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雪生回到辦公室,雲嬗跟了進來,瞧著她紅潤的臉色,她打趣道:“這一晚沒回,看起來水色都好不少,果然還是沈家的水養人啊。”


    “竟知道調侃我吧。”賀雪生瞪她一眼,將包擱在辦公桌上,脫下羽絨服,雲嬗接過去,在落地衣架上掛好。


    賀雪生從包裏拿出那疊照片,雲嬗看著照片,問她:“你和沈總談好了?”


    “雲嬗,他說的情況,與你說的差不多,可是我腦子裏很混亂,我不知道我該相信什麽。”賀雪生苦惱地看著這些照片,她知道她應該相信他,可是腦子裏總有一個聲音,叫她不要輕易相信。


    “雪生小姐,腦子亂了,那就跟著心走。再說了,七年前,你與沈總相處過,他是一個城府深沉不折手段的人嗎?很多巧合,之所以是巧合,一定是別人精心設計過。如果沈總真的做了這麽多事,他會輕易讓你揪住他的小辮子?這顯然是不可能的。”目前為止,雖然諸多證據都證明沈存希在場,但是正因為如此,反倒能洗脫他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不該執著於該不該相信沈存希,而是調查誰把照片送來給我,又想達到什麽目的,是嗎?”賀雪生在椅子上坐下,她眉頭深鎖,一籌莫展。


    “對,對方一再拿這些似是而非的證據動搖你對沈總的信任,他想達到的目的無非是讓你們分手,如果你真的懷疑沈總,並因此與他分開,不恰好正中敵人下懷。”雲嬗靠在辦公桌旁,伸手拿走她手裏的照片,一張張翻著。


    賀雪生抬頭望著她,“雲嬗,你覺得什麽人會這樣做?”


    “我和大少爺分析過原因,這件事也許還要倒回到七年前,那個處心積慮想要分開你和沈總的人,他有可能是男的,也有可能是女的,但是不管他是男是女,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分開你們,讓你和沈總痛不欲生。”雲嬗神情疑重。


    “更讓我們感到不安的是,他至今還未露出狐狸尾巴來,我們對這個敵人一點也不了解。”


    賀雪生咬著下唇,“會是連清雨嗎?”


    “連清雨有這個動機,但是她沒這個能耐,我們倒是懷疑一個人,隻是……”雲嬗遲疑地望著她,不知道該不該說。


    “誰?”


    “連默!”雲嬗說完,目不轉睛地觀察她的神情,她除了怔愣以外,倒沒有別的什麽特殊表情。


    賀雪生搖頭,“不可能是他,他已經死了。”


    “雪生小姐,你親眼看見他死了嗎?”


    賀雪生閉上眼睛,神情有些激動難忍,她斬釘截鐵道:“雲嬗,當年他為了把我從歹人手裏救出去,他被那些歹徒槍殺了,你不知道他為了我付出了什麽,所以這個人不可能是他,絕不會是他!”


    雲嬗抿了抿唇,看她這麽激動,她不應該再刺激她,賀東辰曾說過,賀雪生的精神世界是後來經過漫長的時間重新構建起來的,很容易崩潰,但是她想知道一個真相。


    “雪生小姐,你先不要激動。”雲嬗彎腰,輕輕握住她的手,試圖喚回她的注意力,她輕聲細語道:“當年所有人都知道,警局發生爆炸,你遇難,就連沈總與大少爺都被迷惑住了,沒有人知道你被人帶走,那麽連默是怎麽找到你的?”


    “我向他求救了。”賀雪生睜開眼睛,眼中一片腥紅,她痛苦道:“我給沈存希打電話,他不肯來救我,我才打給了連默,沒想到他真的會來救我。是我害死了他,雲嬗,他不可能害我。”


    雲嬗一愣,本來最大的疑點是連默怎麽找到她的,如果是她主動求救,那麽連默出現在她麵前,就不再是疑點。


    可是為什麽,她卻覺得哪裏不對勁呢?


