""你--"


    穀學文拉住正要進去的蕭銳,眸子裏瞬滿是不滿,明明已經說得很清楚,蕭銳卻還非一頭要紮進去。


    "她愛的人是我。"蕭銳往病房裏看了眼回過臉,"我不會退讓。"盡管他知道自己說出這話是殘忍的,但他並不會因為自己的殘忍而退出。因為別人深刻的愛而放棄她,那便說不上是愛。他愛她,盡管時間遠不及賈少辰,可這不代表他該因為晚到而放棄。他看得出她的眼眸盡是與自己相仿的情感,也因如此,他必須堅持對她不放棄的執著。


    "說了明天去吃凱司令的栗子蛋糕,現在卻賴床不理我。"賈少辰握住她的手貼放自己臉頰旁,晶瑩的水滴再次潤濕了眼角旁的痕跡。


    "我還在琢磨怎麽躲避你的蛋糕子彈,現在……傻丫頭,你痛嗎?"賈少辰站起身替她擦了額上的虛汗,她卻無法感知他的溫柔,隻是繼續地睡著。他湊近她的臉孔,心疼地端倪她臉龐每一處已熟悉萬分的肌膚,他有多少次想要吻她的額,告訴她:我愛你。可每次都生生地將這三個字吞進喉嚨,如鯁一樣刺痛。


    "對不起,她是我女朋友。"


    什麽?


    他微顫著唇,側過臉去看蕭銳,雖然顴骨青腫發紫,卻掩不住蕭銳英俊的臉孔。


    "你說什麽?"


    "我是她男朋友,所以,請你把她交還給我。""你害她成這樣的,你還敢說是她男朋友!"這是在對他賈少辰的挑釁嗎?


    "是我沒有及時送她來醫院。所有的罪責都在我,所以,該由我來扛起這份責任。"賈少辰剛要發話,白小陌卻突然呢喃了聲,紙色的唇微微翕動了兩下,蕭銳與賈少辰不約而同靠近她的身旁,喊她"小陌"。


    她隻是皺了皺眉頭,繼續自己的夢。夢中的人,會是他們中的誰?他們互相看了眼,誰都不願先離開她的床沿。


    "我去買些生活必需品。"穀學文插話,見兩人聚在白小陌床前端,忍不住提道:"她插了輸氧管,一旁的監測儀還在工作,你們都湊在前麵,很容易影響到她。"兩人這才各自往後退了幾步,蕭銳到了另一邊床沿,盯著滴管裏的液體進入她的靜脈,他知道自己與她之間的時間遠遠少於賈少辰,可未來,他要抓住每一天與她在一起。


    時間,予歡愉的事,總是一閃而過,而予痛苦的事,卻是煎熬難過。


    穀學文買了臉盆、毛巾之類的生活必需品,蕭銳與賈少辰再次爭著要為白小陌擦拭臉頰,穀學文正沒轍的時候,隻聽病房傳來中年婦女的聲音:"小陌,你老爸和我來了。""伯父,伯母。"三人向白小陌的父母打了招呼,白母眼眶微紅,顧不上與他們回應,走到自己女兒身旁又說了句:"真是作孽了,傷成這樣。""伯父伯母,對不起,這次的事都是我的疏忽。她被東西砸了後,我沒有堅持帶她來醫院檢查,因此耽誤了病情。""醫生說什麽?"白父瘦長身材,臉上架著副老花鏡,顯得頗是嚴肅。


    蕭銳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她父母,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隻是為了她,即便是再差的印象,他都得擔著:"醫生說現在沒什麽危險,隻是什麽時候醒還不確定。醒來後,一段時間內對視力可能有影響。學文是這方麵的專家,與這家醫院的醫生也比較熟悉,已經約了這家醫院的專家明早再做一次會診。""伯父、伯母。"穀學文在蕭銳說完後,又上前與白父解釋了幾句關於白小陌病情的事。


