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長安城中, 晉王借一兵器案,讓太子盡失民心,太子被廢, 圈禁於府中,李元封太子。淑妃沒扳倒貴妃, 但卻封了皇貴妃,後位依然空懸。


    三年,李元身邊終於有了女人,而太子也該冊立太子妃, 滿朝文武大臣,都將自家閨女□□了又□□, 對太子妃的位置虎視眈眈。


    三年, 足夠朝野一翻動蕩, 也足夠四明山從原來的五座山變成方圓五百裏的巨型糧倉以及九州天下最強的兵鎮。而對四明山居住的人而言,可以自給自足,衣食無憂,鄰裏和睦, 老有所依,幼有所養,這就是他們曾經夢想中的世外桃源。


    李元喬裝改扮,乘船從江陵城下山溪山, 一路行來, 過了五座關卡, 沿途江山如畫,綠水人家,雞犬相聞,遠處有士兵操練的震天呐喊聲,近處有學堂垂髫小兒稚嫩讀書聲,田地裏有婦人的歡笑,山坡上有壯丁嘹亮的山歌,各色花朵燦爛綻放,將這裏襯托成一片仙境。


    李元下了船,便見一隊軍士上前行禮,引他上四明山。崔茹月在碧水湖畔采花,見得他過來,詫異了一聲,“晉王,哦,不,如今該稱呼太子殿下才對,不在長安選太子妃,到四明山來作甚?”


    三年,崔茹月已經從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變成了少婦,但依然天真爛漫,這是女人最大的夫妻。


    李元解下腰間玉佩,“聽聞你去年得了一子,這當是給孩子的見麵禮。”


    崔茹月收了,撇撇嘴,似乎對方才他那話有些不滿意。將玉佩塞在腰間,端起花籃,道:“我帶你去見表兄和表嫂,你一定也想見見他們那對龍鳳胎,可漂亮了。”


    如今正是陽春三月,茶園裏還在忙著采新茶,江勉遠遠看到崔茹月,便迎了過來,跟李元見了禮,便隨手接下她手中並不重的花籃,並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她手上染上的汙漬,很隨意的動作,卻處處透著親昵關懷。


    李元光是看看,就醋意泛濫。一個人若將另一個人掛在心上,這是一件令人非常滿足的事情,仿佛已經擁有了全世界,他有過這種感覺,但堅決不讓自己沉溺在其間,因為他的胸懷,必須要容納九州天下,而不是僅僅一個女人。


    看到小兩口肆無忌憚,李元俊臉上都開始泛酸,他就是羨慕了,就是嫉妒了,羨慕嫉妒這些能安於眼下生活的人。


    跟著小兩口進了莊子。莊子與他上次來時變化不大,隻是房屋翻新了一下,草木更豐茂一些,人也更多了一些,處處都透著盎然生機。顧母與於媽坐在樹蔭下,草地上墊著厚厚的絨毯,一群侍女圍在外麵,三個小娃在裏麵,剛會爬的那位往兩歲的姐姐身邊拱,被兩歲的哥哥將他的腦袋推開,笨拙地滾了一圈,又繼續朝姐姐身邊爬,大眼珠子還一邊打量著旁邊的哥哥,突然一把抱住小姐姐,吧唧了一口,沒臉沒皮地笑了起來。


    “阿昭呢?”崔茹月簡直對自己的兒子不忍直視,直接撇開眼,問侍婢。


    侍婢秉道:“小世子在屋裏。”


    “表兄沒把他扔出來?”


    崔茹月驚訝了,自從小阿昭會走路以來,就喜歡跟他阿爹搶娘親,以前還好,表兄看他小,就忍一忍,這下越發大了,表兄隻要看見他往表嫂身上爬就會拎著他衣領扔出來。


    侍女默默扶了一下額,“顧侯還沒回來。”


    進了那頭書房,阿璃在處理事務,而小阿昭乖乖地陪著娘親在一側練字。江勉上前,將小阿昭抱起,“去給弟弟妹妹玩好嗎?”


    “他們那麽蠢……”


    江勉笑:“那根舅舅去采茶,你是男子漢,不能混吃混喝。”


    “好!”


    阿璃請李元入座,那頭自有侍女將茶點端上來。


    “這些是阿嫻新研究出來的幾種小吃,殿下先嚐嚐。”


    聽得某個名字,李元平靜的胸腔突然鼓動起來,很多話都想衝出口,可到嘴邊,卻隻化作一個“嗯”。


    五種小吃,他吃得從未有過的認真,慢慢琢磨,細細品味,讓那些味道隨著血液浸染四肢百骸,整個人都像是通透了一般。


    “長安城的茗香居都還沒有。”


    “殿下經常去?”


    “偶爾。”李元回答得很含蓄,其實,他幾乎每天都會去,隻要得空。


    “這些大概要過上兩個月才能在長安有吧。”


    李元垂眸看著茶杯中氤氳水汽,“她,怎麽樣?”


    “阿嫻最近很忙,大概得到晚上才能回來。”


    李元點點頭,又過了好半晌才問,“我要立太子妃,她可有說什麽?”


