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嶼森的電話來的很快。


    霍嫵接通電話之後,霍嶼森的聲音立馬從話筒那一頭響了起來,“明天你有什麽事?”


    霍嫵抿抿唇,三言兩語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其實今天一整天裏發生的事情,總結起來也不過一兩句話的事情,就是她找到了真正的家人,並且還和自己的外公一起回到了顧家,見到了不少家人。


    “哥,明天,我要去看望我的母親。”


    霍嶼森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才開口問,“哪家療養院?”


    霍嫵將療養院的名字說了,兩人又隨意地聊了一會兒之後就掛了電話。


    霍嫵坐在床上,放空了一會兒思想。目前看來,回到顧家是一個最適宜的決定。因為顧家能給她需要的庇護。


    但是她不知道明天見到這具身體的母親會是怎樣的情況。


    霍嫵想了一會兒,覺得有些頭疼就不再想了。


    第二天,霍嫵一大早就起了床。她下樓的時候,顧宴和顧遲都已經在了。其餘像是大舅舅大舅媽之類的都已經回了自己家,平日裏住在顧家的就顧家兩老,偶爾他們的幾個子女會在這裏留宿。


    這一次,顧宴和顧遲是特意為了霍嫵才留宿在顧家的。


    看到霍嫵,顧宴彎起了一雙狐狸眼,笑得花枝招展的,“表妹,來,吃早飯。”


    經過昨天的接觸,霍嫵已經大致對顧宴和顧遲的為人有了些許的了解。


    大表哥明騷,性格熱情,二表哥性子直來直往的,沒什麽小心思,都是很好相處的人。


    霍嫵在飯桌上坐下,和新認的家人一起吃了第一頓早飯。


    吃完早飯之後,一群人準備出發前往療養院。


    霍嫵剛準備出門的時候,外婆就出聲叫住了她。她一臉欲言又止,像是想要對霍嫵說些什麽的樣子。


    霍嫵知道外婆有話要說,就慢慢停下了腳步。


    外婆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外婆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你媽也不容易,外婆希望,等一會兒你見到了你媽,能對她多一點耐心。”


    霍嫵想到顧明凱提及顧微時,微微透露出來的信息,點頭回答說,“好的,外婆。”


    外婆臉上流露出一抹欣慰,“真是乖孩子。”


    霍嫵在車上的時候還不覺得,但是到了療養院之後,她的心情一時有一些複雜難言。


    上一世,原身沒有進入娛樂圈,所以她的身世曝光之後,並沒有在網上泛起太大的水花,顧家人自然也沒有從網上得知這件事,接著順利找回原身。如果顧微當年沒有遺棄原身,原身那一世的結局應該也不至於如此淒慘。隻是可惜,世間之事從來都沒有如果。


    霍嫵對顧微其實談不上多少憎恨或是怨懟,她畢竟隻是一個半路來的人。她隻是覺得自己昨天可能還是有些過於想當然了。她不怨懟顧微,但不代表原身不會。隻是可惜,他們虧欠的原身已經不在了,現在的霍嫵是她,所以她才能這麽迅速地接受了顧家人的示好,隻因為,這是對她目前而言最有利的選擇。


    霍嫵走進療養院之後已經徹底調整好了心態。她自認為可以冷靜地應付接下來的任何狀況。但是被顧宴,顧遲帶著走到顧微跟前之後,她還是微微有些失神。


    她以為顧微隻是如同顧明凱說的那般,精神狀態不大好,但是她萬萬沒想到,顧微不是精神狀態不好,而是差不多已經瘋了。


    她一個人傻傻地坐在凳子上,手裏拿著一朵紙質的花,看上去傻呆呆的,眼神無光,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就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


    霍嫵的聲音有些不敢置信,“她……就是我媽媽?”


    顧宴嗯了一聲。


    霍嫵一開始以為顧微可能有抑鬱症,但是她沒想到,顧微的情況會這麽嚴重。“她……怎麽會這樣的?”


    顧宴沉默了許久才說,“姑姑生下你之後,精神就出問題了。她現在狀態時好時不好的,大多數時候都認不出人。幾天之前,有幾個護工在她身邊討論你十八年前被遺棄在私立醫院裏的事情,那時候,她情緒突然就激動了起來,非說你是她的孩子。那天她絮絮叨叨,思維混亂的說了很久。這件事情被護工通知給了爺爺,馬上就得到了重視。”


    顧遲這時候接話說,“直到這時候,我們才知道了你的存在。姑姑的主治醫生說,你的出現,可能對她的病情很有幫助。說不準,你多和姑姑說說話,姑姑就能慢慢正常起來。”


    顧遲說到這裏,顧宴馬上就聲色俱厲地打斷了顧遲的話,“顧遲!”


