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之夜。


    篝火前黑影和火焰起舞,兩個獵魔人在林間空地上繞著對方踱步,兩對野獸的異色豎瞳匯聚到一點。


    就像互相窺伺血肉的野獸。


    瑟瑞特猛然一個大跳衝鋒,腳下碎葉被震起,毒蛇鋼劍從上至下劈裂了空氣,發出刺耳的嘶鳴,斬向身前的鬼影。


    然而一把更加輕、窄、薄的鋼劍從劍脊上一點而過,帶出一排耀眼的火花,恰如其分地卸掉了毒蛇鋼劍的力道。


    弗利厄斯拖著劍以左腳尖為重心,順時針方向轉動身體,躲開了鋼劍的餘勢,同時在瑟瑞特身側,鬼魅向他的腰眼刺出一劍。


    瑟瑞特向後跳開,而貓派獵魔人如跗骨之蛆又跟了上去,劍尖始終鎖定他身體要害。


    瑟瑞特索性站定,將毒蛇鋼劍舞得密不透風,在身前形成一片劍幕,籠罩住那團飛躥的鬼影。


    樹林上空爆發出一陣“砰、砰、砰”的脆響。


    弗利厄斯身上就像蒙著一層霧氣,動作快的像一道幻影,一瞬間仿佛有兩個人從不同方位,一下一下衝擊著劍幕。


    猶如大海中衝擊堤壩的浪濤,一浪又一浪,連綿不絕。


    每一劍被瑟瑞特格擋住,弗利厄斯便往後躲閃,騰出空間躲開他的雷霆反擊,同時靈活地轉動身體,調轉方向,攻擊他的腹背。


    劍刃碰撞爆發的火花照亮了森林的黑夜。


    貓派獵魔人劍術風格極其簡練,從不使用花裏胡哨的虛招,每一劍都務求快、準、狠,講究一擊致命。


    這是裹挾在陰影中的暗殺之劍。


    蛇派獵魔人不知不覺額頭浮現冷汗,他隻能靠著勝人一籌的力量,頑強地防守,偶爾瞅準空隙進行反擊。


    可惜,弗利厄斯身形滑的就像一條泥鰍,反擊隻能撲到空氣。


    戰鬥一時進入白熱化。


    兩人僵持了很久。


    久攻不下,弗利厄斯喪失了耐心,某一瞬間他向後跳開,雙手握住鋼劍托舉到頭頂,然後反身一旋。


    這一劍帶上了身體的慣性和全副力量,勢大力沉,逼的對手節節敗退。


    弗利厄斯則拉開了回旋劍舞,永不休止,劍刃在旋轉,手腕在旋轉,身體也在旋轉,帶動氣流高速震蕩,卷起一陣碎葉。


    他的腳步隨之前移,化身為劍刃風暴,每一個瞬間至少能揮出五六劍,凜冽的劍光冒出劍尖一遲有餘,將他周身籠罩,也籠罩住對手。


    瑟瑞特閃避不及,被劍風削掉了一縷頭發,又勉強抵擋了兩秒,便貼地一滾,退出了戰圈。


    “夠了,貓鷲,停手!”瑟瑞特結了個昆恩法印,渾身黃光流轉。


    而弗利厄斯的劍刃回旋在距離他五遲的地方畫下休止符。


    弗利厄斯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收劍入鞘。短短數秒的劍舞,比之前一係列動作加起來更加消耗體力,他渾身上下已然大汗淋漓。


    “我輸了。”瑟瑞特說,僅就劍術而言,他被完全壓製,但他也不氣餒,如果加上法印和別的手段…


    旁邊的三名蛇派獵魔人看得嘖嘖稱奇,瑟瑞特算是目前蛇派劍術第三的成員,誰也想不到,這突然出現的一位貓派獵魔人竟然將他壓製,逼的他使出法印。


    這樣的情形相當罕見。


    但蛇派眾人並沒有失落,劍術的比鬥並非生死相搏,真實的戰鬥瞬息萬變,勝負猶未可知。


    “你也不錯,瑟瑞特。”弗利厄斯讚賞道,“在我接觸過的人中,你的劍術排的上前十……切磋繼續下去,我的體力恐怕撐不了太久。”