    “據我所知,當年與你交情最好的是韓律師,為什麽你沒有向韓律師求救,而是向一個已經設計陷害過你的連默求救?這不合常理!”


    賀雪生瞪著她,神情嚴肅泛冷,“雲嬗,你現在是在審問我嗎?”


    雲嬗心中一驚,她連忙搖頭,“不是,我隻是想了解多一點東西,走出眼前的迷霧,如果我的問話方式讓你不高興了,我換種方式問。”


    賀雪生疲憊地揮了揮手,“關於連默,我不想多說,我哥哥應該告訴過你,他的死是我這一輩子的心結,不要再試圖把髒水往他身上潑,他不會害我!”


    雲嬗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問,她點了點頭,“是,我明白了。”


    “出去吧。”賀雪生將照片拿回來,拉開抽屜鎖進去,雲嬗見狀,也不能問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她也不再逗留,以免讓賀雪生心生反感,心理學上稱,一旦一個人對你失去信任,那麽就很難再找回來。


    賀雪生看見她走到門邊拉開門,她突然道:“當初我確實想過向美昕求救,但是我不想她因為我陷入危險的境地,所以才沒有驚動她。”


    雲嬗站在門邊,她當初會這樣想,也說得過去,可隱隱之中,她還是覺得有什麽東西是他們忽略的。


    照雪生小姐這樣說,她確實是被歹徒抓走了,再加上她的精神世界曾經崩潰,她一定經曆了許多非人的折磨。那麽之前她和大少爺的假設就不成立,是他們弄錯了,還是雪生小姐的記憶出了問題?


    記憶?


    雲嬗望向賀雪生,真的是她記憶出了問題嗎?可她的精神世界確實崩潰過。


    雲嬗一時被困在一個迷團裏找不到出口,她收回目光,轉身出去了。


    一聲輕響,辦公室裏重新恢複平靜,賀雪生坐在辦公桌後,雲嬗一番話問得她心中雜亂,她抽出一張a4紙來,拿起鋼筆在上麵寫了“沈存希”三個字。


    她把最近的事情一件件梳理下來,從小賣部店主被殺開始,每一件事都寫了一個小標簽,在後麵進行標注疑點。


    小賣部店主被殺疑雲,沈存希去過現場,他是光明正大的去的,沒理由那個時候動手殺人,而他剛離開,小賣部店主就被殺了,隻能說明有人在他後麵殺人滅口,為了嫁禍給他,所以這件事他沒有嫌疑。


    沈晏白被綁架那天她甩開雲嬗以及保鏢,後來綁匪提醒她,說她身後有人跟蹤,她發現那個人的存在,將他甩開,她不知道那個人的身份,但是絕不會是哥哥派來的人。


    這些天,她留意過,那個人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哥哥這邊的保鏢似乎知道他的存在,卻放任他跟隨,那麽隻有一個原因,那是沈存希的人。


    所以出事那天,沈存希才會迅速找到她。


    那天還發生了一件事,她沒有和沈存希說實話,她不是被老秦打暈的,是被人用乙醚迷暈的,那個黑暗裏的男人,讓她感到有幾分熟悉。


    第二件事,是同一天,赫宇被暗殺,哥哥被陷害,那時沈存希根本就不知道赫宇的存在,也不知道她一直在看心理醫生,那麽他沒有理由找人去暗殺赫宇,更沒有理由去那個小區裏毒殺目擊證人。


    第三件事,便是女警失蹤案,與之相連的是警察局局長親口供認沈存希,當時她昏了頭了,如今細想,那人是有刻意栽贓沈存希的嫌疑。


    可是追查那名女警的事,除了雲嬗,就隻有沈存希知情,這要說與他無關,似乎又有點牽強,可要說與他有關,卻又無法成立。


    賀雪生拿起紅色的筆,一個一個劃掉,又在後麵添了一長串的論證,到最後,她把自己也繞糊塗了。a4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她看了半晌,將紙團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裏。


    她將自己重重的甩進真皮座椅裏,如果連默沒死,這一切有可能是他做的嗎?可他真的死了嗎?側寫師手裏的那張素描,以及她在跑車裏和街邊,都曾看到過那道熟悉的身影。


    連默,你真的已經死了嗎?


