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的歡喜, 是怎樣的呢?


    應該是幹淨得像冬天飄落的雪花,純粹得像是拂麵而來的微風,甘甜得像是山巔之上的露水。是初見時的驚鴻一瞥,是再回首時的怦然心動, 也是夜間時的輾轉難眠。更是那個想要觸及, 卻又不敢觸及的美夢。


    午夜夢回時,每次一想到那個人, 心口都像是含著一塊蜜糖一般甜蜜蜜。


    你是年少時的歡喜,喜歡的少年是你。


    霍嫵幹淨清澈的杏眼裏,滿滿都是眼前人清俊挺拔的倒影。


    她的眼底, 有羞澀, 有緊張, 有期盼, 還有對眼前人毫不遮掩的濃濃歡喜。


    她的手不自覺地攪動著衣服的下擺, 將衣服下擺扭出了奇怪的形狀, 但她渾然不覺,隻眨了眨眼, 像是豁出了一切般,孤注一擲地告白道,“你知道嗎!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我喜歡你比喜歡我自己還要多的多!”


    她純淨幹淨的愛慕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焰, 熾烈, 誠摯, 熱切又瘋狂, 像是能焚盡世間一切,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大膽和一往無前。


    霍嶼森的目光從霍嫵的眉眼上掠過,這張臉長得太過於精致,冰肌雪膚,靡顏膩理。而她的眼神,也和冰雪一樣幹淨純粹。這一刻,他竟然有一種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霍嫵眼底的歡喜太過於真切,真切到讓他都快忘了,這僅僅隻是一次“告白演習”,而非真正的告白現場。


    霍嫵沒有得到回應,她眼眸暗了暗,之後,她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氣一般,上身微微抬起,然後飛快地在霍嶼森的嘴角邊印下了一個一觸即離的親吻。


    就像是蜻蜓點水一般,隻停留了一點點的時間。


    但即便是蜻蜓點水,也會在湖麵留下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他的唇角溫熱,柔軟,霍嫵吻完之後,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傅以寧原本是抱著一種隨意的態度來看霍嫵的這一次表演的,因為在他看來,霍嫵隻是一個一事無成的富家大小姐。


    他以前在其他朋友口中聽說過霍嫵的事跡,一直都認為她就是一個驕縱成性,靠著父兄蔭蔽才活得如此瀟灑,自己卻是毫無本事的小姑娘。


    但是隨著表演的進行,漸漸的,他的目光稍稍有了變化。眼前的小女生,給了他意外的巨大驚喜。原本以為隻是一個毫無演技,空有演員夢的傻白甜大小姐,沒想到卻是一個有靈氣,有潛力的小姑娘。


    她將一個麵對心上人,鼓足勇氣告白的高中女生表演的惟妙惟肖。她眸底的歡喜太過於純粹,熱烈,大膽,就連他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內心隱隱有些觸動。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最單純的高中時代。


    那個就連喜歡,都是小心翼翼的,仔細地捂著,藏著,不敢讓別人知道的學生年代。但是這個世界上,隻有咳嗽和喜歡是藏不住的。喜歡到了極點,是怎麽藏都藏不住的。既然藏不住,那就隻能告白了。


    《悸動》就是這樣一個講述高中初戀的美好故事。美好的如同純白無瑕的梔子花,就連將來回憶的時候,都帶著梔子花的淡淡清香。


    不得不說,霍嫵這一次的表演,無論是從神態,表情,還是從動作來看,都完美得無可挑剔。在她表演的那一刻,他好似不是身處餐廳的包廂之內,而是處於校園的香樟樹下。


    那一天,陽光正好,微風正柔,而那一對少年少女,青春正好。


    朦朧的愛戀被這一場告白所戳破。


    就連空氣中,都有著一個個小小少女粉紅色的小氣泡。


    但是霍嫵最後的那個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因為劇本中,是沒有這個吻的。


    《悸動》本就是一個純純的高中戀愛電影,傅以寧拍這部電影,著重的就是“純”這個字。整部電影中,連男女主之間都沒有任何的吻,更別說是男二女二之間了。如果《悸動》中男女生之間有太多的身體接觸,那就不是《悸動》,而是《騷動》了。


    所以剛才的那個吻,隻是霍嫵的即興發揮。


    傅以寧拍這部電影,原本想表達的就是一種淡淡的感覺。清淡,幹淨,潔白如同梔子花。


    但是霍嫵剛才,熾烈得像是一朵玫瑰花。


    不過霍嫵的表現,倒是給了傅以寧另外的思路。


    她的表現不可謂不好。雖然台詞和劇本略有出入,但問題不大。


    傅以寧一開始隻以為霍嫵沒有任何台詞功底,隨心所欲地想到什麽就念了什麽,就沒放在心上。但是這個吻之後,不知為何,他心頭浮現起了淡淡的怪異感。


    而這份怪異感,在霍嶼森和霍嫵默默的對視中,變得越發強烈了。


    他怎麽突然覺得,現在這氣氛怎麽有些不大對勁?


