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皇上龍恩。”說書老人原是想放手一搏,賭一賭皇後娘娘是否會救自己跳離監禁他十多年的大牢,沒想到卻被皇上傳進宮中。


    淩天賜看了他半晌,突然又坐回椅子上,眸中閃著一絲明滅不定的光芒。


    “黃映舒是吧?”半眯起眼,淩天賜懶洋洋的問道,“你是否確定,當年藍笑塵夫婦是被先帝所害?”


    “草民不敢妄言,可當時確實有江湖人傳言,”黃映舒是說書人,也自有打探消息的一套方法,“還有人親見呐。”


    “哦?”淩天賜眉頭微微攏起,手指在額頭上漫不經心的撫弄著,“何人見過?”


    “據說當時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夜風,也曾在現場……不過江湖傳言,也未必都是真。”見淩天賜目光陡然一厲,黃映舒急忙說道,“而且事情過去這麽多年,誰都不記得當年那些事了。”


    “青玉,送老先生出宮吧。”淩天賜眸中掠過一絲失望,站起身,伸手將那張絹布在燭火上點燃,徑直往綠桐宮方向走去。


    “皇上。”長長的走廊中間,徐徐走過來一個妝容豔麗的女子,正是安花之。


    “這麽冷的天,安妃怎出來了?”淩天賜依舊徑直往前走著,唇邊掛上了一絲慵懶的笑容,問道。


    “臣妾多日不見皇上,心中……心中想念無比……”安花之垂下頭,紅了臉,輕聲說道。


    “嗬。”淩天賜在她身邊站定,一雙狹長的鳳眼從她臉上掃過,落在一邊垂著頭站立的小嵐身上。


    聽見淩天賜隻是淡淡的哼了聲,安花之不知為何心中一慌,急忙大著膽子伸手抓住淩天賜的胳膊,掛上笑臉說道:“皇後娘娘如今應該好些了吧?聽說今日能出宮了……”


    “聽說皇後中毒之後,安妃娘娘十分擔心,日日吃齋念佛,佑大金皇後早日安康。”淩天賜略略側身,隔著衣袖,捏住安花之的手,唇邊的笑容似乎染上一絲邪魅,性感俊美的讓人心跳神慌。


    “皇上……”安花之想說些漂亮的門麵話,但一抬頭看見近在毫厘的俊臉,身子都軟了,順勢靠上淩天賜的肩,聞著純粹的男人氣息,心兒也酥了。


    “好了,最近天寒,你早些回去歇著吧。”淩天賜唇邊的笑容更甚,不著痕跡的推開她說道。


    “皇上,”一脫離那堅實的肩膀,安花之失落的問道,“您……不去安苑嗎?”


    “朕最近太忙,你回去歇著吧。”淩天賜看著漸漸小了許多的雪,語氣又恢複了淡然。


    “可是……”他最近天天往綠桐宮跑,整日忙著去陪白飛飛!安苑冷冷清清,他來都不來一次,安花之咬了咬唇,大著膽子抱住淩天賜的胳膊,柔軟的胸膛蹭到他的手臂,嬌嗔的低語,“皇上,娘娘她有病在身,不能伺候您,這日短夜長,臣妾……臣妾為您暖被……”


    這是小嵐教她的話,說是男人聽了這種話,都很難拒絕。可偏偏淩天賜此刻像個不懂風情的木頭人,甚至一雙黑眸看的她心裏發毛。


    淩天賜不說話,隻是視線移到小嵐身上。


    小嵐心中一陣緊張,他今日終於關注到她,已經看了她兩眼。


    淩天賜突然伸手,抬起小嵐的下巴,眯起那雙懾人的雙眸,仔細端詳著她:“你不是應該在綠桐宮?怎調去安苑了?”


    仿佛他最近太忙,根本沒有注意到後宮中宮女的調遣。


    “是。”小嵐不敢看那雙能穿透一切的黑眸,因為太興奮而漲紅了臉,連思維都混亂了,輕輕說道。


    他碰到她了,好像不真實的觸感,那雙大手溫暖幹燥,有一點粗糙,讓她的肌膚刺癢並渴望他能更多的撫摸。


    安花之見淩天賜隻將注意力放在小嵐身後,塗滿胭脂的唇角微微拉了下來,心中湧起醋意。她雖和小嵐說,隻要逼走白飛飛,便一同分享淩天賜,可心中卻想著獨霸恩寵。


    “安妃回吧,今晚,這個丫頭借朕一宿。”淩天賜說完,揮開安花之的手,放開小嵐,唇邊含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往綠桐宮走去。


    安花之失落的站在原地,看著淩天賜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眼底閃過一絲怨毒。


    “安妃姐姐……”小嵐心中又驚又喜,呆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看了眼安妃的表情,小心的說道,“皇上他……”


    “他要寵幸你。”安花之想盡量放緩聲音,還想擠出一絲笑容來,可臉上肌肉僵硬,隻從喉嚨裏擠出這五個字來。


    “姐姐,您不高興?”小嵐心中是狂喜的,可見安花之的臉色,努力克製著激動問道。


    “怎麽會?”安花之轉過身,舉步往安苑走去,“你我是一家人嘛,隻要皇上能忘了白飛飛……”