    賀雪生一開始懷疑連默,她的頭就開始疼痛起來,她捧著腦袋,腦子裏像有無數隻螞蟻在噬咬,痛得快爆炸。


    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再懷疑連默,那股鑽心的疼痛竟奇異的消失了。


    她想,可能是她今天想的事情太多了,腦子已經超負荷運轉了,暫時就不想了吧,說不定很快就會好,很快就會沒事。


    她自我安慰著。


    看到垃圾桶裏的紙團,她想了想,彎腰撿起來,將紙撕成碎片,然後拿到休息室的衛生間裏,放在馬桶裏衝下去。


    有些東西不能留,一旦留著,就會變成永遠止境的禍害。


    ……


    沈存希掛了電話,他沒有回沈氏,而是去了賀氏。


    秘書通報後,請沈存希進去,賀東辰坐在辦公桌後,一身深色西裝,襯得整個人器宇軒昂,他站起來,邀他在沙發坐,然後吩咐秘書送兩杯咖啡進來。


    沈存希在他對麵坐下,兩個男人在氣場上旗鼓相當,賀東辰挑眉望著他,“你怎麽有空到這裏來?我聽說啟鴻集團與新宋氏已經聯合起來要向你下手了,你還這麽清閑,是要把那兩老頭子氣死?”


    沈存希雙腿優雅的交疊在一起,他薄唇微勾,“先讓他們熱熱身,免得讓他們說我不懂得尊老愛幼。”


    賀東辰眉眼帶笑,“讓他們聽見你這番話,非得氣死不可。”


    沈存希目光幽深,如一汪深潭,深得看不見底,“是他們先招惹我,就別怪我心慈手軟。”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當年宋振業被打壓得爬不起來,沒想到最後還是憑借女兒賣來的錢,又東山再起。如今雖然老秦已死,對他卻沒什麽影響,不過是在圈子裏風評差了些。要是再破產一次,他可就沒有女兒可賣了。”賀東辰冷笑道。


    宋振業這個老東西,做男人失敗,做父親也失敗,一想到雪生曾在宋家遭受的折磨,他就恨得咬牙切齒。


    “不是還有一個沈唐啟鴻麽?”沈存希輕笑道,這兩人是親家的時候,還沒這麽親近,反倒現在團結得跟親兄弟一樣。


    “就你那哥哥?要不是你父親和唐佑南在背後幫襯著,他隻怕早就不行了。”提起沈老爺子,賀東辰微微傾身,盯著他,“七年前那事,我給你提個醒,要是沒你父親的搭把手,那些人未必成事。”


    沈存希心中一凜,他盯著賀東辰,自然知道他說的“七年前那事”指的是什麽事,“你是說老爺子早就知道連清雨不是小六了?”


    “你不要在我麵前揣著明白裝糊塗,我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很顯然,你父親挺喜歡你那個冒充的假妹妹。據說把沈氏的20%股份都給了她,你未必沒有得到消息。”賀東辰看著他這樣子,就有點不敢把雪生交給他了。


    沈家是什麽地方,蛇鼠一窩!


    “我不在乎!”沈存希不希罕沈氏的20%股份,當年之所以沒有把這些股份拿到手裏,是不想把父子之間的情麵做絕了。


    到底是生養自己的父親,他對他再狠,他也不能恩將仇報。


    “你是不在乎,可是這20%股份憑什麽給她?要給也應該給你那個素未謀麵的妹妹。對了,我聽說你把她送出國了?”賀東辰不是刻意去留意關於他的消息,是不經意知道的。


    “你這算不算得上桐城的諸葛亮,怎麽什麽事你都知道?”沈存希打趣了一句。


    “剛好碰上,不過據說她被人劫走了,這該不是你念舊情故意的吧?”賀東辰的語氣雖然多了一絲玩味兒,但是神情再嚴肅不過。


    “我確實是故意的,但不是念舊情。在她陷害依諾時,我就與她再沒半點情分可言。”沈存希一臉嚴肅道。


    “你與別人的事是怎麽回事,我並不想幹預什麽,但是如果你敢讓雪生受氣,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頭,我絕不輕饒!”賀東辰聲音擲地有聲。