    就在白父白母了解了病情後,白母突然看了眼賈少辰,說道:"你在這兒做什麽?我們小陌不需要你照顧。""伯母,我不能離開這兒。""你不能離開?那新地集團就能離開你了!"白母出人意料地說出了賈少辰的身份。病房中的氣氛驟然變得冰冷,就連穀學文都不曾想到賈少辰身份的秘密竟然早就被白母所知。


    "伯母,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在小陌身邊,但她現在昏迷不醒,我不能離開她。""小陌有她男朋友就夠了。"白母目指了蕭銳,蕭銳愕然地看著麵前突生的情況。他原以為白母最不待見的該是自己,可沒有想到她卻是這麽厭惡賈少辰。


    "伯母。"


    "我們是普通人家,攀不起你這樣的豪門。""伯母,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身份,這些年,我隻求在小陌身邊,把她當作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你一次次破壞她的愛情,讓她傷心,就是對她好了?""事情不是伯母您想的那樣。"白母還要繼續,白父拉住了她:"好了,這兒是病房,別說了。現在照顧小陌要緊。""賈少辰,我請你立刻離開!""我不會走。"


    "伯母,賈少辰一定和您有什麽誤會,就讓他留這兒吧。至少,等小陌醒了再說。況且,多些熟悉的人和小陌說說話,也利於她恢複。""有這麽多熟悉的人,他留著隻會惹麻煩。"白母態度執著,賈少辰竟突然跪在了她的麵前,乞求她舍予自己留下的機會:"伯母,求您讓我陪在小陌身邊。"男兒膝下有黃金,蕭銳沒有想到賈少辰會跪在白母麵前,白父在旁去拉賈少辰:"跪下來做什麽?起來。""伯母。""你聽好,小陌醒來後,你就離開這兒。""謝謝。"賈少辰這才站了起來。蕭銳正要起身,不想白母說道:"你是小陌男朋友,小陌還需要你照顧。"蕭銳以白小陌的男朋友這個身份留在了病房裏,可他更覺得白母隻是為了趕走賈少辰而舍予了他這個身份。他愛白小陌,但愛絕不是任何人舍予的。


    雖然他無法做出任何驚動天人的事來證明自己愛她,但他會守住這份平淡,在她身旁照顧她,哪怕隻是替她揉揉掛了針的手,用熱毛巾擦她的臉頰與手臂。她就像孩子,生了病乖乖地睡在床上。寂靜的深夜,他讓穀學文安排白小陌疲累的父母去酒店,自己留在病房照顧白小陌。


    病房內,又隻剩了他們三人。


    沒有一言,亦沒有一語。


    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病房裏,獨屬於醫院的亙冷氣息涼透了陪伴病患的人們。淩晨三點,隔壁的病房突然發出了急救,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與呼叫聲在走廊裏傳蕩起來,不多久,淒慘的哭聲就傳入了耳中。


    生與死,像橋的兩端,到了彼岸就再也看不到這端牽腸掛肚的親人痛苦絕望的臉孔與撕心裂肺的呼喚。賈少辰在父兄相繼離開後,極少來醫院,因為他不想再喚起深藏心裏的疼痛。此刻,隔壁病房傳來的哭喊再一次揪住了他的心。生離死別,他抑製不住內心掀起的惶恐與不安,衝進衛生間拚命地用冷水潑臉,試圖忘記哥哥與父親的離開。他要忘記那些記憶,割卻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渴望戰勝命運的心被現實慢慢地吞噬,他預測不到自己的未來,惶恐命運的腳步不期而至。不,他不能忘記,不能忘記關於她的事。為什麽他們家要有這樣的病?為什麽他不能正大光明地告訴病床上的女人,他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


    他隻是不想她受傷痛苦一輩子,難道這也錯了嗎?