    “不用謙虛,這次切磋你贏了。但我還有個問題,你最後使用的劍術有什麽來頭?”瑟瑞特灌了口酒平複下稍微鬱悶的心情,


    “貓派秘劍。”弗利厄斯簡單說了一句就閉口不言,獵魔人也不再去追問。


    每個學派都有自己秘傳的技藝,蛇派是毒,貓派是劍術,獅鷲是法印……在獵魔人學校裏有個默認的規矩,這些秘傳技藝隻能在學派成員間流傳,主動向外泄露者,將被視為背叛學派處理,後果比貝連迦爾的背叛更糟糕。


    “你口中劍術排第一的那個家又是誰?”瑟瑞特起了一絲好奇之心。


    弗利厄斯重新坐回篝火邊,語氣有些唏噓,“他是貓派的首領之一,特雷伊斯。”顯然,他們之間有些難忘的過往。


    “說也說了,打也打了,不如讓我繼續聽聽羅伊的青草試煉如何?”


    ……


    第二天清晨,當黎明從東方的天際冒頭,獵魔人鑽出了帳篷。


    樹林中還有強盜遺留下的十來匹馬在散步,可惜荒野之地,就算獵魔人帶走這些馬也找不到地方處理,隻能放棄。


    另外,這群強盜在營地裏留下一筆搶來的錢,蛇派獵魔人沒有動這筆錢,統統留給弗利厄斯作為戰利品,畢竟人都是他殺得。


    他們騎馬跑了一天,在第二天上午回到被摧毀的村莊。


    “小猴子,看看誰回來啦!”弗利厄斯駕馬來到村邊那棵大榕樹下,招呼了一聲,便有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孩便從樹上爬了下來。


    “這兩天過得怎麽樣,怕不怕,有沒有餓肚子?”弗利厄斯將小男孩抱上馬,親熱地捏了捏他髒兮兮的臉蛋。


    “我不害怕!”卡爾看了一眼雷索為首的蛇派獵魔人,感激地說,“那幾個叔叔給我留下了食物和水,我吃的很飽。對了,老師,那群壞蛋怎麽樣了?”他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弗利厄斯,迫不及待地問。


    “看看這是什麽?”弗利厄斯將一個血淋淋的包裹遞給了懷中的小男孩。


    卡爾掀開袋子看了一眼,頓時被嚇得手一抖,包裹直接掉在地上,滾出一堆血肉模糊的耳朵,卡爾看得牙齒直打顫,“弗利厄斯老師,這……這是誰的?”


    “一共十六個強盜,三十二隻耳朵,你可以數一數。”弗利厄斯認真地說,“我承諾過,殘害村子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這就是證據。”


    羅伊聽著忍不住歎息,弗利厄斯這家夥到底有多不靠譜?


    前兩天,這位貓鷲閣下在離開村子追擊強盜的時候,就給小卡爾留了一個牛皮袋的飲用水。


    卻連一塊肉幹都沒有留下,不知道他腦子究竟是什麽結構。


    若不是蛇派獵魔人好心留下些肉幹,男孩兒就慘了。


    攤上這種簡單直接粗暴的老師,卡爾未來肯定會吃不少苦。


    羅伊不由為他默哀了三分鍾。


    ……


    卡爾壯著膽子將耳朵數了一遍,再當著獵魔人的麵把包裹丟進了火堆。


    熊熊火焰中,所有罪惡化為灰燼。


    包括這座被摧毀得麵目全非的村莊。


    氣候開始轉熱,為了防止破敗的村莊滋生疾病,吸引食屍鬼,獵魔人一把火引燃了它,而卡爾則朝著熊熊大火後那堆新鮮的墳堆,磕了幾個頭,眼含熱淚跟著獵魔人上了馬。


    下一站是哪兒?


