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舊屏退一眾宮人,


    紀傾逼近少女太後。


    “仙仙……”


    他眼裏突然有一種掙紮。


    仿佛掉進沼澤的受難者,最後的垂死掙紮。


    一柄雪亮的匕首,隱藏在寬袖裏。


    紀傾有殺掉少女太後,再功成身退的計策。


    可是,當看到她的時候,思考了一夜的念頭,卻再次被推翻。


    他想起來,少女說的:“你的盛世,就是不斷的去殘害無辜的忠良?”


    這番話在此時仿若重錘,狠狠擂在他的胸口上。


    他的盛世……


    他的人生,沒有盛世。


    仙仙不著痕跡的撇了眼紀傾的袖口,她知道那裏有一柄匕首,托銀河的福,她知道了小皇帝和紀傾的商議。她現在,就是要盡量的拖住紀傾。


    而對於紀傾來說,他的弱點就是——


    回憶起原主的人設,仙仙眼神飛揚,恰好窗外的陽光映進來,在她姝麗的臉上投映出一股明朗的意味。


    少女刁蠻任性,卻也神采飛揚。


    就連寡居於深宮中,也沒有磨滅其本質,反而像一顆鑽石一樣越發閃耀。


    “紀傾哥。”


    她用兒時的語氣喚他。


    她不退反進,一步步逼向紀傾。


    “昨天,你被他叫走,有些話我還沒來得及對你說。”


    “我知道你懸梁刺股,苦讀十年,我知道你滿心壯誌未能施展,但你如今才二十二歲,你還有大好的年華……”


    她一句句,帶著誘哄。


    “我不勸你放手恩怨,我也不勸你改過自新,我隻想問你,如今的生活,是你要的生活嗎?”


    她目光灼灼,裹挾著破除所有黑暗陰雲的光,和紀傾無法逼視的鋒芒。


    他狠狠握緊袖內的匕首。


    他想問她,你懂什麽?


    你懂得我,短短半年經曆過什麽嗎?


    你懂得我,晝夜難眠,無數個日夜輾轉反側的痛苦嗎。


    你根本不懂我,你站在一方淨土上,所看到的地方,全都是光。


    而我站在黑夜裏,所看到的地方……


    全是肮髒。


    腦袋裏仿佛有一根弦緊緊繃住,隨時有斷裂的可能。


    紀傾頭一次放棄了風度翩翩,滿臉戾氣的看著她。


    “你不懂我。”


    他聲音極低,卻極其尖銳。


    仙仙鬆了一口氣。


    她也想搞懂他,但是他不說,她怎麽知道。


    她隻能不斷的去逼迫他,把他精神逼迫到極限,讓他把過往吐露出來。


    這很殘忍,但妖妃娘娘從來都很殘忍。


    摔貓之痛。


    紀傾,這是你欠我的一次。


    你得還上。


    她語氣緩和了許多:“我是你妹妹,我不懂你,誰懂你?”


    紀傾又一次過來,他步履如風,刹那間逼近了仙仙。


    他盯著她的眼睛問:“你看我,幹淨嗎。”


    仙仙:“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很髒。”


    這一霎那,紀傾仿佛丟了靈魂。


    站在仙仙麵前的,隻是一具軀殼。


    他喃喃著:“我很髒啊,就算跳進寒冬冰河裏也洗不幹淨,我身上的……”


    他語氣突然頓住了。


    仙仙卻聽到,好像有靈魂在哭泣。


    她眼眸一滯,語氣徹底柔和下來。


    “可以洗幹淨的。”


    說著,她突然揚聲道:“來人,給哀家備熱水!”


    紀傾驀然回神,防備的看著她。


    背著窗外的日光,仙仙側頭一笑,身影仿佛帶著萬丈光芒。


    “哥,你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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