    沈存希望著對麵的男人,“天地可鑒,我與雪生重逢以來,到底是誰給誰氣受?”


    “你活該!”賀東辰笑罵了一句,緊繃的氣氛倒是緩和下來。“昨晚,我爸和我說過了,說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們沒想瞞你。”


    “是我知道得太晚。”沈存希答道,他早就該覺得不對勁,隻是一直沒有深思。


    “少來這一套,你現在心裏指不定高興成什麽樣,以前把我當假想敵,沒少在心裏罵我吧。知道雪生是我妹妹,你應該是大大的鬆了口氣,終於少個情敵了。”賀東辰瞪著他,就覺得他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今天專程到這裏來,可不就是為了耀武揚威來的。


    沈存希笑吟吟地看著他,“其實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你和依諾不是那麽回事,隻是一直想不明白,你對她既然不是男女之情,為什麽還對她那麽好?”


    “這就是你膚淺了不是,誰說就非得是男女之情,才能對她好?”賀東辰靠在沙發背上,一副大舅子的派頭,想到以後沈存希還得叫他哥,他心裏就暗爽!


    沈存希搖了搖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說:“你們還是不打算和依諾相認?”


    提到這事,賀東辰神情變得格外凝重,“我和父親考慮過,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她,現在我們冒不起失去她的風險。”


    “需要我做點什麽嗎?”沈存希問道。


    “不用。”賀東辰一口回絕了。其實家裏所有人都知道雪生是賀家的孩子,父親讓他們守口如瓶,誰敢在雪生麵前亂說一個字,就永遠驅逐出賀家。


    賀夫人那樣鬧騰,都隻敢在父親麵前鬧,也不敢真的豁出去,在雪生麵前吵。


    有時候,他倒希望有個人去捅破這層窗戶紙,不管到時候會得到一個什麽樣的後果,都好過現在這樣被吊著不上不下的強。


    沈存希蹙了蹙眉頭,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他坐了一會兒,起身告辭。


    賀東辰送他去電梯間,他忽然道:“有件事,雪生應該沒有告訴你,那晚她摔了手機,是因為有人給她發了彩信,彩信是一張動圖,她拿刀插進了你的心髒。”


    沈存希望著他,薄唇緊抿,“你是說有人想要以此來威脅她和我分開?”


    “我不知道這張動圖說明了什麽,是威脅還是預示,總之,我認為你應該知情。”賀東辰如今與沈存希開誠布公,是因為他知道,在這世上,沒有人會比沈存希更心疼雪生。


    他是她的哥哥,他再不舍這個妹妹,也希望還有人能夠帶給她幸福。


    “我知道了,不管是威脅還是預示,就算有一天我死在她手裏,我也甘之如飴。”沈存希情真意切道,卻不料自己會一語成讖,當真會有那麽一天。


    賀東辰什麽都沒說,目送他進了電梯,電梯下行,沈存希靠在金屬壁上,眉宇間多了一抹憂色。雖然賀峰與賀東辰口裏說著暫時不想與依諾相認,但是兩人心裏卻並非不渴望的。


    至親就在麵前,卻不能相認,這是什麽樣的折磨?他不知道,但是卻不想讓他們繼續這樣下去,總該要打破一下平衡,誰知道結果會是什麽呢?


    ……


    賀雪生下午接到一通電話,是沈晏白的班主任打來的,說沈晏白在學校與人打架,讓她去學校一趟。掛了電話,她心裏疑惑,這電話怎麽打到她這裏來了?