    阿璃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李元大概還是那裏李元,隻是多了些東西,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不一樣了,就好比以前的顧臻一般。


    “你若真在意,不妨親口問問她。”


    李元等不到章嫻回來,自個往她鋪子走了一遭。如今章嫻的鋪子幾乎成了江陵城百姓采購吃食的主要來源地,從糧食到瓜果蔬菜,應有盡有。


    章嫻跟幾位遠道而來的客商談完生意,核算了一下貨量和貨款,看時辰差不多了,便準備離開。剛出門,就看見一輛馬車過來,簾子挑開,露出李元的臉。


    章嫻愣了愣,也沒什麽可矯情的,徑直垮上馬車。李元親自出來扶了她一把。兩人在車廂坐定,搖搖晃晃地往四明山行去。


    “你怎麽來了?”


    “想來看看。”


    兩個人臉上都很平靜,沒有久別重逢再遇的欣喜,也沒有一般小情人那種激動,連四目相對時,甚至都看不到彼此眼中的情愫,他們有的就是平靜,理智又冷靜。


    良久,李元伸出手,托住章嫻的後腦勺,就那樣吻了下去,“我想要你了……”


    即便說這種話,他的聲音也都是冷靜無波的。章嫻順從地攀附上他堅實的腰身,李元就著這個姿勢,輕易就做到攻城掠地。


    那一刻的滿足,一直浸染到靈魂深處,將四肢百骸的空虛寂寞一掃而空。


    有些時候,李元甚至在想,他到底是愛著章嫻,還是因為身心太過寂寞,隻有她能填滿自己的寂寞,所以才會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愛,這種東西,太渺茫,對他抑或是她,似乎都不是什麽實用的東西,他們都隻相信切實有用,什麽東西都要切實有用。唯獨感情這東西,既不切實,也沒用處,甚至是世間最不可靠的東西。


    顧臻回來時,沒看到李元,卻看到阿璃站在院外,看向章嫻的院子。


    “你說李元是不是個禽獸?兩個時辰了,好歹給人吃個飯吧?”


    顧臻僵了一下,你這樣憤憤不平是鬧哪樣?人家久別重逢粘膩一下情有可原,讓我一個月不碰你,我也能折騰幾個時辰不讓你出門。


    顧臻一把抱起阿璃,放回屋內軟塌,戲謔道:“不要羨慕,為夫也能這樣滿足你!”


    阿璃想踹,腳丫子被顧臻一把握住,顧臻不懷好意地笑了,“別這樣挑逗我,本來我是想讓你好好吃頓飯的,不過,現在,等為夫吃飽再說……”


    那頭屋裏,章嫻剛喘出一口氣,那火熱堅硬的東西又進來了,隻是這次很慢,慢慢地嵌進身體裏,卻將每一根神經觸感都放大了。李元就是要她一寸一寸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試圖在她身上留下最深刻的烙印。


    “別動,讓我緩緩!”


    李元嗯了一聲,還真就不動了,從後麵摟住章嫻,胸膛摩挲著她光滑的背脊,下巴在她脖子間磨蹭。他喜歡這種將彼此身心交托的感覺。他不是沒嚐過女人的滋味,甚至伺候他的女人十分有技巧,但他卻從來沒什麽感覺,獨獨這個女人教他欲罷不能。


    他終於明白顧臻為什麽會毅然決然地為阿璃選擇放棄他至高的地位,這種滿足是其他東西無法取代的,想要將一個人融入骨血,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好合二為一的感覺。


    “跟我回去!做我的太子妃!”


    章嫻顯然沒料到他也有衝動的時候,“我不適合。”


    又是斷然的拒絕,李元在她身體裏蠕動了一下,“做我的太子妃!”


    章嫻皺眉,“你何時變得這般天真了?”


    李元終於爆發了,將人翻過來,狠狠盯著她,“我說,做我的太子妃!”


    章嫻直接不說話了,她不喜歡跟無理取鬧的男人爭辯。


    李元跟她較上勁兒了,動一下說一句,“做我太子妃!”不停重複,章嫻是個有脾氣的,忍無可忍,積蓄力氣,一腳將人踹了下去,“滾!”


    李元被關在門外時,某處還昂然挺立著,又氣又惱,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穿好被扔出來的衣服,正想找個地方冷靜冷靜,出了這邊院落,便見顧臻在花園涼亭裏,還衝他招了招手。


    李元遲疑了一下,坐過去,鄙視道:“你該不會是在這裏等著看我笑話吧?”


    顧臻瞥他,“你是在告訴我你是被人趕出來了嗎?”


    李元氣息一滯,這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憤怒道:“你說,做我太子妃怎麽了?她就那麽反感?”


    顧臻將他打量了一翻,“你可真敢說。”


    有什麽不敢的,他千裏迢迢跑過來,難道就真是隻是睡她一次?


