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傷可能還要幾個月才能恢複,”阿燼不得不誇張一下自己的傷勢,其實他連夜出山去置辦了許多生活用品,身體並沒有他所說的那麽差,但是為了讓這個令人頭疼的丫頭先安靜幾個月,隻好編了謊言:“現在要是出山,找你的人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所以先做些常用物品。”


    “什麽?”軒轅飛飛看著他手中的木板被火烤的有些變形,有些泄氣的問道:“那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我什麽時候才能回都城?”


    阿燼看見她一臉的沮喪,心裏也在歎氣,軒轅元承吩咐的可不是幾個月,而是要等那邊的消息,或許是永遠也回不去了。


    “我帶走你的時候,你應該會想到我們回不去了吧。”阿燼淡淡的說道,指著角落裏的一堆衣物說道:“不知道你要穿多大的衣服,隻是胡亂拿了些回來,一會你換上吧。”


    “不是喜歡自由的生活嗎?王爺府並不適合你,這天地山川才適合你。”看見軒轅飛飛臉色慘淡,阿燼難得多說了幾句話。


    “可是……可是……”可是也不要和家人朋友分離啊。


    “等我傷養好了,便帶你出去。”阿燼忙著手裏的活,淡淡的說道,“你如果喜歡江湖,便帶你去闖蕩江湖,如果喜歡逍遙山水,便帶你走遍山川,隻是……不能回軒轅府上了。”


    軒轅飛飛的腦子一片漿糊,她隱隱覺得自己闖了大禍,但是現在卻又無法去做些什麽。


    “那天晚上……”軒轅飛飛無力的坐下,掩麵說道:“我不該頂撞淩天賜,也不該離開婚宴……現在一定很糟糕吧,蘇格找不到我,必定會遷怒大晟國……也許我應該回去……”


    “那邊有你大哥和姐姐應付,不用想那麽多。”看著她難過的臉,阿燼不由安慰道:“現在沒什麽可擔憂的,劫走你的人和軒轅府上已經沒有多大的關係了,淩天賜自己知道……他不會怪罪軒轅家,而蘇格那邊還有你姐姐,她可是皇後,隻要你暫時不出麵……”


    “那你呢?”軒轅飛飛突然打斷阿燼的話,眼中盡是不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是因為我大哥的托付嗎?可是大哥……”


    “不過是軒轅飛飛一人的事情,痛苦也罷,快樂也罷,都和外人無關。至少大哥不該讓你來背負這樣的責任。”軒轅飛飛暗沉的眸中突然精光閃動:“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該如此輕賤自己的性命。你這樣‘劫走’我,以後終日過著躲閃的生活,還能給我自由嗎?”


    “我不知道大哥究竟有什麽瞞著我,但是他這樣做是自私的。有什麽事情不能一起承擔呢?即便我是個弱流女子,也不會如此躲避。”


    阿燼低垂的眼底閃過一絲感動,到現在還在為他們著想嗎?這個丫頭真是笨的可以。


    “你那天若是留下,淩天賜和蘇格之間會發生什麽事情,誰也說不準。那個時候便發軒轅成兩個國家之間的矛盾了,若是不想被人當作禍水……”


    “那也不需要旁人來解決啊!”軒轅飛飛始終覺得自己的事情應該自己承擔,無論是什麽結果,自己盡力了才不會後悔。


    “你不過是個單純的丫頭,知道什麽。”阿燼不想再多說話,隻是不知不覺中,他竟然不喊她小姐了。


    她那麽單純,隻知道隻要努力,便能得到幸福。怎能懂得狼子野心,知道人心狡詐,利益和欲望交織下的醜陋人性。


    “那……阿燼先好好養傷吧。”軒轅飛飛覺得自己虧欠眼前這個冰雪般無聲無色的男人太多了,看著他身上的傷,她就一陣內疚,且不管哥哥現在如何,至少他保護了自己。


    她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並不懂什麽叫做恨。即使看見哥哥倒在自己的麵前,心裏湧上的也隻是疼痛和難過。


    “軒轅府上我一定會回去的,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都會選擇坦然麵對,不是逃避,讓他人為我收場。”沉默了半晌,軒轅飛飛堅定的說道。


    阿燼鼻間發出個意義不明的音節,不再說話。


    淩天賜目光陰騭的盯著眼前臉色慘白的男人。


    他是他自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又是他最得力的臣子,可是偏偏背叛了他,為了一個女子。


    他陰沉的看著傷還沒好的軒轅元承,心裏不知是暴怒還是難受。竟然為了一個女子欺騙他,軒轅家難道是得到太多皇恩了,忘記自己是臣子嗎?