    不過她沒有多想,拿起包與羽絨服匆匆出門。雲嬗連忙跟上,開車到學校時,已經快五點了,小學放學早,學校裏隻有三三兩兩的孩子往校門口走。


    賀雪生與雲嬗來到一小一年紀教師辦公室,遠遠的就聽到有人在大聲訓斥,“這沒媽的孩子就是沒教養,把我們寧塗塗打成什麽樣了?你這個沒人教的野孩子,還瞪什麽瞪?”


    賀雪生走進去,那位家長還在罵罵咧咧,話越說越難聽,她眉心微擰,走到沈晏白麵前,看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心裏驀地一揪,她蹲下去,還要再檢查他身上的傷,他突然大發脾氣,“你走,我不要你來,你走啊!”


    說完,他用力推了一把,賀雪生沒有提防,被他推倒在地。小家夥看見她坐在地上,臉上掠過一抹歉意,眼眶亦是紅紅的,隨即轉身飛奔著跑出了辦公室,喊都喊不住。


    那邊的母子倆看見賀雪生被推倒,臉上都帶著幸災樂禍,那女人道:“真是沒教養,什麽樣的家庭教出這樣的孩子,別把整個班的素質拉低了。”


    雲嬗伸手扶賀雪生起來,賀雪生讓她去追沈晏白,她則看著那女人,那女人穿著貂毛大衣,濃妝豔抹的,就跟怕人不知道她家有錢一樣,十根手指頭都戴滿了金飾,一副暴發戶的嘴臉,看她的眼神,都是拿眼尾瞟的。


    賀雪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就沒見過這麽裝逼的,她溫婉道:“這位家長,您口口聲聲的說教養,那麽您的教養又比一個孩子高多少?”


    “你!”那女人氣得翹起蘭花指,“你是什麽東西?也敢跟我這樣說話?我老公是交通廳的廳長,信不信我讓他叫人給你開罰單,罰死你!”


    賀雪生瞧著她那素質低下的樣子,也不想再和她多廢話,動不動就搬出自己老公來,也不怕在外給自己丈夫惹事生非,“老師,我剛到,還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位老師看賀雪生有些麵熟,隻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將剛才打人的事說了一遍,可到底還是有些畏懼那女人的權勢,她用很隱晦的詞語道:“他們本來在開玩笑,結果就打起來了。”


    賀雪生了解到是那個孩子先罵沈晏白沒媽,沈晏白才會動手,然後兩人打起來。她看著那孩子臉上的傷,並不比沈晏白輕,她在他麵前蹲下,溫聲道:“你叫塗塗是嗎?小白打你是他不對,我代他向你道歉,但是你罵他沒有媽媽,就是你不對,我希望你能像小白道歉,這樣大家就還是好朋友了,對嗎?”


    “憑什麽要我兒子給那個小野種道歉?你誰啊你?我兒子傷成這樣,我要帶我兒子去驗傷。”那女人不依不饒道。


    賀雪生擰緊眉頭,她站起來,“小孩子打架在所難免,自己的孩子傷了,做父母的都會心疼,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不分青紅皂白的一味辱罵別人的孩子,是不是也是人格有所缺失?”


    “你罵誰人格缺失啊?”那女人將手裏的lv包扔在辦公桌上,挽著衣袖,一副要和賀雪生打架的模樣。


    賀雪生沒料到會遇到這樣蠻不講理的家長,剛要說話,那邊班主任已經認出了賀雪生,“我記起你來了,你是賀小姐?賀氏集團的總裁是你的哥哥?”