    越想越窩囊,安妃早就醋意橫生,如果以後用不上小嵐,她現在就想把她那張狐媚的臉劃爛。


    “妹妹今晚精心打扮一番,一定要伺候好皇上了。”安花之臉部的肌肉抽動著,在前麵急急走著,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不過別忘了姐姐……”


    “安妃姐姐放心,如果能被皇上寵幸,小嵐又怎會忘記你?”嬌媚的笑著,小嵐已經興奮的快忘形了。


    *****


    屋外的風雪雖停了,可依舊寒冷刺人,相比之下,綠桐宮裏暖和的像春天。


    因為怕白飛飛受寒,淩天賜早早就將綠桐宮鋪滿了地板,地板下又鋪滿了鐵管,鐵管裏麵注滿熱水,就是赤腳走在地板上,也是無比的溫暖。


    淩天賜站在綠桐宮的外麵,聽著裏麵隱約傳出的笑語,卻久久沒有進去。


    “皇上?”紅纓一直守在綠桐宮外,看見淩天賜眉眼間露出的一絲悵然,不由靠了過去,“怎麽了?為什麽不進去?”


    “朕害怕。”薄潤的唇,吐出不可思議的三個字。


    紅纓一怔,皇上何時說過“害怕”兩個字?即使在他四五歲時,和一隻凶殘的狼共關一室,也未聽過他對先皇說害怕二字。


    “朕真的害怕。”此刻,高高在上的男人終於卸下了所有的麵具,臉上微露疲態。


    “皇上,娘娘已經平安無事,您不用再擔心。”青玉在遠處巡邏,也走了過來說道。


    “她有身孕時,朕還沒這麽害怕過……”淩天賜看著綠桐宮漸漸亮起的宮燈,長歎一聲,“至少,朕覺得那個孩子還能牽絆著她,朕還能安靜的陪她度過幾個月。可現在……”


    “皇上,您擔心什麽?娘娘是大金的皇後,又不會離開。”紅纓勉強一笑,安慰道。


    “是嗎?如果她要離開,你覺得朕真的能留下她?”幾乎是苦笑,此刻的淩天賜完全沒了霸氣,眸中強抑的悲傷表情,像一個無依的流浪孩子。


    “今日,朕見了一個說書老人。”見兩個侍衛都不說話了,淩天賜揉了揉額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那個說書人,對皇後娘娘說了一首詩。”


    “就是今日被皇上秘密召進宮的那個犯人?”紅纓眼眸一沉,問道。


    “說的是什麽詩?”青玉也問道。


    “鳳樓無人十二重,空山桂柱玉盤龍;琴瑟縱橫江湖笑,聖君臥對錦榻空。千載情恨一場薨,帝愛不敵書生寵;衝冠一怒血色濃,情殤隻餘嬌女紅。”淩天賜緩緩吟出,又挫敗的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想將不祥的感覺驅出大腦。


    “這個是……身世詩?”都是自幼與淩天賜一起長大的兄弟,青玉也知道一些先帝的情事,前段時間更是奉皇上之命,前去查明此事。


    “飛兒是何等聰明之人,她隻怕早猜出其中意思。”淩天賜又揉了揉眉心,苦惱萬分,“她父母之死,太後和章育說的都如這說書人一樣,可真相到底是什麽,除了父皇,誰都不知道。朕現在擔心的是,她會因這首詩,猜忌生恨。”


    “皇上,是屬下無能,沒能查出藍笑塵與白君默死因……”


    “事隔那麽多年,當初先帝又下了封口令,查不出也不怪你。”淩天賜甩了甩衣袖,斂去臉上不該有的多餘表情,“不過,聽太後說,藍笑塵的師父夜風化為和尚重現江湖,和飛兒似乎見過幾麵,你與藍楓藍逸密查此人,若是找到他的行蹤,立即告訴朕。”


    “是。”青玉立刻抱拳屈膝,恭敬的說道。


    淩天賜臉上漸漸恢複一貫的慵懶隨意,舉步往綠桐宮走去。


    小宮女太監們一見皇上,正要跪拜,淩天賜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要驚擾到屋內的人,然後穿過重重帷幔,看到裏麵赤著腳一步步轉著圈的白飛飛。


    紛飛的黑發下的臉色過於蒼白,卻帶著奇異的病態的美,讓人想要抱入懷中,好好的疼惜。那雙雪白到刺眼的玉腳,更是一步步踏著他的心跳。這個皇後,無一處不美到極致,他常常會幻覺白飛飛並不是人類,也許她是狐妖,也許是桃仙,也許是月神……


    所以他就會擔心,有一天,她會在自己的眼前憑空消失,即使他找遍天下,也再找不到她的蹤影。


    “不對,不對。”白飛飛顯然沒有注意到帷幔後的淩天賜,走了幾步,又後退幾步,小臉上滿是困惑,“那個江湖伯伯說這個步法能走出任何迷陣,可是走了半天,也沒走出這八星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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