    軒轅元承低著頭,目光飄忽,胸口的傷一陣陣的傳來。已經回到都城了,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已經徹底沒有她的消息了……


    這種疼痛比胸口上的傷口還要難以忍受。


    看著軒轅元承一幅任自己處置的模樣,淩天賜更是惱怒,他當真以為自己不會責罰他嗎?


    “那個……叫阿燼吧,刺你一刀不過是為了讓你在蘇格麵前有台階下,至少讓他抓不到你的把柄,可是,你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嗎?”淩天賜沉聲說道。


    軒轅元承繼續看著地上,沒有分辨。


    “阿燼……”淩天賜似乎在歎氣,“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臣當年奉旨南下調查毒鹽案的時候,遇見一起冤案,受害人便是這個自稱阿燼的人。臣為他洗清冤屈,便再無聯係。前次小妹出去遊玩,突然想到他武藝高強,可以一路有照應,便又找到他,央他護小妹周全。”軒轅元承一五一十的說道,他知道什麽該隱瞞,什麽不該隱瞞。如阿燼,淩天賜說不準已經調查清楚他的底細了,隻不過在測測自己的口風。


    眼前這個穿著龍袍器宇軒昂的人,再也不是當初和自己切磋武藝相論詩書的那個人了。


    淩天賜端起手邊的玉杯,不動聲色的問道:“他認識我,你不知道嗎?”


    “不過是君子之交,阿燼的事情元承如何得知。”軒轅元承淡淡說道。


    “記得嫣如吧?”淩天賜眼裏隱隱露出一絲疲憊,問道。


    “皇上……”軒轅元承心裏一動,感覺到淩天賜口氣中的淡淡悲傷。


    “都說君王無情,他們又怎知道王也有王的無奈。”淩天賜不待他說完,便自顧自地說道,“當年我和你南下遊玩,無意中遇見采蓮女子,那時我不過十八歲,正是年少無知,哪裏知道情字艱辛。隻當自己是個太子,未來江山的主子,便以為這天下的所有便都是自己的,連同那人。”


    似乎陷進不愉快的回憶之中,淩天賜揉了揉太陽穴,斜靠在龍椅上,繼續說道:“後來不顧你的反對,把那女子帶入宮中,以為自己可以給她一世幸福和榮華。可又哪裏知道,這皇宮終究無法給一個溫柔的女子帶去安定。”


    “嫣如,和軒轅飛飛有些相似,不是嗎?”淩天賜想起那個女子安靜的笑容,和生機勃勃的軒轅飛飛並不相同,但是都有著溫暖安定的力量。


    看見軒轅元承不語,淩天賜又接著說道:“那時初涉情愛,看見嫣如,便覺得她是這世間最美好溫柔的人,可是偏偏因為她的賢淑隱忍,讓朕悔恨一輩子。”


    嫣如,她總是微笑的點頭,不論對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淩天賜眸中的怒氣又隱隱的瀉出一絲:“你說她要是如軒轅飛飛一樣,對自己不喜歡的說‘不’,那麽誰還會勉強她呢?如果不是她暗自承受那麽多,如果她早點告訴我她不喜歡這個皇宮,那麽我也會讓她回到南方的水鄉吧。”


    “皇上,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現在提起隻是徒生傷悲。”


    淩天賜深深吸了口氣,似乎要把那些悲傷壓回去:“阿燼,便是她的哥哥。”


    那時年少,看見搖舟采蓮的女子,不覺情動,便強行帶回了宮中。隻是曾派人去她的家中送了些金銀,告知嫣如進宮。


    也不曾想過她家人的感覺,那時候也不會多想什麽吧,自己從來沒有失去過東西,自然不會懂得什麽叫離傷。


    直到她用一根細長華美的金釵結束自己的生命,才懂得什麽叫失去,才知道什麽叫珍惜。


    其實嫣如並非不愛他的。淩天賜一直這麽想著,她看他的眼神中有著愛意,暖暖的安靜的,卻讓他知道這份愛的存在。


    她是太過安靜和溫柔的女子,所以……所以才不適合做國母吧。


    皇後不僅僅要母儀天下,更要有帝後的氣勢和決斷,嫣如真的太溫柔了,溫柔到太後的一句話便能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記得嫣如最後的那幾日,安靜的微笑,然後問他,她的出身低賤,性格柔弱,是否可以堅強去愛一個王者。


    他那時刮著她的鼻子,笑她太多心。帝王也不過是凡人的軀體,也需要溫暖的愛情。


    可是她還是走了。


    若是她有軒轅飛飛一半的勇氣和堅強,或許現在已經是大晟國的皇後了吧?


    “你隻怕也不知道吧。”淩天賜看見軒轅元承失神的臉,淡然一笑,當初他們從湖邊帶走嫣如的時候,哪曾問過她的家人。直到她自盡的之後也隻是再派人去南方那個小小的水鄉,通告她家人這個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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