    “她要顧慮的無非是家世和可依靠的勢力。家世,我可以幫她扶植,章家就算她這一脈不成器,但其他支脈總能培植幾個成器的,至於勢力,有你顧侯為後盾,相信沒人敢欺負她。”


    顧臻幽幽看他,看來他是真的有備而來的。


    “可是,她並不適合後宅爭鬥,你又真的舍得將她關進後宅,成日裏與那些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勾心鬥角,有事沒事還要擔心個什麽皇權爭鬥什麽的?”


    李元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但卻又心懷僥幸,想來碰碰運氣。


    “有些時候我真是嫉妒你!”


    顧臻失笑,“因為我能隨心所欲過自己的生活?可誰教你生在皇家,既然生在皇家就要承擔社稷天下,這也是沒得選的!”


    李元看著顧臻,那一瞬間,真的恨不得痛揍這個人一頓。可他也突然明白,在顧臻遇上阿璃那一刻,他就放棄了朝堂,放棄了權勢爭奪,所以他才擁有了這一切。而他,沒辦法放棄,皇權的爭鬥,很多時候,放棄就意味著死亡,或者被囚禁一生,除非,他沒用到讓任何人都感受不到威脅。而皇家又與江山社稷同命相連,他沒辦法任由那些無能之輩糟蹋。


    “雖然我很希望你能將她帶走,”帶走了就不用跟我搶阿璃,“但是,我卻不希望她的才能被埋沒在你的後宅中。章嫻,是個了不起的女人,隻要有合適的助力,她的未來不可估量。”


    李元懂,所以他這一腳挨得一點也不冤枉,灌了一壇悶酒,那些個鬱結之氣也都散開了,“有些時候想想,怎麽就看上這麽一個油鹽不進的,還不如喜歡上一個尋常普通的。”


    “可也隻有她這樣的才能讓你動心不是嗎?”


    李元失笑,是啊,誰叫自己品味這麽獨特,眼光這麽好。


    翌日一早,章嫻忍著一身酸疼起床,便見滿屋子的鮮花,她左看右看,以為自己在做夢。


    “別看了,這是我向你賠罪的。”李元將最後一束插好,坐到她床邊,揉揉她有些蓬亂的頭發,這個女人,真的長得並不是頂好看,可那骨子透出的味道就是能勾得他欲罷不能。


    章嫻沒有一般小娘子的嬌氣矯情,直視李元的眼,“想通了?”


    “嗯。”李元心中其實有點酸的,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你什麽時候走?”


    “最多三天。”再多,就要惹人懷疑了。既然章嫻不想入宮,那麽他也不能讓她如今的生活受到打擾和波及。


    章嫻點點頭,“那你幫阿阮取個名字吧。”


    李元一臉莫名,這什麽意思?


    直到昨日見到的那個龍鳳胎裏的小不點哥哥被抱過來,李元才突然意識到什麽,大腦一片空白。


    “幹娘,你找阿阮來有何吩咐?”小家夥還在學說話,這算是他說得最長的一句話吧?


    “這個叔叔剛來的,對這裏不熟,你帶他玩好嗎?”


    小阿阮將李元打量了一翻,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棄,仿佛在說,都這麽大的人,還不認路。


    但即便如此,小阿阮還是牽住李元的手,“那叔叔跟我走,但是,我帶你玩,你得幫我抱妹妹。妹妹懶,不喜歡走路。”


    妹妹自然是指的阿璃的女兒。


    章嫻全身都疼,幹脆給自己放了一個假,睡了一上午,午飯時,李元抱著小阿阮回來,眼神明顯不一樣了,那是父親才有的眼神。


    “我想好了,就叫期。”


    “是哪個字?”


    李元拉住章嫻的手,在她手心寫下一個“期”字,眼神定定地看著她,“如何?”


    章嫻點點頭,“還行。”


    李元待著的這三日,白天陪幾個孩子玩,晚上就辛勤耕耘,看到小阿阮,他像是找到了動力,如果能讓章嫻再懷上孩子,那麽她就得天天念著自己,這簡直就是這世間最美好的禮物。


    三日後,李元啟程回京,章嫻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男人終於走了。


    她幾乎是用送瘟神的心情送李元上船,李元看著她,“你該不會是巴不得我早點離開吧?”


    章嫻一臉淡定笑容,“哪敢,歡迎殿下下次再來。”


    這就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李元知道她嫌棄自己,也懶得跟她計較,隻是看看她平坦的肚腹,也不知道那種子有沒有種下。


    看著船離開碼頭,船上男人的眼神越來越深,顧臻像是突然看到當年母親與那個男人之間的光景。


    半個月後,長安傳來消息,李元選了一位側妃,但太子妃的位置卻空懸著,皇帝垂詢,他說,他要為這世間最值得的那個人留著的。滿朝文武皆莫名,聽了這話,皇帝卻沒說什麽,也沒有再逼他選太子妃。


    元老大臣都有些恍惚,皇帝後位空懸,這儲君正妃之位空懸,有生之年,他們到底能不能看到後宮出一個皇後啊?怎麽感覺天下子民都是有爹沒娘的可憐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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