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口膩歪了一夜,早上起得有些晚。


    方荷花心裏明白, 樂嗬地做好了早飯, 還特意給紅梅蒸了兩個雞蛋。


    紅梅吃在嘴裏, 甜在心裏, 還趁家人不注意時,往蘇醒嘴裏喂了兩口。


    吃過早飯, 方荷花開始清點家裏的東西。“福子,這是你小姨家送來的糖和酒,你送到大姑家去。”


    “慶子, 這是你大姑家送來的煙和麵, 你送到二姑家去。”


    然後喜子跑了過來, 笑著說:“我知道了,這幾包糖和六瓶汽水是二姑送來的,要我送到小姨家去是不是?”


    親戚送來的東西一般不太舍得吃喝,都是轉手又送到另一親戚家去。大多數人家都是這樣,雖然送來送去隻不過是倒個手, 但都樂此不疲, 大家為的不是東西,而是走動走動才顯得親。


    長久不走動, 就會疏遠, 再親的親戚也會變得不親了。


    蘇醒說:“媽,他們都知道咱家今年要殺豬, 要不添點豬頭肉吧, 豬頭肉那麽多, 光咱家吃要吃個十幾頓呢。”


    方荷花想想也是,不能太小氣。“好,給你大姑、二姑、小姨每家一塊豬頭肉。”


    蘇醒跑去割好了,裝進袋子裏。


    “老大,你二舅舅是你的大媒人,又是紅梅的親姑爹,禮得重些,你說送什麽好呢?”


    蘇醒也不知道送什麽好,看著紅梅。


    紅梅想起小姑爹愛吃鹵的豬耳朵,就說:“除了糖和酒,再送上一對l鹵豬耳朵吧,他肯定喜歡。”


    方荷花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讓蘇醒去割。忽然她又覺得不好,說:“紅梅,你可知你小姑爹還有一個兄弟,那是蘇醒的小舅舅,那對豬耳朵給他們一家一個吧。”


    方荷花說完去了屋裏,出屋時手裏拿著十塊錢,“這十塊錢你們給二舅,他這個媒人也不能白當嘛,可別讓小舅和小舅媽看見了。”


    紅梅點頭意會,接過兩袋子禮品,然後坐在了自行車後座。蘇醒腳一蹬,騎走了。


    他三個弟弟隻能走著去送禮了,幸好都離得不是很遠。


    蘇家河離方家壩不遠,騎自行車十五分鍾就到了。


    “蘇醒,媽說我要跟著你一樣叫小姑爹為舅舅,我親小姑還得叫舅媽,我怕我叫不出來呀。”


    “沒事,你就叫小姑和小姑爹吧,反正我媽又聽不見。咦?他們家門口怎麽那麽多人?”


    蘇醒停了自行車,推著和紅梅走過去。遠遠就聽見陳蘭芝的聲音,“你們把我家豬捆走了,牆也敲出個大窟隆,現在還要我家補上三百塊錢,你們到底要多少才是個頭啊!”


    計生站的人也惱了,“口水都說幹了,你咋還想賴掉不交?國家都頒政策了,計劃生育要緊抓!現在超生罰五百,隻讓你們補三百並不多。這年一過肯定還要罰更多,估計沒個八百都不行。”


    同是計生站的另一個人說:“你別跟她扯這些,她不交就算了,等著年後吧,有她哭的時候。走走走,咱們走吧。”


    他們還真走了,與蘇醒和紅梅麵對麵碰上了。


    方衛華有些緊張,扯了扯陳蘭芝,小聲道:“我聽說了,明年會罰得更多,要不咱們還是……”


    陳蘭芝慌了,計生站的人這會子來催交難道也是擔心來年要罰更多,他們的工作更難做?趁年底大家手裏有點錢,所以他們想把今年超生的罰款都收齊?


    她哪猜得透計生站的人是怎麽想的。見方衛華緊張,她也怕年後罰更多,隻好進屋拿錢。


    方衛華接過錢追上了計生站的人,計生站的人收了錢,開了收據,走了。


    蘇醒在旁瞧著都心疼,那可是三百塊啊。


    “舅舅,你家這一下交三百,今年的收入交得差不多了吧?”


    方衛華苦著臉,“可不是,賣西瓜和賣花生總共有三百一十塊錢,稻穀也拖了一板車去賣,賣個九十塊錢。整整四百塊錢,準備這幾天去買輛自行車,攢到明年底再買台電視機,現在好了,剩下一百塊錢啥也買不了。”


    紅梅從禮品袋子裏拿出鹵豬耳朵,“小姑爹……舅舅別煩,先吃了豬耳朵再說。”


    “豬耳朵?不愧是我的大侄女又是我的大外甥媳婦,還記得我愛吃這玩意呢。”


    方衛華笑嗬嗬地接過豬耳朵,進廚房切條絲,一會兒就端出來吃了。


    陳蘭芝抱著還不滿周歲的小閨女,說:“紅梅,‘醒大個’這幾天有空嗎,我家想買些磚把牆上那窟隆補上,否則過年多不好看。你小姑爹……哦不……你舅舅不會騎自行車,想借輛自行車去買磚都不行,拖板車去又太遠了。”


    紅梅明白了,“你們是想讓蘇醒從磚廠買些磚用自行車載過來是吧?蘇醒臘月二十幹活,這幾天倒是有空。”


    蘇醒拍著胸脯說,“這點事交給我辦,你們放心,那個窟隆一百塊磚足夠了。”


    陳蘭芝高興地掏錢,“一百塊磚十塊錢夠不?”


