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無藥可解的天下至毒。


    “綠影……”淩謹遇臉色已有些不穩,氣息也很不穩,他再次喊道。


    緊緊攥著淩天清肩膀的指節發白,雖然逼出大半寒毒,可胸口疼痛難忍。


    朱顏丹發作之時,要比這痛苦百倍,淩謹遇胸痛,卻不覺想到眼前文文弱弱的少女,朱顏丹發作時的痛苦。


    她恨他……


    淩謹遇從未想過,世間還有女人會恨自己。


    他高高在上,一直俯視著眾人,以為所有的目光都是景仰的……


    是,他是曾折磨過這個少女。


    因為不懂情,因為不知愛。


    所以他把淩天清當成了一件工具,待他覺得這個外星球的少女很有趣時,又把她當成了自己的玩具,揉揉捏捏中,從未想過她的心情……


    可如今,他對淩天清的態度已經在轉變,即便她一時無法接受,也不必給自己下毒吧?


    還是早就準備好的毒藥……真的有這麽恨他嗎?


    淩天清已大概知道,是溫寒騙了她。


    溫寒知道她性格溫善,若告訴她是毒藥,她未必願意殺人,所以才撒了謊。


    可……她一開始隱約猜到了溫寒的意思,也不肯細究,還是給暴君吃了……


    布簾微微一動,淩謹遇突然將淩天清一扯,拽到自己身後,冷冷的盯著走進來的雪衣男子。


    不是綠影,是……溫寒。


    看來……外麵的局勢很不妙。


    “溫寒!”淩天清被擋在暴君的身後,看見溫寒,但眼眸中並無太大的喜悅。


    像是已經經曆了無數生死,心也累了, 獲不獲救,不重要了。


    雖然能從暴君身邊離開,一輩子也不與他相見,再也不會被他罰,不會被他欺辱,這一生,兩人永無交集……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心中一直過不去的坎,突然翻了過去,感覺已跳出了這世俗的牽絆,再沒什麽可以懼怕的。


    “王上,別來安否?”溫寒看向淩謹遇,臉上竟然有淡淡的笑意,手中拿著玉笛,問道。


    他的人,已經完全控製了局麵。


    綠影和墨陽這些侍衛,單看來,全都是蓋世英雄,在戰場上也能以一當百。


    可是這個地盤,溫寒親自挑選出的死士,個個身手不凡,最關鍵的一點,不怕死……


    而且溫寒的人多,就算是人海戰術,也能拖死這一船人。


    “溫寒,你的人都來了這裏,不怕自己老巢空了嗎?”淩謹遇將淩天清緊緊的按著,忍住氣血翻湧的五髒六腑,淡淡問道。


    “王上一向英明,溫寒的舉動都逃不出您的法眼。”溫寒輕輕撫著玉笛,看著淩謹遇的眼睛,“不過,隻要血麒麟在手,三軍就得聽臣的調遣……”


    血麒麟?


    淩天清猛然想起那個紅金麒麟,淩謹遇與她打賭時,隨意解下的玩意,就是調令三軍四侯的虎符。


    她雖然知道這個金玉麒麟一定很貴重,但是沒想到淩謹遇這種人,竟然會把虎符當成賭具。


    而溫寒的眼線也夠厲害,居然那麽快得知這件事。


    溫寒曾說和平奪權,如今要虎符,看來不那麽和平了。


    不過,交替更迭,總有人會犧牲,淩天清這一路,已想明白這件事。


    她也清楚,溫寒騙她的,不止是朱顏丹。


    奪權謀位……和戰爭有什麽區別?


    她啊,最終還是從和平人士變成了頭號恐怖分子。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在答應溫寒的時候,她……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你認為可以拿的去?”淩謹遇拖延著時間,一邊調息著內力。


    “虎符和鳳身,臣總會拿得走一個。”溫寒的話音未落,一股寒風撲麵而來,他已經出手。


    淩天清對這股寒冷的風再熟悉不過,玄冰掌,百步之內都可傷人的陰邪掌風。


    淩謹遇不躲不避,硬生生的接下這一掌。


    他不能躲,否則身後的這混蛋少女會受傷。


    淩謹遇自幼習練的是純正真陽,和溫寒恰恰相反。


    可惜他中了毒,一接掌,內力一動,毒液也控製不住,胸口如同被砸上千斤巨石。


    “王上,您中了寒毒,此刻一定十分難受吧?”溫寒的眼神,終於看向淩謹遇身後已經傻了的淩天清,“小清兒,如果現在,你輕輕按向他腰後的命門,便可以報仇雪恥。”


    淩謹遇的瞳孔裏,閃過濃濃的殺意,溫寒居然也喊她“小清兒”……


    他以為,隻有自己這麽喊……


    淩天清站在淩謹遇的身後,半晌沒動。


    她記得初穿越,這個俊美的男人,如同阿修羅般,從地獄裏踏著烈火,焚燒一切……


    她被送入不同的府邸,她被百般欺辱,她還被喂下毒藥,又被強占了身體……


    可居然在這麽重要的時刻,她下不了手。


    但若是不動手……戰爭……會更加慘烈。


    若是動手……天下易主,看不見的戰爭,也會愈演愈烈。


    淩天清看向溫寒,突然見他身側的窗外,似有火光閃動。


    她的心一驚,手輕輕貼在淩謹遇的腰後。


    “唰”!


