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一抹水光掩蓋下的,就是歡喜。


    淩天清還沒來得及探究淩謹遇的心裏在想著什麽,就被他俯身輕輕抱住。


    咦?這個男人今天似乎吃錯藥了,剛才似乎還想罰她,這一刻突然像春水一般,將她包裹住。


    春水柔情……


    極少極少在淩謹遇身上看見的神態,讓淩天清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小丫頭早就變得縝密的心思,像是一麵堅固的漁網,卻被一條怪模怪樣的魚衝出了小小的缺口,讓她很不舒服。


    “以後,本王無論去哪裏,都會告訴你,不會有所欺瞞,而你,也不準有欺瞞本王,明白嗎?”淩謹遇低低的問道。


    “呃……哦……好……”淩天清見淩謹遇態度轉變,眼神一凜,口中應承著。


    很好,打是親罵是愛,他們的關係終於走向正常軌道。


    隻是人心啊……永遠是最難捉摸的東西。


    “這些東西,要是需要,和綠影說一聲,自然會給你搬到客棧,不必自己跑來跑去。”淩謹遇鬆開她,轉眼間,又恢複正常狀態,沒有過分的親昵,也沒有讓人不悅的疏遠,像是朝堂上坐著的那個帝王。


    “太麻煩了,我自己找起來更方便。”淩天清低下頭,收拾著資料,說道。


    “先去吃飯,今晚要動身,去找溫寒。”淩謹遇伸手按住她的手,“這些放著讓其他人來收拾。”


    淩天清聽到溫寒兩個字,眼底閃過一絲喜悅,聽上去,似乎溫寒還沒事。


    “溫寒現在在哪裏?”淩天清一臉好奇的問道。


    “去了你便知。”淩謹遇將她修整好的數十頁計劃書收好,放置在自己的衣袖中,他極為看重這份材料,等自己再研究修改一遍,找個適當的機會,會派賢才之士,按照這計劃書,發展化州的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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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寒在景州府。


    他坐在牢房裏,穿著雪白的長袍,腰間係著銀蟒玉帶,渾身冰寒,猶如冰雪堆砌出來般。


    慘叫聲不絕於耳,溫寒眉眼沒有一絲的波動,他正在用刑。


    “周大人,你任官五年,貪了一百五十三萬四千八百兩白銀,賣出二百三十二個官位職缺,如今人贓俱獲,還不認罪?”溫寒的聲音極冷,在陰冷的大牢中,像是冰凍住一樣。


    溫寒也厭惡貪官,這一點像極了淩謹遇。


    如果撇去身份,他和淩謹遇一起學文習武,如同師兄弟一般,兩個人的手段,許是分不出上下。


    淩謹遇有先王的庇護,口傳心授帝王禦江山之術;


    而他,卻勤能補拙,格外的刻苦,比起花解語和淩雪等人,無論是文功還是武治,都在其上,隻是一直未顯山露水而已。


    而且,有些時候,溫寒的手段,可能會比淩謹遇還要冷酷。


    隻因為,他無意中,聽到先王對淩謹遇所說的一句話,帝王要絕聖棄智,絕情斷愛,方能冷靜判決江山,掌控紛雜人心。


    溫寒並不知,先王後來又說了一句:帝王不可拘於小愛,澤被天下,方是大愛。


    所以,淩謹遇才那麽抵製男歡女愛之情。


    而淩謹遇確實一直把女人當成了暖床和傳宗接代的工具,絕不會因為一個女子,亂了江山。


    溫寒站起身,拿著血跡斑斑畫押的罪狀,往外走去。


    還有半個時辰,王上會到景州府,他也能看到淩天清了。


    景州府在偏東的沿海地區。


    整個天朝的形狀,淩天清看見手繪地圖上,幾乎是一個圓形,周圍全是一些諸侯小國,諸侯小國外,便是被海洋和沙漠包裹著,無法再看到更多的國家。


    景州府便是在圓形的最東邊,臨近大海,這裏魚蝦富庶,不過經常受海嘯風暴襲擊。


    而東海也正在易主--聽說太子修很快要登上王位。


    淩天清在馬車裏,有那麽一絲忐忑不安,像是初次進入考場的學生,心情很緊張。


    因為馬上就要見到冰棍。


    溫寒坐在院中撫琴,他要靜下心來,不可有一點疏忽。


    淩謹遇帶著扮成男裝模樣的丫頭從州府大院後門進入,遠遠的,就聽見琴聲悠揚。


    淩天清一聽便知是溫寒的琴音,這一次,他倒是收斂的沒分毫悲憤怨憂。


    “鶯嘴啄花紅溜,燕尾點波綠皺。指冷玉笙寒,吹徹小梅春逝。依舊,依舊,人與綠楊俱瘦。”