    弗利厄斯與羅伊目的一致,都是自由之城諾維格瑞,他經過深思熟慮,暫時加入了蛇派獵魔人的隊伍,順便交流經驗。


    這家夥雖然喜歡戴著墨鏡扮酷,實際上性格相當豪爽,行事全憑喜好和直覺,跟看上眼的人交流,就很好說話。


    而他承認了瑟瑞特的劍術……


    此外,他心頭清楚,四名蛇派獵魔人要是真對自己產生任何歹念,四對一,壓根沒有反抗的餘地。


    索性豁達一些。


    蛇派獵魔人並沒有急匆匆地向他傳授獵魔人同盟的概念。


    今後機會還多的是。


    ……


    “嘿,小鬼!”奧克斯終於把這個稱呼按在了羅伊以外的人頭上。他的目標,小男孩卡爾,髒兮兮的臉蛋被洗幹淨後,五官看上去意外地清秀,配上他瘦小的身材、清脆的嗓音,倒像個小女孩。“你該不是女扮男裝的吧?”


    卡爾在奧克斯奇怪的目光下怯怯地向弗利厄斯懷裏縮了縮。


    被這麽多五大三粗,擁有野獸般瞳孔的獵魔人包圍在當中,他終於開始覺得不習慣。


    “閉嘴,蠢貨!”瑟瑞特騎馬來到奧克斯身邊,給了男孩一個安慰的眼神,男孩更害怕了,“你把貓鷲閣下當成瞎子?卡爾如果是女孩,那還怎麽當獵魔人學徒?”


    按照常識,女孩無法成為獵魔人。


    “就算卡爾是女孩也沒關係…”弗利厄斯揉了揉懷中男孩的頭發,說出了一番顛覆獵魔人常識的話,“貓派的青草試劑對女性同樣起效。貓派學校也願意接受女性學徒。”


    四名蛇派獵魔人聞言心神一震。


    “活了幾十年,我從沒見過女性獵魔人…”奧克斯喃喃自語,瑟瑞特,雷索也深有同感。


    女性獵魔人,絕對是珍惜動物中的保護動物。


    他們突然羨慕貓派學校,為啥蛇派當初就沒有女性學徒來平衡平衡了?


    羅伊雙目放光,腦海裏莫名其妙湧出了無數稀奇古怪的念頭,還有希裏那張嬰兒肥的小臉。


    “蘿莉在獵魔人學校中長大,被培養成女性獵魔人,女性獵魔人再去招收蘿莉學徒,這叫啥?”


    一個奇怪的概念湧出腦海,“莉滾莉嗎?”


    壓下這些奇怪的想法,羅伊騎著棕馬維爾特來到弗利厄斯馬匹旁邊,遞給他一瓶白潤的乳霜。


    “什麽玩意兒?”


    “貓鷲閣下,相信我,最多今晚,你的學徒就會用上它。”羅伊飽含深意地一笑。


    ……


    不是所有學徒都像羅伊那樣,擁有小強般旺盛的的生命力。


    不出所料,到了晚上,獵魔人剛紮好的營地中,響起了男孩的慘叫。


    騎了一天馬,對這位從沒接觸過馬匹的男孩是個嚴酷的折磨,他的兩胯直接被蹭掉了一層皮,看上去委實滲人。


    這讓羅伊想起當初剛跟雷索上路時,同樣悲慘的經曆。


    不過還好,清涼乳膏及時緩解了他的傷情。


    ……


    但第二天上午,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也許是最近一係列痛苦的經曆讓卡爾心力憔悴,見到獵魔人後心神又驟然放鬆,病魔入侵,男孩開始發燒、拉肚子。


    這拖延了獵魔人的行進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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