    那女人聞言,氣焰頓時消了幾分,再看賀雪生一身打扮,雖不顯山不露水,但是以她天天關注時尚雜誌,也認出了這都是某大品牌的限量版,她的氣焰又矮了一截。


    賀雪生沒有否認,她望著那女人,道:“如果你堅持要驗傷,那就一起去吧,順便給小白也驗驗。”


    那女人一聽說她是賀家人,那張臉立即就變了,“賀小姐,都是一場誤會,就像你說的,小孩子打架在所難免,不打不相識嘛,不用驗傷了。”


    “你確定,萬一你家孩子回頭有個頭疼腦熱的,別又怪到我們頭上。”


    “瞧賀小姐這話說得就太見外了。”那女人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她走過來挽著賀雪生的手腕,悄聲道:“賀小姐,我聽說你們佰匯廣場最近拿到了意大利某奢侈品牌的代理權,你看回頭能不能給我個折扣什麽的……”


    “……”賀雪生默。


    ……


    從辦公室出來,賀雪生徑直往鋼琴室走去,果然在門邊看到雲嬗,雲嬗給她打手勢,示意沈晏白在裏麵。她歎息一聲,快步走過去,推開門進去,在鋼琴下麵找到了滿臉青紫的沈晏白。


    她在他麵前蹲下,低聲道:“我不是和你說過,力是相互的,能動嘴的就不要動拳頭。”


    “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沈晏白氣得大叫起來,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憤怒地瞪著她。


    賀雪生無奈地看著他,“既然不想看到我,為什麽叫你們老師給我打電話?”


    心思被拆穿,沈晏白惱羞成怒,他氣得直跺腳,“我才不想看到你,你走開,嗚嗚嗚,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賀雪生心頭像是被馬蜂蟄了一下,一時痛不堪言,她伸手去揉沈晏白的腦袋,小家夥正在氣頭上,抓著她的手,往她手腕上狠狠咬下去。


    賀雪生疼得一陣激靈,卻沒有縮回手,任他發泄心裏的怒氣。那天他裝作不理她,其實是希望她去理他吧,結果她真的走了,他就以為她不要他了,所以這幾天積了一肚子的怨氣無處可發泄。


    沈晏白嘴裏嚐到血腥味,再加上賀雪生一直沒有掙紮,也沒有推開他就走,他慢慢放開她,看到她手腕上兩排小小的血牙印子,他慌張地看著她。


    賀雪生看著手腕上兩排血牙印,皮開肉綻的疼,實在揪心,可當她看到那張不安與慌張的小臉,她臉上卻隻掛著溫婉動人的笑意,“這是什麽?你送給我的禮物嗎?”


    饒是沈晏白再生氣,這會兒都不免心存內疚,他看著不停沁出血珠的牙印兒,他像做錯事了一般,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疼嗎?”


    “疼啊,可是這是你送給我的禮物,疼我也要收下,是不是?”賀雪生不想讓他心存負疚,於是用很輕鬆的語氣道。


    沈晏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了,他垂下頭,捧著她的手腕往傷口上吹氣。那暖暖的風吹在她手腕上,也像是吹進了她的心裏,那股疼痛化開了,變成了淡淡的甜意,她收回手,看著他,道:“現在可以跟我出去了嗎?”


    “你還會不要我嗎?”沈晏白不安地望著她,上次爸爸將他帶走,她都沒有留他,這次他咬了她,她會不會覺得他是個壞孩子,不再跟他玩了。


    賀雪生聞言,心裏一陣難受,她傾身過去,將他抱出來,使力時,扯動了手腕上的傷口,她疼得渾身直顫,卻沒有放開他,“我怎麽會不要你呢,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可是我咬了你。”沈晏白看著她血淋淋的手腕,上麵的血把她身上淺藍色的羽絨服袖子弄髒了,她卻渾不在意。


    “我就當成你送了我一個刻骨銘心的禮物,所以不要內疚了,嗯?”賀雪生抱著他,這孩子心靈脆弱,遇事隻會用暴力的手段解決問題,也是來自於小時候沒有母親在身邊照顧。


    “你真的會把這個當成禮物嗎?”沈晏白指了指她手腕上的傷。


    “當然啦,除了小白,沒人送我這樣別致的禮物,所以我一輩子都會記得小白。”賀雪生哄著他。


    小家夥一下子開心起來,他抓著賀雪生的另一隻手,興致勃勃道:“那我再在這隻手腕上咬一口,咬對稱。”


    “……”賀雪生滿頭黑線,這小東西還玩買一送一麽?