    清脆如鈴的聲音和著韻落下,溫寒的琴音斷,抬起眸,看向院門處,俏生生站著的小公子。


    “又在胡言亂語。”小公子身邊玉樹臨風的俊美少爺,正是淩謹遇,他曲指彈了彈俊少年的額頭,語氣中,帶著一絲極淡的寵溺。


    “很疼!”淩天清不滿的側過頭,揉著自己的額頭,做了鬼臉。


    一個精靈古怪,一個美玉無瑕,眉眼情意流轉,立在那裏猶若一副畫卷,溫寒瞥見這一幕,心中驀然一痛,猶若刀絞。


    “臣,叩見王上、娘娘。”溫寒迎向淩謹遇,行君臣禮。


    “免了免了,溫侯可準備了飯菜?我餓了……”淩天清張口便要吃,她趕路的時候,吃膩了糕點,想念天朝的禦廚做的琉璃飛雪,紫陌輕花,紅蓮碧玉絲……


    不行,口水要流出來了,淩天清饞的兩眼冒火。


    “有,娘娘這邊請。”溫寒淡漠的說道,轉身帶路去中廳。


    他很想摸摸淩天清那柔軟溫暖的肌膚,可是看著她被淩謹遇牽著手,咫尺成天涯,那種觸手可及卻又無法伸手的感覺,讓溫寒覺得五髒六腑都快煎熬成灰。


    這跟他預想的情況完全相反。


    原本以為見了她,會欣喜萬分,怎料,看著淩謹遇左右不離她身側,溫寒的心一直下沉,升起從未有過的驚濤駭浪。


    這是醋意嗎?


    他不想去看,不想去聽,猶如一塊無知無覺的石頭,陪在淩謹遇身邊用膳,盡量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淩謹遇的問話上。


    “秦大人已經招供畫押了?” 淩謹遇給一邊悶頭大吃的淩天清夾著菜,舉止間,已不似當初那般冷情。


    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增進的很好。


    “今日淩晨,已經畫押。”溫寒發現,淩謹遇對淩天清的態度已有了細微的變化,他竟會如此細心體貼的照顧一個女子。


    這根本不是那個將女人視為暖 床工具的王上。


    不過,這樣看來,淩天清已經取得了王上的歡心,隻是不知……她是否能承受恩澤……


    “溫侯,昨天審訊太累,沒睡好嗎?”淩謹遇敏銳的感覺溫寒走神,他淡笑著問道。


    “一看就沒睡好。”淩天清抬眼看了眼溫寒,點頭附和。


    她隻能用拚命的吃,來掩飾自己複雜的內心。


    可憐淩天清活了這麽些年,隻知道求知求學,根本不知道夾在兩個男人中間這麽的難受。


    若換做以前,她一定想“退隱江湖”,不幹了!


    “王上此次秘進景州府,準備待幾日?”溫寒一直端端正正的坐著,沒有看向淩天清,問道。


    “秦峰是至關重要的人,若是能將他的一支支係全數拔除,要費些時日。”淩謹遇吐了口氣,“他在東海,還有秘密窩點沒有找出吧?”


    “沒有,拷問不出。”溫寒的聲音冰冷。


    “那他隻是畫押認罪自己受賄之事?”淩謹遇又問道。


    “是。”


    “太子修何時登位,可有消息?”淩謹遇問起東海,難免會想到太子修。


    “太子修……花侯不是更清楚嗎?”溫寒愣了愣,太子修一直是花解語的人啊。


    不對,是花解語負責的人。


    “我吃飽,出去走走,你們聊著。”淩天清早就坐立不安,不知怎的,她很怕這兩個人坐在一起。


    仿佛是兩顆易燃易爆的炸彈,不小心擦出的火星都能導致毀滅性爆炸。


    “曉寒嫣語,看著主子。”淩謹遇隻吩咐了一句,又繼續和溫寒討論東海之事。


    淩天清溜了出去,終於長長的吐了口氣。


    她有些鬱悶的在後花園裏轉悠著,州府大院所有的人都換成了自己人,王上秘密下榻之事,也沒人知道。


    淩謹遇此行的重點,也在這東海。


    東海很大,從清流河往南,屬於太子修所在的領土。


    而東海的島嶼無數,所以天朝與東海之國曾簽訂協議,一部分屬於大晟領海。


    就在這茫茫大海上,有個神秘的小島,島上全是反叛之徒,無人知道這島上究竟有多少人。


    也無人知道,這島嶼,究竟在大晟的管轄內,還是在東海領土裏。


    畢竟茫茫大海,對古代人來說,很難管製。


    隻知道,附近一帶漁民經常受到侵擾,原先隻是劫些財物,到了後麵,逼良為娼,逼男為賊,勢力在近兩年內迅速擴大起來。


    而秦峰作為景州府的州府大人,一定知曉海賊所在之處。


    隻可惜,溫寒用盡極刑,也未能讓他吐出半個字來。


    淩謹遇要查貪官,也要平大大小小的叛亂,東海如果不能順利拿下,隻怕很難行經下一處。


    淩天清見到了啞女涵簾。


    她正在後院中溜達,突然看見了一個膚色有些蒼白的侍女,正在掃地,那侍女,就是地宮中伺候了她三十多個月的涵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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