    氣氛慢慢趨於詭異,傅以寧忙輕咳了一聲,擺擺手說,“行了行了,今天就到這裏吧,試鏡算是過了。”


    霍嫵眨了眨眼,她過了一分鍾之後才將自己從戲裏抽身而出。


    霍嫵出戲的速度,在同行中已經算是很快了,不過今天比平時還是慢了點。平日裏她隻需幾秒鍾就能輕鬆出戲。


    事實上,出戲之後,連她自己都對自己剛才的表現有些意外。


    霍嫵敢肯定,如果剛才麵對的不是霍嶼森,而是其他人,她絕對不會有那麽出色的表現。剛才的那段表演,可以說是超常發揮,如果她給自己打分的話,都有足足有99分。還有一分之所以沒有,是怕她自己驕傲。


    剛才那段戲,應該是她進入娛樂圈以來,發揮最好的一場戲了,沒有之一。


    而她以前給自己拍過的戲評過的分,最高的也隻有80分。


    剛才入戲之後,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唱完《追光者》之後,和餘心心兩人的那一段對話。


    餘心心問她,“那麽,你心裏有那道光嗎?”


    霍嫵的學生時代,其實和餘心心一樣,也沒有那麽熱烈的喜歡過一個人。以前的她,心裏沒有那道光。


    她並不知道真正的,全身心地喜歡一個人會是怎樣的感受。


    為了更好地入戲,她將霍嶼森代入了這道光。不是作為哥哥,照耀她的那道光,而是作為她喜歡的那道光。


    他像是遙遠的星河,耀眼,光芒萬丈,是她想要奮力追逐的存在。


    最後,沒想到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就是效果太好了,似乎有些用力過猛,到最後太過於熾烈了。


    這對她而言,其實是不應該的。她的職業素養,並不允許她表現出超出台本想表達的東西。


    但是剛才入戲的那一刻,入戲太深,連她自己都有些控製不住了。


    霍嫵聽傅以寧說“過了”之後,她沒理他,而是甜甜地笑著,對霍嶼森說,“哥哥,該輪到你了。”


    “嗯?”


    霍嫵清純靈透的臉上,帶著幾分嬌俏,她幹淨的眸底帶著幾分無辜,“你還沒拒絕我呢。”


    劇本裏,這一出告白,男二號麵對貌美如花的校花不動如山,神色冷淡地拒絕了她。還勸說她好好學習,讓她在高三這個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不要想東想西的。


    男二說完之後,就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了,隻給女二留下了一個高挑迷人的背影。而女二號被拒絕之後,心底毫不氣惱,反倒是對男二號越發勢在必得了。


    霍嫵讓霍嶼森拒絕她,其實原本也存了兩分開玩笑的心思。


    都說演戲演全套,就算是對戲,也該有始有終。


    比如剛才的那一段告白戲碼,她告白了,這是起始,那也該有個終點,也就是霍嶼森的回應。


    按照劇本上的發展,霍嶼森現在就該拒絕她了。


    沒有看過劇本的霍嶼森,會怎麽拒絕她呢。


    霍嫵心底隱隱有些好奇。


    他拒絕她的時候,是不是就是跟他以前拒絕那些想要接近他的人一樣呢?是冷淡地,毫不猶豫地拒絕,還是表情淡漠,連回應都懈怠?


    霍嶼森聽到霍嫵的話之後,挑了挑眉,淡淡反問了一句,“拒絕?”


    霍嫵煞有介事地說了一聲,“對呀,就是拒絕。”


    因為劇本中,就是這麽寫的。


    霍嶼森蹙了蹙眉,看著認識了三年的好友,不容拒絕地說,“把這段戲刪掉。”


    傅以寧一臉茫然,他不悅地說,“為什麽刪掉?這段戲不是挺好的麽。”


    好?好什麽好。


    又是吻,又是被拒絕的。


    霍嶼森抬起手,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領口。


    剛才霍嫵動作幅度太大,都把他的領結弄歪了。


    他的動作優雅迷人,不過說出口的話卻是強硬的,“我給劇組再注資一千萬。你把這段改了。”


    雖說有錢任性,但霍嶼森這也太任性了吧。


    就算劇組再多一千萬,傅以寧也不想就這麽隨隨便便地答應霍嶼森,他準備好好和他說道說道,“這劇情又沒什麽,不就是告白被拒麽?”


    “不行。就這麽說定了。”


    傅以寧張了張嘴,原本想告訴他電影中其實是沒有吻的,就是很純的一個故事,不過看霍嶼森這副姿態,他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


    行吧行吧,誰讓有錢就是爺。


    這段他改,改還不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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