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如同一盤撲朔迷離的棋局,任執子之人精心安排,卻是早已注定好了楚河漢界,涇渭分明。蔣孝嚴和蔣孝慈的漫漫人生路,就是命運安排好的一場艱澀的棋局。


    1942年,章亞若帶著遺憾閉上了美麗的眼睛,留下了兩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他們隻有六個月大,還不懂得人間冷暖和榮辱,這兩個孩子就是蔣孝嚴和蔣孝慈。章亞若去世之後,蔣經國把兩個孩子交給章亞若的母親撫養。骨肉一經分離,便是一生。直到蔣經國去世之後,他們才在榮總醫院見到了父親的遺體,這是他們這一生唯一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近這個給了他們血脈的男人,卻已是天人永隔。


    九歲之前,孝嚴與孝慈跟隨外婆在南昌生活。萬安縣可以說是南昌最窮的一個縣,兩個身上留著蔣家高貴血脈的孩子,從此隱性埋名開始了艱苦的生活。這個被他們稱為故鄉的地方,卻盛載了兩個孩子童年最辛酸的記憶。抵達生活的最深處,他們觸摸到的是貧窮和無助,是淚水和苦難。


    兩兄弟由於是早產兒,生下來的時候就像小貓一樣瘦弱,外婆曾一度擔心他們不能平安長大。所幸的是,他們不但健康成人,而且還出人頭地。蔣經國孩子的身份沒有給他們帶來榮華富貴,相反卻因為父親特殊的身份,阻礙了親人團聚的腳步,在認祖歸宗這條路上,他們走了六十年。


    可冷酷的現實就像是一把無情的利劍,割開生活溫情脈脈的麵紗,剩下的,是被傷得體無完膚的軀體。盡管多年以後,蔣孝嚴和蔣孝慈都有了自己的錦繡前程,但是每到寂靜無聲的夜,這道童年的傷疤,仍然不忍碰觸。這就是時光,雕刻著一段悲傷的往事。


    苦難的生活,把他們卷入人世的狂風驟雨,也給了他們飛翔的理由。因為沒有蔣家光環的照耀,他們有理由向著更遠的天際翱翔。孝嚴與孝慈兩兄弟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蔣孝嚴更像父親,骨子裏流的是蔣家醉心權勢的血,他目前任國民黨副主席一職。弟弟蔣孝慈則繼承了母親的書生之氣,他將畢生的精力都投入到摯愛的法律中來,獲得兩個學士學位、一個碩士學位和兩個博士學位,是蔣家成員之中名副其實的學者,曾任東吳大學校長,於1996年在台灣病逝。


    不同於蔣家其他兄弟的風流,蔣孝嚴與蔣孝慈的一生,唯有妻子一個女人,既是紅顏,也是知已。


    蔣家的媳婦,就像是皇家後花園裏的花朵,每一朵都是那樣千嬌百媚、風情萬種。在群芳譜中,卻有那麽一支花,更加豔麗無雙。她就是蔣孝嚴的妻子黃美倫。


    黃美倫是家中最小的女孩子,她還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姐姐。上天仿佛格外偏愛這個小姑娘,賜予她所有的鍾靈毓秀。她美麗的外表之下,是一顆聰慧的頭腦。每年,她都位列虎尾女中榜單的前三甲,獎學金更是拿到手軟。若認為她隻是一個讀死書的書呆子便錯了,這樣一個女孩,怎麽會把花樣的青春都蹉跎在書本之上呢。她在學習的同時,又擔當起班長的重要角色,還是學校各種大型活動的司儀,同時她的體育也不遑多讓,是校籃球隊隊員。卓絕的才華、如花的容顏,使她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一時之間,風光無人能出其右。


    大學時,她選擇讀外文係,主修英文,選修法文。她曾經說過,如果沒有嫁給蔣孝嚴,她今天的身份可能不是“外交官夫人”,而是一名傑出的女外交官。宿命的安排讓人無從逃避,也許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今生要做蔣家的女人。


    他們的相識,發生在黃美倫大四的那一年。她的出現,就像是一縷陽光,傾瀉在蔣孝嚴漫長的風雨人生中。他心中潮濕的角落被這束陽光照耀著,他體會到了從不曾有過的溫暖和心動。


    蔣孝嚴長得更多像母親:圓圓的臉,不算太高的個頭。這在黃美倫看來實在是算不上帥氣。少女的心總是高傲的,何況這樣一個美麗的天之驕女。蔣孝嚴與她心中白馬王子的形象相去甚遠。


    他們愛情的開始,沒有驚天動地,沒有青梅竹馬,沒有一見鍾情。一切都仿佛是水到渠成的自然,多了些煙火溫暖的氣息。


    如何才能追上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剛考上外交官的蔣孝嚴還是動了很大的一番心思的。他利用自己需要女伴的借口,借黃美倫來充當暫時的“女朋友”,一同參加外交學員的郊遊與舞會。


    少女的心思,花非花,霧非霧,永遠是那麽撲朔迷離、難以捉摸。盡管蔣孝嚴使盡全身解數,兩人的關係仍然停留在戀人未滿的階段。這時的蔣孝嚴,多渴望人間能駕起一座鵲橋,可以將愛情飛渡。也許是他的誠心感動了上天,也許是三生石上約定的冥冥召喚,他們的感情終於有了實質性的進展。


