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坐了下來,他讓店小二沏了一壺茶,聽這掌櫃的慢慢給他講解。


    隻聽那掌櫃的歎道:“龐縣有個柴大中,原先家境就窮苦。這周大中呢有一年給我們這的周員外作長工,幫著收麥子。那年麥收季節正巧遇上陰雨天。周員外擔心麥子被雨水淋了,就命令家裏的長工們抓緊收割,工錢給雙份。幹的多賺得多。


    這柴大中正值新婚,家裏又窮。於是他就拚上老命拚命幹,結果累倒在麥地裏。後來命雖然說撿回來了,可也落得個重疾,隻能靠藥罐子養著。


    柴大中一病,家裏更是揭不開鍋了。這沈嬌娘就去找周員外理論,周員外呢,倒也仗義。給了他家一筆銀子,權做藥錢。誰知這柴大中病未好又去下地,結果沒幾天疾病愈發嚴重,後來郎中診斷需每月服食一碗參湯方能保住性命。


    你想這參湯價值幾何,以他老柴家哪有這麽多錢每月都得喝的起參湯呢。可沒了參湯,柴大中就性命不保,這沈嬌娘沒辦法隻好再次去找周員外。”


    “那周員外幫她了嗎?”南宮憐兒忍不住問道。


    “憐兒,別打岔。聽他把話說完。”趙桓聽得入了迷,他就喜歡這些民間故事。


    掌櫃的搖了搖頭:“雖說是柴大中的病因周員外而起,可周員外已經給墊了醫藥費。是那柴大中重病未愈就下地幹活,結果傷了身子。周員外自然不肯再幹,再者別說是他柴家,就算是財大氣粗的周員外家怕也養不起一月一碗參湯。就又給了十幾兩銀子,並且立了字據,以後的事與周員外再無關係,就打法走了沈嬌娘了事。


    正巧這周員外要擴建祖宅,周員外呢,又與柴家挨著。


    於是兩家就因為水溝又鬧起了矛盾,沈嬌娘也知自己理虧,可又咽不下這口氣。她認為自己丈夫都是因為周員外的錯,於是一紙訴狀告到了縣衙。


    張縣令對這件事頗為頭疼,他也同情沈嬌娘的遭遇,可確實這事與周員外沒有了幹係,周員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恰巧周大中是周世宗的嫡係子孫。家裏有一張當朝太祖禦賜的丹書鐵券。


    是以張縣令出謀劃策,希望沈嬌娘拿著丹書鐵券去潁昌城找知州大人。讓知州將此事上報,讓朝廷出這份錢。


    不想這柴大中的妻子沈嬌娘就去了潁昌城,那狗李茂國不但不給上報,又將此案發回龐縣。是以張縣令大怒,親自帶人去潁昌質問。雖然張縣令將狗官知州罵了個狗血淋頭,可那知州依舊不肯給辦理。隻是讓周員外又陪給了沈嬌娘三十兩銀子完事。”


    趙桓倒吸一口涼氣,對於張三排他聽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版本。豆花莊這麽一說他還以為這張縣令是個目無法紀無法無天的貪官昏官,不曾想昏官不是這張三排,反而是那李茂國。


    “掌櫃的,你不用擔心。你們的縣令就算調走,那也是升遷。你們龐縣的水利還是會繼續下去。而且,知州李茂國那狗官的好日子也到頭了。”趙桓說著站起身,折扇輕搖:“走,回房間休息。”


    趙桓與南宮憐兒住了那間‘上好的房間’,所謂上好,無非就是新換了被褥,房間陳設依舊簡陋。不過南宮憐兒曾經闖蕩江湖,也已經習慣了。趙桓又是個邋遢大王,他根本不在乎。


    曹東升與令狐雲龍住在了隔壁,以便隨時保護。


    第二日,趙桓帶著三人打聽到了沈嬌娘的家。


    旁邊一大戶人家紅牆高瓦、大門高宅,想來便是周員外的家了。


    而周員外家西邊,是一座殘破的茅草屋。屋子陳舊灰暗,就連屋頂的茅草也是經年未換新,顯得更加衰敗。


    還未進屋,屋內便傳出一陣陣的咳嗽聲,以及伴著一個男人的說話。


    “嬌娘,我的病別治了。花這許多錢,咱就是砸鍋賣鐵也不夠啊。你訛了周員外家這許多銀子,咱們於心何忍。”


    “相公,你的病本就是因周員外而起,怎算得上是訛詐。再說就算是訛詐,老娘我也認了。隻要是能給你治病,讓我殺人我也幹,天底下所有罪惡加在我身上我也不在乎,奴家隻要你能活著便好。”說到最後聲音已帶著哭腔,正是沈嬌娘的聲音。


    眾人在外麵聽的神色黯然,南宮憐兒更是後悔那日對沈嬌娘是不是下手狠了一些。


    而趙桓更想,堂堂大宋竟然連周世宗的後人都沒有照顧好。讓他們棲身這麽一座殘破不堪的茅屋內,這是自己的失職。這破屋不下雨還好,一下雨怕是得四下漏水。


    ‘吱呀’一聲,趙桓推門而入。南宮憐兒他們跟著也走了進去。


    沈嬌娘正在給床上一個男人喂藥,想來這就是那柴大中了。


    她看到突然有人闖進自己的家。再一看是那日在潁昌府衙追打的那幾個人,還以為他們是來尋仇的,嚇得手裏的藥碗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沈嬌娘站在柴大中麵前伸手攔住眾人:“你,你們想幹什麽!”


    趙桓打量著這個破屋,屋內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唯有正堂上擺著一個早已鏽跡斑斑的鐵片,想來這就是太祖禦賜的丹書鐵券了。


    趙桓拿起丹書鐵券仔細觀察,隻見上麵寫著憑此鐵券,刑不可加,罪不至死,大宋後人需善待柴家子孫雲雲。


    “你,你們放下它!”沈嬌娘大叫,若不是懼與南宮憐兒的淫威,她早已撲上來將趙桓撕了。


    趙桓心中大痛,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本該是他們周家的後人。不曾想自己現在錦衣玉食,至高無上。而這個柴大中竟然過著如此寒磣的生活。


    趙桓輕輕放下鐵券,從懷裏掏出幾錠金子:“沈嬌娘,這是我送給你的,你趕緊拿去給你相公買藥。”


    沈嬌娘也來不及詢問原因,她一把搶過抱在懷裏,臉上充滿憧憬與喜悅。


    趙桓等人麵麵相窺,無不黯然神傷。


    過了半響,沈嬌娘這才醒悟過來:“你,你們……”


    趙桓在旁邊一張黑漆漆的破桌上坐了下來:“有為!”


    曹東升走了過去,從懷裏掏出筆紙墨硯平鋪在桌子上。


    趙桓在紙上一通書寫,寫完以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大印。曹東升取過印泥,趙桓將大印蘸上印泥,然後狠狠地印在了紙上。


    書寫完以後,趙桓將那張宣紙交給沈嬌娘:“你拿著這個,在大宋境內。每處官府,每個衙門,他們都會給你免費抓藥。以後你家相公的湯藥費都會有這些官府替你們報銷。不管是人參鹿茸,靈芝仙丹,隻要你想要,要多少有多少。”


    沈嬌娘大驚,恍若在夢中,她下意識的接過來,根本不相信這東西會有這麽神奇:“這些東西就能抓到藥?”


    趙桓又將李茂國送給自己的折扇也蓋上了玉璽,一並交給了沈嬌娘:“你拿著這兩樣信物,現在就去潁昌府。你看那狗官李茂國他敢不敢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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