    興許他真的錯了。她母親責難的聲音反複響在耳邊。


    他並非要故意隱瞞事實。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釋,隻是懼怕謊言被揭穿之後,她袖手而去的悲涼。可終究,不管他是否坦言自己的身份,她已經愛上了別的男人。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定義隻是到此停止。他不想做這個角色,可他不得不屈從命運。


    刀,鋒利地割過心。


    他回到白小陌跟前,濕漉的發絲貼在額上,眉眼間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儀器上的數字,嗓音低沉道:"你會好好待她嗎?""會。"蕭銳簡短地答他。


    "不要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不會。"


    "蕭銳,你知道我最厭惡你哪兒?"賈少辰半眯起眼眸,蕭銳淡淡一笑,"你最厭惡的,是我的自信。""你是很好的對手,但你記住,我不和你爭,並不是因為你的自信。""我知道你的原因。"蕭銳打斷了賈少辰的話,賈少辰臉孔瞬上了愕然之色,稍是遲疑,他明白到蕭銳並沒有撒謊。


    "如果我是你,我興許也會這麽做,但我不是你,我不能選擇放棄她而成全你。因為那麽做,你也無法開口對她說愛,所以,注定隻會傷害她。""過去的事,是我的過失。""如果我沒有猜錯,那些事是你妹妹霏霏做的。""和霏霏無關。""她第一次拿文件和我做交換,我就知道是她了。你護著她,她也關心你這個哥哥,所以,小陌先前的男友都會因為霏霏開出的誘人條件一個個離開她。""這都是因我而起。""雖然霏霏的方法傷害了小陌,但那些人的確沒有資格和小陌在一起。我說過,小陌不是用來交換的條件。如果我要合作,我一定是用實力來合作,而不是用小陌做交易。所以,霏霏也好,你也好,都無法用任何利益的事來誘惑或威脅我離開小陌。""嗬嗬。"賈少辰無奈地沉笑,"如果沒有她,我們或許會成為朋友。"蕭銳淡然一笑。即使再寬容,一個男人都很難接受與他的情敵稱兄道弟,這不是自私而是人的本性。


    "喝水,唔,喝水。"


    "小陌。"


    就在這時,白小陌突然喃喃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地箭步上前喊她名字。


    "水。"


    兩人同時伸手去按鈴,蕭銳先觸響了鈴,朝賈少辰點頭:"我出去喊值班醫生,你看著她。"因先前隔壁有人過世的緣故,醫生與護士來得稍慢了些。蕭銳並不等待,直接去喊醫生來看白小陌,同時給穀學文去了電話。待到他與醫生回病房的時候,賈少辰懷裏靠著雙眼惺忪的白小陌:"傻瓜,怎麽會瞎呢?如果瞎了,把我的眼睛給你,你就會好了。你不是一直說,我的眼睛比你的好看嗎?換給你,好不好?""你才傻瓜。"蕭銳微落了眼瞼,一旁的醫生上前替白小陌檢查,賈少辰忘了先前的約定,站在一旁等待醫生檢查的結果。


    "醫生,她怎麽樣了?"


    醫生用電筒測著白小陌的瞳孔,白小陌聽到蕭銳的聲音,顧不及得自己的情況,喊著要蕭銳陪自己。蕭銳坐她身旁,剛搭上她手,就被緊緊地抓住,好似一旦錯過,就無法再抓住他一樣。雖然她黑亮的眸瞳看不到他的模樣,但他知道自己對她的重要。分分秒秒,她都缺不了他。


    "病人現在體征都正常,視神經被顱內血腫壓迫,等血腫消了就能看到。"值班醫生說完後又交待護士重新開些藥劑,病房裏,很快又剩了三人。隻是,這一次,白小陌醒了。


    賈少辰站在一旁,五分鍾前,他還抱著白小陌,而五分鍾後,她已不再因為換眼睛的安慰而動容,她並非無情的草木,隻是因為蕭銳已成了她唯一的港灣。


    "你去喊醫生了嗎?丟我一個人在這兒,看也看不見,以為一輩子都瞎了,隨後,你就人間蒸發了,不要我了。"白小陌嗔怪道。


    "這幾分鍾的工夫就人間蒸發,你以為我是外星人?""那萬一我以後看不見了,你會不要我嗎?""最後一個問題,好不好?""不好。"