    蘇醒連忙擺手,“舅媽,用不上!”


    陳蘭芝硬是塞給蘇醒,“多餘的算勞苦費。”


    紅梅笑了,“還要什麽勞苦費。我婆婆還讓我帶十塊錢過來呢,感謝小姑爹這個大媒人。”


    陳蘭芝推卻不要,紅梅直接把錢放進了她閨女的小口袋裏,她隻好收了。


    方衛華和兩個兒子在吃豬耳朵,還時不時過來往陳蘭芝嘴裏塞一點。他還摸摸陳蘭芝懷裏的小閨女,說:“要不是你,爹就能買上自行車了,明年也能看上電視了。有了你,咱家突然就啥都沒有了。”


    “哈哈……,她可比什麽自行車、電視機都值錢。”蘇醒笑著說。


    紅梅小兩口與他們一家聊了近一個小時,然後再把禮品送到小舅舅家,在那兒也坐了半個小時。


    在回家的路上,紅梅遇到挑貨郎,趕緊讓蘇醒停下來。


    貨擔裏東西還真不少,蘇醒以為紅梅要買她自己的東西,一直幫著給她看紮頭的、擦臉的、洗頭的等等。


    紅梅卻瞧著一個“連帽圍巾”和一副勞動手套,她想買給婆婆。特別是這個“連帽圍巾”十分好用,圍巾和帽子連在一起,再冷戴上它也能禦寒了。


    方荷花每次出門都是包個破了許多洞的毛巾,也沒手套,這寒冬臘月的很難熬。


    一問價格,要兩塊錢,紅梅爽快地掏錢。


    “紅梅,這顏色不適合你,來那個紫色的或紅色的吧。”


    “這是給媽的。”紅梅說著又瞧上旁邊一頂帶毛的棉帽,給公公戴著應該不錯,“老板,這頂帽子多少錢?”


    “兩塊九!”


    紅梅一聽,好貴啊,但這種帽子很像畫上的軍人戴的那種冬帽,看著都暖和。


    她又掏錢買這頂帽子,另外再買了一雙勞動手套。


    蘇醒趕緊搶下來,說:“我不怕冷,哪用得著戴這個暖和和的帽子和手……”


    他話還沒說完呢,紅梅笑著說:“這不是給你買的,是給咱爹買的,他出了院後不敢出門,一出門就說冷得頭疼,戴上這頂帽子過年就能走親戚了。”


    蘇醒不讓她買,她直接把錢都付了,總共花了五塊五。


    紅梅能想著自己的公婆,怕他們冷著,蘇醒還真是沒想到。村裏極少有兒媳婦給公婆買東西的,倒是見多了公婆貼補兒媳婦的。


    “你別隻給爹媽買,給你自己也買點。”蘇醒拿出一條漂亮的圍巾往紅梅脖子上戴。


    “我不缺圍巾,去年我自己織了一條,在箱子裏呢。”


    紅梅拿好了買的東西,拉著他就走,啥都不肯再買了。


    這會子離午時還有一個小時,蘇醒就扶著紅梅在路上學騎自行車。


    紅梅在娘家學過幾回,但沒學會,還把腿摔傷了,養了一個星期腿才能利索走路。


    但她知道自己遲早要學會的,蘇醒扶著她,她特別有安全感,就放著膽子拚命踩。


    隻不過自己還是有些害怕,一邊騎嘴裏還一邊啊啊啊亂叫著。


    蘇醒見她差不多騎會了,就鬆了手。紅梅還以為他扶著呢,一直往前騎,蘇醒跟著小跑。


    這時蘇醒的好朋友李光禮路過,他家就在雲橋鎮上,他也是騎著自行車出來送禮的。


    他老遠就瞧見蘇醒,邊騎邊喊道:“‘醒大個’,你咋在這兒,前麵是紅梅嫂子嗎?”


    紅梅一聽,原來蘇醒沒在扶啊!心裏頓時緊張,腳下也亂了,自行車也開始行蛇步。


    “蘇醒,你……你快過來……”


    蘇醒慌了,連忙衝上去。結果沒來得及扶住,自行車要往溝裏衝,蘇醒幹脆往溝裏一撲,翻身把摔下來的紅梅接住。


    兩人就這麽摟得緊緊的。


    李光禮停在一旁瞧著,傻眼了,“嗬嗬……嗬嗬,有意思,有意思。溝那麽淺,還都是草,摔下去也不疼,‘醒大個’你是趁機揩油吧?“哦,不對呀,紅梅嫂子已經是你老婆了,還揩啥油啊,回家直接……”


    蘇醒知道李光禮是故意拿他說笑,也沒當回事,他把紅梅從溝裏抱了起來,心疼地問:“沒摔著哪兒吧,疼不疼?”


    “不疼。”紅梅搖頭,伸手捶他,“都怪你,怎麽不扶著,嚇死我了。”


    李光禮“咳咳”了兩聲,說:“受受受……受不了了,再看下去我要瞎眼了,我也回家趕緊娶老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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