    “我帶你去包紮,這麽帥的一張小臉傷成這樣,真醜。”賀雪生順勢抽回手,在他鼻子上刮了刮。沈晏白一下子害羞起來,扭捏著轉過頭去,“討厭!”


    賀雪生雷得不要不要的,她沒再管自己手腕上的傷,先帶沈晏白去學校的醫務室處理傷口。這會兒醫務室還有人,看見沈晏白,那裏值勤的醫生都認識他了,“沈晏白,你今天又和同學打架了?”


    沈晏白抬頭看了賀雪生一眼,賀雪生牽著他進去,微笑道:“麻煩醫生幫他處理一下傷口。”


    “我不要她處理,笨手笨腳的,每次都把我傷口弄得好痛。”沈晏白說話直接,也不怕得罪人。賀雪生一頭冷汗,連忙向那位醫生道歉。


    那位醫生也沒往心裏去,把醫藥箱搬出來,讓賀雪生給他上藥。她看見沈晏白乖乖坐在那裏,平常他哪裏靜得下來,覺得有趣,就逗他,“沈晏白,這位是你爸爸的女朋友嗎?”


    沈晏白太調皮,那位醫生知道,但凡他和同學打架,都是因為那些同學罵他是沒媽的孩子,所以才會這樣問。


    沈晏白瞪著她,“要你管!”隨即不安地望著賀雪生,花生是他的,可是他不能說,他還太小了,肯定會把她嚇跑,所以他要使勁吃飯,使勁長大,長成爸爸那個樣子,他就能娶花生了。


    那位醫生連碰了兩個軟釘子,此刻麵子上也有些過不去,她也不想待在這裏惹人嫌,轉身出去晃悠去了。


    賀雪生拿碘伏先給沈晏白臉上的傷口消毒,紅色的藥水把他的臉糊得花花綠綠的,她忍不住想笑,又怕惹惱了這個自尊心極強的小家夥,隻得忍著笑,“痛不痛?我給你吹吹?”


    說著,她嘟著嘴往他臉上的傷吹氣,傷口涼幽幽的痛。沈晏白看著她這麽溫柔體貼的樣子,忽然問道:“花生,你喜歡我爸爸嗎?”


    賀雪生擦藥的動作一頓,詫異地看著他,“怎麽會這麽問?”


    “我爸爸很優秀,也很有男人味,我要是長成我爸爸那樣,你會喜歡我嗎?”沈晏白小心翼翼地問道。在沈晏白心裏,爸爸就是一個參照物,是他奮鬥的方向。


    賀雪生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硬硬的頭發紮著她的掌心,手感沒有以前好了,她笑道:“你就是現在這樣我也喜歡,不用長成你爸爸那樣。”


    沈晏白羞澀的垂下頭去,花生是在和他告白嗎?他覺得好幸福!


    賀雪生給沈晏白上好藥,正打算處理一下手腕上的傷口,這麽深的牙印,小家夥咬她的時候真狠,一點也沒有嘴下留情。


    她剛拿起棉簽,沈晏白就搶過去了,自告奮勇道:“我來給你上藥。”


    賀雪生唇邊挽起一抹笑意,看著他沾了碘伏,小心翼翼地往她傷口上滾動,傷口沾了藥,有點刺疼,她下意識縮了下手,就見小家夥噘著小嘴在呼氣。


    她心裏一下子又軟又甜,等他給她擦完藥,她一邊收拾藥品,一邊道:“小白,晚上想吃什麽?我帶你去吃東西。”


    “我想吃披薩。”


    “好,我們去吃披薩。”賀雪生將醫藥箱放回原處,然後牽著他走出醫務室。她謝過那位醫生,帶著沈晏白,與雲嬗向校門口走去。


    三人剛上了車,賀雪生的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一看,看到來電顯示,她唇邊的笑意深了深,然後接通,“喂?”


