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規矩


    青雲門所有單獨的小院都有一個名字,陳青戒所住的院落也有,名為:半山居。


    半山居依山而建,而且一側正對著南方海麵,就連門口的對聯也寫著:“半壁青山半碧海,半紙文章半點墨。”


    至於文章為什麽隻寫半紙,陳青戒不知道,但陳青戒知道半壁青山半碧海是什麽意思。


    半山居的臥房很大,帶著陽台的落地窗也很大,推開窗子,外麵便是半壁青山,而青山一側,則是一望無垠的碧海。


    陽台的欄杆高不過兩尺,若是趴在欄杆上,就需要兩條腿卷曲於身側或是伸出欄杆外才能做到。


    敖馨現在便是這樣的動作,她將兩條腿伸出欄杆,因為身子還小隻能將雙手疊加放圍欄上,而後將下巴費力的墊在手上。


    這樣姿勢看上去有些別扭,但如果這個女孩長相很美的話,會顯得很可愛。


    “好美的風景啊……”


    陳青戒坐在矮幾邊上循聲望去,忽然想起,師父也經常就那樣斜倚在欄杆上,隻是她從來都是將雙腿卷曲在身側,單臂倚著欄杆,慵懶的將下巴墊在手臂上。


    很美的畫麵。美到外麵的景色仿佛都成為了她的陪襯。


    敖馨自然是自言自語,但見房角一側的風鈴輕響,便微微轉過頭來。


    “來人了!”


    陳青戒看著臥房一側想起的鈴鐺說道。


    他微微笑了笑,看著她有些慌急的神色輕聲安慰:“放心,估計是……”


    陳青戒話還未說完,就聽見幾道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


    “戒律堂王壽有事拜見,勞煩上官師弟開門相見。”


    聽完這句話,陳青戒這才站起身子,轉而看著敖馨說到:“你先在這待著,我去見見諸位師兄。”


    敖馨看著陳青戒離去的身影,微微低了低頭,擔心想著:“他若是受責罰怎麽辦呢?”


    朝陽處升,他抬步走到門外,用極快的速度消失在院落裏。


    疾步而行,陳青戒很快便到了大殿門前,也見到了門前站著的十幾個身穿白衣的弟子,這些弟子白衣之上繡著黑色長劍,便是衣物配劍也都是統一製式。


    這便就是青雲門戒律堂的人。


    這裏都是來自幾峰的優秀弟子,大部分都已經修至金丹後期,甚至極少數已經進化嬰成功,進入元嬰境界。


    陳青戒很羨慕他們,或者說整個青雲門沒有人會不羨慕他們。


    “見過諸位師兄,不知諸位師兄來此所為何事?”


    陳青戒看著為首的一位師兄說到,他對師兄們的態度很恭敬,說話間麵上一直都是笑意盈盈的。


    “昨日有人擅闖護山大陣,我等便是為了此事前來。”


    話音方落,邊上一個年輕弟子便補充道:“擅闖護山大陣是大罪,若是窩藏罪人,師弟恐怕要罪加一等,若是人在師弟這,還請師弟交出來。”


    陳青戒沉默片刻,知道這件事情隱瞞不得,也未曾想過去刻意隱瞞什麽,直言說道:“人確在我這。”


    為首的人容顏清秀,神情溫和,見陳青戒如此輕輕一笑,但那笑容卻有些不屑,看著陳青戒的眼神似乎也比方才多了一些輕蔑。


    “既然如此,還請師弟將人交出來。”


    陳青戒微笑說道:“還望師兄知曉,此人乃是無意間擅闖,並沒有挑戰山門尊嚴的意思,況且此人已是我的朋友,稍後我便帶她去北玄峰與掌門師伯說明。”


    為首的人神情一頓,轉而有些怒意道:“師弟是打算挑戰門規的尊嚴,違抗到底了?”


    陳青戒聞言微微皺了皺眉,看著他道:“此話從何而來?我方才已與師兄稟明,稍後便會與掌門師伯說明,何來的挑戰門規最嚴,又和來違抗?”


    邊上的年輕弟子接口道:“先前我也已說過,擅闖護山大陣便是大罪,擅闖大陣便就是挑戰門規尊嚴,如此,有意無意又有何區別?”


    陳青戒微微詫異,但心中亦是不知如何解釋,轉而道:“既如此,那我這便帶她去見掌門師伯。”


    為首的師兄卻是嗬嗬一笑,轉而道:“此時不勞師弟,我等自會處理,還請師弟開門讓我等將人帶走,況且掌門應邀去昆侖仙宗傳道,明日才歸。”


    陳青戒聞言皺了皺眉,低聲問道:“這是誰定的規矩?”


