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燒的感覺真是好疼好疼。


    湛亭渾身上下,五髒六腑仿佛無不顛倒了。


    他撈了個空,緊接著不顧那些大臣們的阻止,他瘋狂的在火海裏尋找她的存在。


    沒有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


    仿佛在寢殿崩塌的那一刹那,她也隨著那把火燃燒殆盡。


    最後,他失掉的那隻眼睛疼的不得了,又開始大口大口的嘔血,甚至要把心都給嘔出來。


    那絕美昳麗的臉一片空白和失神,他一身被火燒成破爛的紫金色龍袍,孤零零的倚在廢墟中,動蕩的心靜了下來,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之後,因帝王不可麵殘,太醫特給他那隻沒了眼珠的眼眶裏安了一隻假眼。


    他吩咐了他人,將囚禁的前朝太後放過來,好好供著。


    太後聽說了仙仙縱火自焚於寢殿,那雙空洞的眼眸中流下兩行血流,大瘋大吵說都怪自己,自己不該利欲熏心將女兒報為皇子。


    然後又瘋罵他,彼時仙仙過去都和她說好要讓湛亭改頭換麵,迎娶為後,為什麽後來為了帝位就這樣欺騙她折磨她?


    那個抱著鳳冠,昏睡在宮牆一角的小宮女被人找到,知道了來龍去脈,湛亭將她封為公主,賜在前朝太後身旁陪伴,許是一個安慰,吧。


    後來,湛亭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活了下來,大概是因為她那句“新皇陛下萬歲”,他經曆再多的波折創傷,也依然堅挺的活著。


    再後來,一襲紫金色龍袍的新皇陛下蒞臨了寺廟。


    老住持恭敬的彎腰來迎,在他的吩咐下,將他帶入了曾經的寺廟。


    那曾經被夾在經書裏的紙條,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上麵一句句是——


    皇兄,我喜歡你。


    如果你討厭這份感情,我就收斂著點。


    光是看著就讓人心口破了一個大洞的痛起來。


    湛亭還舍不得燒掉,隻能貼著心口放好。


    他突然想到曾經身為皇子時,大師給他的批語。


    想不開,得不到,不放手。


    剛愎自用,害人害己。


    最終一切都如鏡花水月。


    是啊,他是一國之君,他高高在上。


    法號湛亭的僧人早已死去了,留下的是柳玉心,除了地位一無所有的新皇陛下。


    直到垂垂老矣,湛亭卻跟年輕時還沒有什麽區別,隻是頭上發絲漸漸長了,是一頭雪發。


    這已經是他在位第三十年了。


    國泰民安,四海皆臣,萬民臣服,人稱湛亭一聲,舉世無雙。


    可他好冷。


    比那夜被人杖刑,被少女皇帝抱在龍輦上時,還要冷。


    他孤坐在帝位,眼底一片黑暗一片朦朧,清淺的嗓音染了那大火之夜被火燒過的嘶啞,就像是砂礫在地麵上摩擦出的難聽聲音,在空氣裏流淌。


    “我信佛——你的出現讓我棄了信仰。”


    “而後你便是吾之信仰,吾之故鄉,吾心之所向。”


    “但當嫉妒的烏鴉在夜色裏暗啞歌唱,我親手磨滅了信仰,摧毀了故鄉。”


    “於是獨留我一人,”


    “在這天地間,”


    “流浪。”


    “仙仙……”


    “我啊,悔了。”


    也遲了。


    ————第十六位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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