    說完,他馬上轉頭對霍嫵安撫說,“表妹,爺爺將你找回來,隻是因為你是爺爺的孫女,身上流著顧家人的血脈,和姑姑的病情並沒有關係。顧遲剛才說的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霍嫵抿抿唇,過了一會兒才笑著說,“我不介意。如果我的出現對她的病情有幫助的話,我很樂意效勞。”


    顧宴苦笑了一聲,“姑姑的病情已經反複了多年,想要治好談何容易?當年那人對她造成的傷害太大了。”


    那人?


    霍嫵馬上就想到,那人指的應該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顧宴並沒有多提多年的事情,也沒有多提那個人。他笑了下,又重新回到了一開始笑容陽光燦爛的樣子,“表妹,以後你要是處對象了,表哥一定會給你牢牢把關的。”


    顧遲也忙跟著表態說,“還有我還有我。要是你對象對你不好,我們揍死他。”


    聽到對象這兩個字,霍嫵微微有些失神,然後才謝過了兩個表哥的好意。


    她慢慢將目光放在了顧微的身上。


    顧微看上去狀態很不好,她形容枯槁,頭發蠟黃,明明今年不過才三十五歲,看上去卻像是已經年過四十。


    霍嫵試探著說,“我……能和她單獨聊聊嗎?”


    顧宴點頭,“當然可以。”


    顧宴和顧遲離開房間之後,霍嫵蹲在顧微的跟前,看著她輕聲說,“我是霍嫵,是你的女兒。”說完之後,顧微依舊沒什麽反應,霍嫵想了下,又接著說了一句,“我就是十八年前被你拋棄在私立醫院裏的那個孩子。”


    霍嫵本意是想要告訴眼前的這個可憐女人,她是她的孩子,想和她拉近一點距離。但是不知道她這句話裏的哪個字觸痛了顧微的神經,顧微突然變得神情癲狂,幾近瘋魔,“十八年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哈哈哈!他不要你!他不要你啊!”


    顧微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把抓起桌邊的玻璃杯就惡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玻璃碎屑落了一地。顧微雙眼發紅,又往其他東西抓去。


    霍嫵被突然暴起的顧微嚇了一大跳,她剛剛躲過玻璃杯,門口就衝進來了一群醫生,其中一個醫生馬上給顧微打了一針鎮定劑。沒一會兒,鎮定劑就起了效果。


    霍嫵一臉無措的看著一起衝進來的顧宴,“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


    顧宴搖搖頭,他看著霍嫵,說,“沒事,你沒受傷吧?”


    “沒有。”


    顧遲見霍嫵神色失落,安慰她說,“你不用自責。說起來,還是我們剛才有欠考慮,讓你單獨和小姑姑待在一起,差點讓你受傷。”


    霍嫵現在才想明白,顧家人應該還是有意試試她對顧微的影響。不然怎麽可能她今天第一次來,他們剛才就肯讓她單獨一人和顧微待在一起?


    目前看來,她的存在對顧微還是有很大的影響的。不過要讓這種影響變成正麵的影響,還需要時間和正麵的引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一會兒顧微的主治醫生就會找上她了。


    霍嫵對此並不會覺得失望。


    顧家給她庇護。她幫顧微治療精神病。


    彼此之間互利互惠。這樣,她反倒更加安心。


    霍嫵離開顧微所在的病房之後,就和顧宴顧遲說想要自己一個人呆一會兒。她暫時告別了兩個表哥,獨自一人走到了人工湖邊,在附近的石椅上坐下了。


    說起來,顧微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她十六歲生了孩子,沒多久就瘋了。


    她如今不過三十五歲,就已經形容憔悴,整日裏瘋瘋癲癲的。


    霍嫵心裏頭對顧微升起了幾分憐惜。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的出現,能讓她慢慢正常起來。也算是盡了這份母女情誼。


    霍嫵坐在湖邊還在想著顧微的病情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人是霍嶼森。


    霍嫵接起了電話,“哥?”


    “在哪?”