    “你下班了?”電話那端傳來男人格外低沉的聲音。


    “嗯,已經下班了,你來晚了一步。”賀雪生心情格外好,仿佛前些天的陰霾都煙消雲散了。


    “現在在哪裏,我過去接你。”沈存希也聽出了她的好心情,他唇角上揚,一派春風得意的模樣。


    “我帶小白去吃披薩,就在世紀城對麵的必勝客,你過來找我們就行。”賀雪生看見車子已經轉過去,報了地址。


    “我剛好在附近,我馬上過來,等我!”沈存希聲音多了些曖昧不清。


    賀雪生臉頰發燙,她點了點頭,才想起他看不見,她“嗯”了一聲,然後掛了電話。車子已經駛進停車場,今天是周五,來吃披薩的人特別多,大多都是一家三口。


    他們到的時候排了會兒隊,才有座位。剛坐下點了餐,沈存希就過來了。他走進餐廳,立即就成了全場的注目焦點,他在眾人的目光中打馬而過,從容優雅,然後在賀雪生旁邊坐下。


    眾人紛紛失望的收回目光,唉,這麽優質的熟男,看來已經有心上人了,真是可惜!


    “爸爸!”沈晏白規規矩矩的喊了一聲,爸爸一來,就把目光粘在了花生身上,他要不喊他,估計他都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沈存希移開視線,落在沈晏白臉上,看到他臉上貼的創可貼,他眉峰緊蹙,都快夾死一隻蒼蠅了,“這是怎麽回事,又和同學打架了?”


    “是他先罵我,我才揍他的。”沈晏白一臉我揍人有理的模樣。


    沈存希氣不打一處來,剛要教訓他兩句,賀雪生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回過頭去,看到她正衝他搖頭,他忍了忍,沒有訓他。


    雲嬗坐在旁邊,她有些不自在,這怎麽看都像是一家三口的家庭聚會,她坐在這裏就破壞了整個氣氛的和諧,她道:“雪生小姐,既然沈總過來了,那我先回去了。”


    “吃了東西再回去吧,這會兒時間還早呢。”賀雪生留她。


    “不了,還要去向大少爺匯報一點事情,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雲嬗起身站起來,她不像一般的女人會提包,她不喜歡這些牽絆,也不愛擰包,覺得不方便,走起來也覺得利落一點。


    賀雪生留不住她,隻好讓她先走了。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剛才三人擠在一邊的沙發上,這會兒雲嬗一走,讓出一方的座位,沈晏白道:“爸爸,你去坐對麵,這邊太擠了。”


    “……”沈存希目光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的時候,他順手拉起賀雪生,將她拉到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沈晏白目瞪口呆地瞪著他們,賀雪生坐在靠窗邊,沈存希坐在靠過道邊,沈晏白連忙跟過去,要擠到他們中間坐,沈存希不讓,被他鬧得煩了,他板著臉訓斥道:“再不乖乖坐回去,就別吃了,回家去吃!”


    這個殺手鐧果然一下子讓沈晏白老實了,他氣鼓鼓的坐在那裏,恨恨地瞪著沈存希,就跟他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花生,你過來和我坐好不好,我一個人坐怕?”


    “打人的時候不是挺勇敢的嗎?”沈存希一句話給他堵了回去,沈晏白憋得臉漲紅,卻無法反駁,隻得扭頭瞪著窗外生悶氣。


    賀雪生見狀,她看著沈存希,道:“你跟個孩子逞什麽口舌之快,我過去坐。”


    沈存希見她欲出去,他大手攬著她的腰,將她拉回去坐下,大手卻再沒有收回去過,他說:“讓他一個人坐。”


    說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腰間輕輕按著,像是有意識在戲弄她,賀雪生的臉頰倏地紅了,怕被沈晏白瞧見,她連忙伸手要將他的手拉開,結果他卻一並握住她的手,食指在她掌心曖昧的畫著圈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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