    一道淩厲的劍氣破窗而入,橫空劈來,溫寒猛然收手,在千鈞一發間,閃到淩天清背後。


    有人救駕。


    溫寒也不敢消耗太久。


    看見外麵一片火光,溫寒當即抱著淩天清掠身而出。


    龍命、鳳身、虎符……這三樣若是能得其二,江山幾乎已經在手。


    墨陽渾身是血,長劍如同一道流星,收回劍鞘中,他走到淩謹遇的麵前:“屬下護駕不力,讓王上受驚……”


    淩謹遇指了指窗外,來不及說話,一口紫色的血又吐了出來。


    “花侯和紅纓在外麵,王上,屬下給您逼毒。”墨陽一見那血的顏色不對,就隻淩謹遇中了毒。


    若是王上沒有中毒,小王後也不可能這麽輕易被溫寒帶走。


    淩謹遇又吐了幾口血,剛才中毒,硬接了溫寒一掌,險些被震斷了心脈,強忍了一刻,這時再忍不住。


    連連吐了幾口血,直到那深紫色的血液,漸漸變的鮮紅一些,才盤腿坐下,暫且不出去追,調整著內息。


    他的臉色雖然難看,但竟有一絲笑意。


    淩謹遇的腰後,虎符--紅玉麒麟,正安靜的別在腰帶裏。


    那女娃,不知是太聰明,還是……還是舍不得殺他,最後時刻,居然給她和溫寒,都留了一條退路。


    無論如何,淩謹遇心中還有希翼,因為淩天清沒有如溫寒所言對他動手,或許……是有情分的。


    隻是……隻是她氣惱自己以前的暴虐而已。


    不過這虎符,是假的。


    他怎麽會,把真的虎符給一個女人?


    江上,月明如水。


    江岸,火光衝天。


    溫寒沒有想到,淩謹遇竟然已經做了準備,派人從後攔截,將他巢穴燒毀。


    他的計策如此周密,為何還會被淩謹遇察覺?


    船頭上,站著一個錦衣美男,在火光中,那張妖邪的臉,分外的惑人。


    “溫寒,你可不能帶娘娘走。”花解語的手指上滴著鮮血,他笑眯眯的說道。


    “花解語……”淩天清看見江上不知道是因為火光還是因為鮮血,一片暗紅。


    溫寒並不理會花解語,抱著淩天清已經飛掠到一隻小船上,往岸邊疾馳。


    又一道白衣從空中掠過,在一片混亂中,擋在了溫寒的前麵。


    “白衣。”淩天清越發的覺得糟糕,白衣怎麽也會趕來?


    他不是被淩謹遇派走了嗎?


    難不成她被欺瞞在鼓中,這一切,都隻是淩謹遇設的局?


    他假借南巡之口,徹查貪官,這些都是幌子?


    淩謹遇真實的目的,是鏟除溫寒?


    又或者,淩謹遇的出宮南巡,鏟除貪官提拔清廉賢才隻是次要,他最重要的目標,是探清溫寒的身份?


    利用她,引出溫寒?


    淩天清發現淩謹遇心思之深,讓人毛骨悚然。


    她不敢再細想。


    八大侍衛,已出動大半……


    溫寒把自己逼到了絕路。


    “溫寒,遠芳城你的餘黨已經被斬斷,別往回走了,跟我們回王城。”白衣掌中的劍,閃著幽幽寒光。


    淩天清知道白衣的輕功獨步天下,若是被他纏上,溫寒會很難脫身。


    此刻,已不是奪權的問題,而是保命。


    淩天清從袖中摸出自己一直偷藏起來的閃光彈,對溫寒說道:“冰棍,閉眼。”


    話音剛落,閃光彈丟出去,淩天清也跟著閉上眼睛,隻聽見呼呼的風聲,她被溫寒抱著,往岸邊的森林裏掠去。


    溫寒帶著她,還有幾個暗影侍衛,憑借著自己對地形掌控清楚的優勢,很快就甩掉了後麵的人。


    溫寒終於放下了淩天清,盯著她:“為何不殺淩謹遇?”


    淩天清沒有解釋。


    她是遲疑了半秒。


    就是那半秒,讓墨陽救駕成功。


    “你不殺他,他定會殺了我們。”溫寒的冷漠的聲音裏,聽不出責怪,但是那冰冷的語調,讓淩天清的眸中閃過一絲淚光。


    “溫寒,已經輸了,我不想……你輸的太難看。”淩天清即使能殺掉淩謹遇,也不能動手。


    她是在最後一刻,才發現,淩謹遇已經做好萬全之策,應對溫寒。


    雖然那顆毒藥是意外,但撇去這個意外,所有的一切都在淩謹遇的掌握中。


    溫寒,是奪不了權的。


    “小清兒,我沒輸,你這一次,太過心慈手軟,婦人之仁。”溫寒歎了口氣,卻將她摟進了懷中,看著前方,說道,“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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