    “我在療養院了。”


    “療養院哪裏?”


    霍嫵看了一眼眼前的音樂噴泉,說,“我在人工湖這裏看音樂噴泉。”突然,霍嫵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她忙問,“哥,你不會也來療養院了吧?”


    “嗯,等我。”


    直到霍嫵掛掉電話,她還有些不可置信。


    她來這裏看自己的親生母親,霍嶼森來這裏做什麽呀?


    不過霍嫵沒能想太久,因為霍嶼森沒一會兒就走到了她身邊。


    霍嫵在石凳上安靜坐著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頭頂落下了一大片陰影,她一抬頭,就看到了霍嶼森那張熟悉的俊臉。


    他的容顏隱在暗處,頭頂是一大片璀璨的陽光,讓他整個人都沐浴在光暈裏,像是從天而降的神祇一般,俊美又迷人。


    此刻,他眸帶笑意,專注地看著她。


    霍嫵看到霍嶼森之後,忙站起來,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裏,“哥!”


    霍嶼森抬起右手,摸了摸她的頭,輕笑,“想我了?”


    霍嫵將頭埋在霍嶼森懷裏,用力地點了點頭。


    剛才還不覺得,但是看到霍嶼森之後,霍嫵才覺得,原來現在的自己,居然是如此想念著霍嶼森。


    剛才那一顆看到顧微之後,就有些不安的心,在看到了霍嶼森之後,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好似單單看到他,她就有了滿滿的安全感。


    霍嫵想到自己剛剛見到的親生母親,喃喃地開口說,“哥,我剛看到她了。她瘋了,看上去很不好。”


    兩人都知道霍嫵口中的她,指的是顧微。


    霍嶼森輕輕地嗯了一聲,他知道霍嫵現在很有傾訴欲,所以什麽都不說,就安靜地聽她說話。


    霍嫵抱著霍嶼森,繼續輕聲說道,“大表哥說,當年那人給她的傷害很大。他口裏的那人指的應該就是我的父親。我覺得她好可憐。一個女人,如果遇到一個渣男,那一輩子真的就都毀了。”


    顧微是顧家的掌上明珠,當年誰又能想到,她現在竟會是這般下場?她年紀輕輕,就瘋了,如果治不好,那這輩子差不多已經完了。


    霍嫵對顧微的經曆很是感慨,看到霍嶼森之後,她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和他分享她的想法。上一世,她浸淫娛樂圈多年,看多了表麵恩愛,實則暗地裏各玩各的明星情侶以及夫妻,同時,她也看多了渣男渣女的愛情遊戲,所以對於愛情,她迷茫且不安。所以剛才大表哥和二表哥提到她將來的另一半,她才會微微失神。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未來的另一半會是怎樣的模樣。


    看到霍嶼森之後,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有了無與倫比安全感。看到他,她就想慢慢地說出了心裏的想法。


    霍嫵原本以為霍嶼森會安慰她,說顧微的情況會慢慢變好的之類的話。但是她沒想到,霍嶼森說的是,“我不會這樣的。”


    霍嫵一開始還沒明白過來,她從霍嶼森懷裏抬起頭,眨眨眼,問,“什麽?”


    霍嶼森垂眼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解釋說,“我說,我不會這樣。我隻會寵愛我的女人,給她無上的幸福,讓她這一輩子,都活的像是一個公主。”


    霍嫵聞言,心頭猛地一跳。


    他說的是,他的女人。


    聯想到之前那一場真心話大冒險,那時候他就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所以,真的有人要從她手裏搶走她的哥哥了?


    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霍嫵就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


    她的哥哥,難道真的要變成別人的“哥哥”了?


    她狠狠地咬住了下唇,心裏一片混亂。


    這時候,霍嶼森突然伸手,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


    霍嫵下意識地抬眸看向霍嶼森。


    此刻,他的目光深邃認真,刀削斧鑿一般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種極為難得的溫柔笑意。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可以笑得如此溫柔。


    她清楚地聽到,他對著她說,“眾生皆苦,唯有你能帶給我甜味。所以,我難得想對你霸道一次。


    知道你不是我妹妹之後,我就想霸道地跟你索取三樣東西——第一樣,請務必給我一個喜歡你的機會,第二樣,請務必給我一個和你在一起的機會,以及第三樣,請務必給我一個一輩子對你好,讓我把你寵在手心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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