    語氣已不似方才那般恭敬,反而隱隱有些失落與氣悶,因為在他心裏,戒律堂應該是一個很公正嚴明的地方,或者說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


    而如今眾人話雖然在理,但語氣輕佻,眼神中亦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厭煩,陳青戒不知這種厭煩從何而來,但依舊讓他覺得討厭。


    “自然戒律堂的規矩,師弟若有疑問,盡可與執事堂交涉。”為首的男子忽然微微笑了笑。


    陳青戒微微撇了說話之人一眼,輕輕笑了笑,那笑在那張俊俏的臉上並沒有和煦的意思,反而讓他看上去有些猙獰,眼神中也沒有了方才的敬重。


    師父教他孝悌時便說過做人不能愚孝愚悌,上官子菁一直灌輸給他的思想便是對該孝之人孝,該悌之人悌,至於其餘人等,沒有必要去遵守這些。


    顯然已經將這些人劃歸為其餘人的範疇,盡管不想去尊重他們,但陳青戒也不會去違反門規,畢竟那樣的做法很不明智。


    “好!我隨你們去戒律堂,不過,自現在開始,搖光峰也有一條規矩,任何人,不經允許,不得踏入大門半步。”


    那為首之人聞言隻是嗬聲一笑,覺得這番話有些荒唐,眯著眼睛望向陳青戒道:“你給搖光峰定規矩,你憑什麽給搖光峰定規矩?憑你長得漂亮?還是憑你很受師父寵愛?”


    他的話讓周圍的人近皆笑了起來,盡管沒有說話亦或是表達什麽其他的意思,但陳青戒聽得出來,那笑容就是嘲諷。


    陳青戒忽而站定,很是認真的看著眾人沉聲道:“我師父在搖光峰時她的話是規矩,她不在搖光峰時,我的話便是規矩,不信你可以試試!”


    那人氣息一窒,轉而看了那山門一眼,他自然知道掌門與八師叔對他的喜愛,他不能,也不敢去試探他們的底線。


    看了一眼院中一閃而逝的身影,那人冷哼一聲,嘶吼道:“帶走!”


    ……


    ……


    北玄峰一側便是戒律堂駐地,戒律堂的作用像是人間的官府,處理著門內大大小小的事物。


    “你便是青戒師弟吧,聽說你匿藏了昨日擅闖山門的人?”為首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看著陳青戒輕聲問道,話語溫和,讓人聽起來如沐春風。


    聽著這聲音,陳青戒微微抬起頭來,眼中蘊含著一絲複雜的意味,與那人四目交對。


    他是北玄峰首座弟子,名為於輕篤,身世與陳青戒一般,無父無母,以青雲門為家。


    “還聽說你剛給搖光峰定了規矩?”說話的時候於輕篤忽然眯起了眼睛,對著陳青戒怒喝道:“你當諸峰是什麽地方!你家麽!。”


    陳青戒忽而笑了笑,方才的一絲尊重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雙眼看著於輕篤道:“搖光峰雖隻有我與師傅二人,但仍舊是青雲諸峰之一,我為搖光峰親傳弟子,師傅不在自然全權由我做主,怎麽,師兄有意見?”


    於輕篤嗬嗬笑了一聲,轉而上前拍拍陳青戒的肩膀道:“的確如此,不過師兄倒是問你!為何不交出那擅闖宗門之人!”


    “擅闖宗門?大師兄,那敖馨姑娘與我乃是故交摯友,摯友來我家做客,如何算得上是擅闖?師兄莫不是小題大做了吧!”


    他完全可以說出原由,告訴他們,自己這麽做是為他們好,也是為宗門好,但他不準備這麽做,因為他好像隱隱猜到了某件事情,但在沒有確定結果之前,陳青戒依舊有些不敢斷定。


    他現在並不在意結果如何,也知道這些人不敢拿他如何。


    既然不會在意結果,便不會理會周遭那些嘲諷。


    “故交摯友!”於輕篤憤怒的看著陳青戒,沒有刻意冷漠,釋放威壓,就像看著一隻束手待斃的毛賊一般,


    按道理來說,這樣的事情本不應該於輕篤來做,況且陳青戒已經被掌門收為衣缽弟子,而且得到了幾峰峰主的賞識,於輕篤應該不會如此為難陳青戒。


    但他依然說道:“你是師傅衣缽弟子,你的資質很不錯,也很聰明,但這並不是你能恃才放肆,隨意踐踏門規的理由。”


    於輕篤看著他沉聲說道:“其實我很早便懷疑一件事情,你最好慶幸此時與你無關,不過若是真有關係,拚著被師傅責罰,我也要為門除害。”


    為門除害麽?


    陳青戒微微苦笑著搖了搖頭,看著於輕篤道:“我不管師兄如何想的,此事掌門師伯回門之後自有分曉。”


    見他沉默,陳青戒以為他在聽,轉而鬆了口氣,但一口氣還未鬆完。


    便聽於輕篤說道:“你是一個驕傲的人,但也是一個不守規矩的人,即便你的理由在充足,也不能破壞規矩。”


    “所以呢?”


    於輕篤說道:“既然你為搖光峰立下了規矩,那麽作為戒律堂,我們便不能不守這個規矩,不過你終歸還是違反了宗門的規矩,所以我會依照宗門的規矩對你實行處罰。”


    於輕篤說話的時候陳青戒忽然逼閉上了眼睛,直到於輕篤說完,這才輕笑一聲,看著於輕篤道:“你說的確實沒錯,但我並不準備接受處罰。”


    “因為你沒有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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