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回來之後,淩謹遇就變的特別敏感,真是讓她頭疼。


    可能是因為一再離開,將他的信任和心髒也折騰的單薄如紙,所以才那麽小心翼翼。


    “你說我吃下那顆藥,就扯平的。”淩謹遇停下腳步,說道。


    “是。”淩天清覺得不妙,淩謹遇似乎壓抑了太久,想趁機發怒,所以立刻說道,“我是說過,所以……剛才真的是開玩笑。”


    “但是……我還是嫉妒。”淩謹遇抿抿唇,低低說道。


    淩天清微微一愣。


    貌似話題不知不覺間跑遠了……


    “還是嫉妒他。” 淩謹遇又說道。


    “你是我的女人,卻跟他遠走高飛,寧死都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嫉妒!”


    淩謹遇從沒這麽恨過!


    這個世界,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擁有鳳身。


    也沒有人比他更能給淩天清幸福。


    “我恨你當初選擇了溫寒,所以,才會那樣傷害你。”淩謹遇願意在她麵前展露脆弱的一麵,願意承認自己如同凡人一樣的感情。


    “不是……以前的事都扯平了嗎?”淩天清聽到溫寒這個名字,真想趕緊藏起來。


    好端端的,又搬出溫寒來,他到底有多記仇啊!


    “我隻是……”淩謹遇也發現自己剛才失控了。


    他隻要想到那些過往,就很悔恨。


    “隻是……後悔讓你離開我。”淩謹遇半晌才說道,“如果你不能回到我的身邊,我不知餘生的路,該怎麽走……”


    那麽淒涼、孤單、黑暗的路,他不願一個人走下去。


    “……我們……不是在一起嗎?”淩天清見淩謹遇眸中似有悲傷湧動,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心疼。


    他們何嚐不一樣?


    如果找不到生命中的另一半,隻能一個人……一個人孤獨的走下去。


    淩謹遇才不覺得他們是在一起呢!


    連夫妻生活都不肯安排的王後,根本就沒認真和他在一起!


    但他忍住沒有說出這句話,因為淩天清竟然湊過來,輕輕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後背,像安撫小孩子一樣。


    好吧……他心太軟,竟然被這麽溫柔的舉動安撫了。


    “我們……”淩天清正要說話,突然腰肢被他抱起,風從耳邊掠過,重心失衡的感覺,讓她差點驚叫出來。


    淩謹遇的速度太快,等淩天清反應過來,她的後背已靠在了一株三人合抱粗細的大樹,而淩謹遇站在她的麵前,像尊天神。


    而樹的一側,幾根箭矢整支沒入,隻剩箭翎因餘力之威而瑟瑟顫抖。


    “什麽人?”淩謹遇對著那座破廟沉聲喝道。


    淩天清始終沒說話,在淩謹遇身後觀察周圍的情況。


    暴君今天帶她溜達,特意屏退了侍衛,以免打擾。


    誰也想不到,天子腳下,竟有刺客在此守株待兔。


    淩天清覺得淩謹遇找的此處略安全,位置比較高,視野寬闊,實在不行……在侍衛趕來之前逃到孤絕山。


    隻是……


    淩天清的視線被一側沒入大樹的連環弩弓吸引。


    因為……箭翎還在微微顫抖。


    即便襲擊的刺客內力深厚,也不至於箭尾還在顫抖。


    而且,箭翎比普通弓箭要更為寬厚一點……


    “唰唰唰”,幾條人影飛快的往破廟趕去,看來是一直遠遠跟隨的侍衛們來護駕了。


    “清兒,你沒事吧?”淩謹遇看見侍衛前來,心放下一半,問道。


    “清兒?”淩謹遇沒聽到她回答,不由扭頭,看到她眼神閃過一絲驚慌。


    “……糟糕!”淩天清的話音未落,下意識的就擋在淩謹遇的一側。


    那箭翎果然有問題!


    而淩謹遇饒是反應奇快,也想不到淩天清關注的是箭翎裏麵暗藏的機關。


    他隻聽細微的爆破聲,隨即無數細如金針的箭中箭伴隨一股白煙爆射而出。


    淩天清覺得手臂一麻,頓時後悔自己的舉動--淩謹遇有真氣護身,是金剛不壞之身,哪裏需要她來保護啊!


    可惜,後悔已經晚了,淩天清聽不清淩謹遇在說什麽,隻覺得一切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然後,歸為黑暗。


    ***


    天青宮,突然又忙碌了起來。


    綠影寸步不離的守在天青宮中,隨時聽著傳喚。


    甚至連每天在淩天清船上酒窖裏不肯出來的胖老頭,都沒事跑進來看看,然後嘖嘖的搖搖頭,歎著氣去借酒消愁。


    無可解啊!


    這毒,無可解!


    雖然無可解,但在王宮內,各派神醫齊聚,還是研究出可抑的方法。


    所以,淩天清在###第五天,渾身乏力的醒了。


    整個右臂跟廢了一樣,幾乎沒有知覺。


    “醒了!娘娘醒了!”