    那是在黃美倫大四的畢業舞會上,一曲浪漫的舞蹈牽起兩人愛情的紅線。交誼舞之中,隻有華爾茲才擔得起這個重任。深情相擁的兩個人,隨著圓潤的舞曲翩躚,時光也好像被鍍上了一層琉璃的色彩。


    這個時候的蔣孝嚴是幸運而幸福的。黃美倫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暖,他也視黃美倫為至親之人,卸下了所有心防,把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告訴了她。“我是蔣經國的兒子。”隻需要聲帶輕輕震動便吐露出來的一句話,似乎花光了蔣孝嚴所有的勇氣。那是他心底的一道傷口,雖然已經結痂,卻仍然在夜深人靜時悄悄剝落,伴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痛。黃美倫用她的溫柔撫慰了蔣孝嚴多年的苦痛,她用淚水做引,以柔情為藥,給那顆傷痕累累的心敷上一貼清涼。從此之後,他們之間就被宿命牽扯到一起,無法割舍。


    蔣孝嚴此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結婚的時候,黃美倫提著婚紗,跑到比利時和他舉行了婚禮。他們都曾乘坐飛機往返大江南北,但那一年的旅程,卻是心中最纏綿的記憶。


    作為一個女人,尤其是作為蔣家的女人,黃美倫無疑是幸福的。她不必擔心丈夫在外麵是否會感情出軌,她不必麵對蔣家諸多的規矩。她在懷孕的時候,經常無故發脾氣,這時,蔣孝嚴就像一個大哥哥一樣,對他的這些小脾氣視而不見,精心照料她。就如同她自己所說:“我們的新婚生活雖然忙碌、甜蜜,但偶有爭吵,尤其在我懷孕期間,情緒很不穩定,都是章孝嚴像個大哥哥一樣處處讓我。”


    蔣孝嚴喜歡男孩,而他們前兩個孩子均是女兒,分別取名蕙蘭、蕙均。黃美倫原沒有再生的打算,誰知老三不知不覺間就在她的肚子裏安了家、落了戶。得知第三胎是個男孩時,我們可以從黃美倫的敘述中看到蔣孝嚴的欣喜之情。“我還記得,我在生女兒蕙蘭、蕙均的時候,章孝嚴到醫院來看我時,手上總是拿著一朵花;等到我生老三時,他一聽是個男孩,匆忙趕到醫院,高興得連樓層都跑錯了。”蔣經國為老三取名“萬安”,意為紀念那段在萬安的艱苦歲月。


    蔣孝嚴與胞弟蔣孝慈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在事業上都一帆風順,然而,回歸蔣門的道路卻布滿坎坷荊棘。


    若這人世允許心想事成,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含恨和不如意,蔣孝嚴與蔣孝慈兄弟,在認祖歸宗的途中也不會留下那麽多的心血和淚水。我們現在所敘述的,隻是冷冰冰的曆史,而其間的那些落寞與傷痛,可能永遠沉澱為秘密了。


    2005年3月,蔣孝嚴終於結束了六十載漫漫回歸路,新身份證上正式冠“蔣”姓氏。4月4日,蔣孝嚴在母親章亞若的墓前正式舉行了祭母儀式,以這種方式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在母親墓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總算對母親有個交待,總算還給母親一個公道。”可惜,他的弟弟蔣孝慈已經永遠無法看見這一刻的到來了。


    作為蔣家的成員,蔣孝慈是蔣家來到大陸的第一人。1993年9月5日,蔣孝慈來到桂林母親的墓前祭掃。也許是被他的拳拳赤子之心所感動,一時間草木齊慟,天地同悲。兩個月沒有下雨的桂林,以一場瓢潑大雨歡迎這個孝子的到來。1994年11月,應北京大學之邀,蔣孝慈再次來到大陸進行學術交流,而這一次,他卻差點將生命留在這片摯愛的土地上。由於突發腦溢血,他陷入昏迷狀態,經及時救治保住了生命。然而,這種昏迷狀態持續了一年多,直到1996年2月24日,於台北病逝。兩個童年經曆了艱難困苦的難兄難弟,終究還是沒有達成一同為母親掃墓的心願。


    蔣孝慈的一生,肩負著苦痛的身世之謎,但是他從來沒有把這些傳遞給家人、朋友、學生,而是選擇一個人默默獨自承受。他是一個清貧的學者,重病後連醫療費用都依賴於社會的捐助;他也是一個大美之人,把一生的精力都奉獻給教育事業,所育桃李名滿天下。就連“狂人”李傲都承認,蔣孝慈是他最好的朋友。


    蔣孝慈與妻子趙申德共育有勁鬆和友菊兄妹二人,他們均繼承了父親的誌願,投身到法律中來。雖然父親已故去多年,但兄妹二人始終記得父親的教誨:“日月星辰各就其位,這輩子開心做個平凡人就好。”


    蔣孝慈的惆悵,從來未曾攤開在陽光之下。這枚名為“血緣”的種子,被他埋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隨著歲月更迭,潛滋暗長。根據他的妻子趙申德回憶,有一次蔣孝慈在談及血緣親情時,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這句話引自《詩經》,表明他的一生,沒有辜負父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蔣家女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婆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婆娑並收藏蔣家女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