    白小陌努起嘴,剛在賈少辰的懷裏的淚水不過是在意蕭銳,她怕這段才剛剛開始的愛情會如煙花一樣逝去。畢竟,她已經經曆了三次無情散去的愛情。


    "如果你真的看不見了,那就太好了。""怎麽這樣!""怎麽不是這樣?如果你真的看不見了,那我就可以省下積蓄,買顆世界上最小最小的鑽石戒指戴你手上。"白小陌一聽蕭銳是在玩笑,哼哼著抬手要打他,不想被輸液管牽住了,幸好蕭銳眼疾手快,把她的手牢牢地固定在床上,"瞧瞧,病著都讓人不省心。""誰讓你說要送我世界上最小最小的鑽石戒指。"明明知曉是他的謊言,她卻非要他說那些甜得發膩的話。他偏偏不說,她便偏偏揪著他的不是,直到蕭銳低聲提醒:"少辰還在這兒呢。"她"嘿嘿"笑了兩聲,說道:"賈寶寶才不會在意呢。我告訴你,你要是敢送我世界上最小最小的鑽石戒指,賈寶寶一定第一個替我揍你。"蕭銳側臉朝賈少辰看去,賈少辰澀澀一笑:"放心,我不會讓一個隻給你小鑽石戒指的男人娶你。""看看,賈寶寶多仗義。嗯,他剛還說,要把他的眼睛換給我呢。哪像你……"白小陌尚未完全恢複,說了太多的話,人開始有些不適,蕭銳立趕緊讓她閉嘴,又從旁邊倒些水給她潤喉嚨。


    腳步聲朝房外走去。


    "還有誰在房間嗎?怎麽有人出去了?"除了賈少辰外,又怎會有第二個人在他們親昵的時候離開這處讓自己無法再待一刻的地方呢?


    "是少辰,他都聽不下去你的話了。好好歇著,再囉唆,今年的年終獎都取消。""你趁火打劫呢,又擺領導的臭架子,濫用職務之便。"白小陌喃喃了句,畢竟是身子虛弱,蕭銳喂了幾口水後,靠在枕頭上繼續睡了起來。這一次,蕭銳少了許多擔憂。待到替白小陌蓋好被子,穀學文剛巧進來,他便招呼穀學文看著白小陌,自己則到了病房外。


    病房外的走廊幽長,賈少辰站在走廊中,看著隔壁離世病患的家屬邊哭邊清理病患的遺物。他站著,孤零零的背影透出悒鬱。


    蕭銳猶豫了下,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你是以勝利者的姿態來向我炫耀嗎?"他背對著蕭銳。


    "沒有這個必要。"


    "你要是待她不好,我絕不會放過你。"他留在那兒,不過是她口中隨意閑扯時的話題。她傻傻地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她與別的男人之間的溫存,其實,他沒有這麽大方。趁著她還無法看到自己痛苦難堪的模樣前,他要逃離這間令他窒息的病房。


    "合作的事,我稍後找你,你留這兒,照顧好小陌。如果她問起我,就說我……"賈少辰突然澀笑了聲。她會想起自己嗎?不,她不會。他不再說下去,免得徒增了無趣。


    蕭銳不再試圖留住他。與其說,他兌現了與白母的承諾,不如說,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他站在那兒,看著背影消失在轉口,長廊再一次恢複了寧靜,隻有廊盡頭的窗戶透出淡薄的晨暮。


    蕭銳剛回病房,那個先前已經躺著休息的女孩兒便急著問:"賈寶寶去哪兒了"。蕭銳說:"賈少辰太累,要去酒店休息會兒準備回上海上班。"白小陌蒼白的臉垮塌了小半,嘟囔著:"這小子,越來越不把我當回事了。剛還說把自己漂亮的眼睛給我,現在拍拍屁股就走了呢。哼,趁著我看不見的時候跑了。""你少生氣,病人最忌諱生氣。"穀學文瞟了眼蕭銳,悠悠地說起話,蕭銳從門外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賈少辰已經離開這兒。賈少辰的愛是隱忍而深刻的,他離開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太愛,愛到不能自已。