    隻聽到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外加女人的尖叫和打碎什麽器皿的聲音,最終歸為可怕的靜謐。


    淩謹遇幾乎是飛奔而來。


    他又將“辦公室”搬到了天青宮,雖然這幾天無心國務,但大師父沒事就過來盯著他,加上夏祭臨近,他不得不處理眼下的事。


    “你醒了?”淩謹遇看著淩天清還有些懵的眼睛,臉上微露喜色。


    淩天清微微點頭,還在想自己右臂怎麽動不了……


    “要不要喝水?”淩謹遇又問道。


    “我睡了幾天?”淩天清點點頭,發現淩謹遇的下巴有青色的胡茬,他的神態也明顯疲憊焦慮,猜想自己肯定昏了很長時間。


    “五天。”淩謹遇立刻替她倒水,在白玉杯的倒影中,也看到自己滄桑的模樣,後悔沒有洗把臉再來見她。


    “我的胳膊……”淩天清看淩謹遇這麽憂傷的模樣,本想開句玩笑,問他自己是不是要成為楊過了。


    但想到他根本不認識誰是楊過,冷笑話也講不了,隻好如實問道:“我的胳膊是不是廢了?”


    “不會!”淩謹遇聽到這句話,眼神陡然一厲,連聲音都變的嚴厲起來,“別胡思亂想,隻是箭上有……麻藥,多休息兩天就會自如。”


    “麻藥?”淩天清聽到這個詞,忍不住笑了,“麻藥不是這樣的。”


    “總之……不管你變成這麽樣子……”淩謹遇抿了抿唇,突然有股忍不住的心酸,眼睛都澀了起來,凝了凝心神,才繼續說道,“我都會在你身側相伴。”


    “刺客抓住了嗎?”淩天清聽到他的話,心中微微一暖,但隨即是心寒--果然自己的身體廢了啊!


    淩謹遇聽到她說起刺客,臉色更加鬱結。


    這個刺客內息極高,藏於破廟,他一直沒有察覺,直到連弩破空,才堪堪避過。


    而刺客算到他的躲避方向,故意將他逼至樹邊……


    既了解他的行動,又高明的以箭中箭來傷他,可見並非普通刺客。


    淩謹遇沒有抓到這個人。


    他在淩天清受傷之後,根本無心戀戰,匆匆將她帶回宮,隻命帝都嚴防排查,搜尋這個高手。


    “我會捉住他的。”淩謹遇片刻後,輕聲說道。


    “這個人,很熟悉你的樣子。”淩天清回想那段,笑道。


    “你不該……替我擋……”淩謹遇睫毛閃了閃,將她抱起,用水一點點潤著她的唇,“我並不怕毒物,也很難受傷。”


    “嗯,當時身體做出的反應,後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淩天清老老實實的說道。


    幸好淩謹遇後麵帶她躲過了更大的傷害,否則,恐怕她成了刺蝟。


    “你休息兩天,就能下床了。”淩謹遇喂完水,不敢和她說太久,免得消耗體力,將她重新放平,安慰道。


    這毒藥的確可怕,無藥可解,若是他著了道,一定會影響夏祭,但總好過……總好過她受傷。


    都怪他一時大意,竟沒察覺那箭羽裏麵藏有機關。


    也怪他當時太緊張,隻擔心身後的淩天清,注意力被分散,否則……怎麽都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可同時,淩謹遇的心底……除了自責之外,是歡喜。


    她竟然……竟然會當他的“擋箭牌”,不管是不是她剛才說的“身體自動反應”,還是因為……愛,淩謹遇都很歡喜。


    隻是這精心設局的毒,令他煩惱無比。


    雖然安慰她幾天後就能起床,但……禦醫們一時間根本無法解了她的毒。


    淩天清也知道……這個神秘刺客既然準備萬全,絕不會在箭裏放普通毒藥,所以……她能醒過來就謝天謝地了。


    再看見淩謹遇那滿臉胡茬,她就更不抱什麽希望了。


    淩謹遇一直等到淩天清再次睡著,才伸出手,輕輕的撫摸過她暖暖軟軟卻沒有血色的麵頰。


    當年南巡時,他曾看著馬車裏歡快的少女,莫名的想,她是老天賜給他的救贖……


    像一道溫暖明媚的光,救贖他黑暗、血腥、孤獨的人生。


    “王上。”一道秘音因怕打攪娘娘休息傳了進來。


    淩謹遇依依不舍的收回手,又看了她片刻,才轉身走出去。


    ***


    淩天清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當她睜開眼,看見上麵粉色的紗帳時,半晌也沒動。


    --因為動不了。


    胳膊刺痛就算了,半邊身子都動不了。


    “娘娘,您醒啦?”碧瑤一直在床邊守護,立刻問道,“您想吃點什麽?禦膳房準備了……”


    “我想尿、尿。”淩天清不知道五天來她的個人生理衛生是怎麽解決的,反正此刻,尿意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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