    "能不生氣嗎?"白小陌又嘀咕了句,蕭銳替她重新蓋好被子,"不是讓你睡會兒嗎?話真多。""穀醫生都沒說我。""你倆這算是違反政策嗎?"在白小陌的愛情上,穀學文始終堅持認為她屬於賈少辰,即便蕭銳是他好友,他也不看好這段戀情。


    "什麽政策?"


    "不是說,外企不讓同事間談戀愛嗎?他還是你上司。""哦,有啊,上有政策下有政策。"白小陌看不到穀學文是在朝誰說,隻是自顧自地回答他的話。顯然,蕭銳尚未想好怎麽應付這件事。一來,維羅朗的確有這樣的規定,二來,他才剛剛澄清過自己的事。倘若在這個時候戀愛,反倒讓人抓住了把柄。現在,蕭銳正在事業的艱難期,於偉無時無刻不在挑著刺。他們的戀情曝露在銀都推廣的人麵前,必然會被他知道。


    他要搶先一步,事後再替白小陌尋個工作離開維羅朗。當然,現在他還沒有安排好這些事,因而,在這話題上默不作聲。這讓白小陌有些小憂慮,她不喜歡蕭銳把事悶在心裏,但又覺著在他們關係剛確定,要學會遷就,何況,她現在什麽都看不見,焦慮的事都在視覺恢複上,其他的,也隻能往後去。


    白小陌的父母放心不下她,剛到五點的時候,便到了醫院,這時的白小陌又沉沉地睡著了。聽蕭銳向他們敘述了情況後,白母這才鬆了口氣:"你也累了吧。去酒店休息吧,這兒有我和她爸爸在就好了。""我不累。早上專家會來會診,我也能多聽聽醫生的意見。這事,都怪我沒照顧好小陌。""好了,小陌這孩子就這樣,沒輕沒重的。"白母往病房方向又看了看,低聲問:"那人走了?""小陌醒後,他就走了。"白母長歎了一聲,欲言又止,看看白父說:"你們幾個男人去吃些早飯,我正好替小陌擦身。""伯母,我不餓,在外麵等您好了後再進去。學文對這周圍熟悉,帶伯父去吃早飯,再帶些回來給您就好。""不吃飯怎麽行呢?昨天你還勸我們說自己得把身體養好了,才能不讓小陌擔心。你看看你,顴骨上都腫了一塊,還說自己不餓,我看是一宿沒睡。聽伯母的話,一起去吃些早飯。""真不吃了,等著就好。""我看,我和學文去外麵吃,帶些回來給你們倆吧。"白父說道。


    蕭銳與白母點頭。穀學文陪白父出去吃飯,蕭銳在病房外等白母喊他。


    白小陌睡得很沉,白母坐在她的床沿,看著女兒的臉頰,總覺得又瘦了小圈,心中生疼:"你個小丫頭,真是讓人憂心。"不僅是照顧自己讓人憂心,這感情的事亦是如此。


    "不要怪媽。媽知道賈少辰很愛你,心疼你,但媽不想你往後可憐。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找個能依靠的男人結婚生子。媽就你一個女兒,隻希望你幸福,為了你幸福,也必須得做次壞人。現在,那個蕭銳挺好,對你也不錯,做事也有擔當。媽看人很準,你也確實中意人家,這算是老天賜的好姻緣。"白母輕聲說著話,她嚴苛地對待賈少辰並非真的因為賈少辰妹妹霏霏用手段拆散白小陌先前的愛情,也不是因為他豪門的家庭背景,而是因為她不想白小陌愛上可能患有家族遺傳病的賈少辰,斷送了往後的幸福。


    她的擔憂,一如賈少辰自己的擔憂。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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