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


    枝頭麻雀嘰喳叫喚,陽光懶洋洋地透過窗戶撒進來,照出房間中東倒西歪宛如屍體般的三個人:光頭懸空倒掛在吊床上的大漢,四肢攤開呈八字形仰麵躺地毯上的瑟瑞特,還有撅起屁股將下巴倚在浴桶邊的奧克斯。


    三名大漢的鼾聲在房間中此起彼伏,嘴裏還不時吐著酒氣。


    “轟!”房間突然炸裂般的巨響,三名醉漢身形一震,本能驅使下瞬間繃緊身體,警惕地拔出身邊劍。


    下一刻,他們眼前展開了一扇流光溢彩的傳送門,傳送門好似風眼般不停鼓動呼呼的聲音,然後一個人躡手躡腳地從裏麵跨了出來。


    “小鬼,你太讓我失望!”冰冷的聲音讓突然闖入者身體僵硬,“所謂重要的私人事務就是陪女術士風流快活,嘖嘖。”


    奧克斯看著熱鬧,一臉幸災樂禍。


    “諸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獵魔人臉色淡定地解釋,“我和珊瑚隻是在談論一些公務。”


    門縫裏忽而傳出女人的不滿的嬌哼,傳送門瞬間湮滅。


    “麗塔·尼德這個老女人!”雷索臉上青筋突兀,“當初就不該請她主持青草試煉!”


    “小鬼,你怎麽就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女術士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羅伊搖頭歎了口氣,為啥不相信他。他和珊瑚明明隻是騎在歌爾芬背上,聊了一夜未來的設想,再就跳了跳舞。


    “為啥衝我的小兄弟下手!?”另一邊的奧克斯卻滿臉苦惱地自言自語,“她怎麽不選我,有什麽陰謀衝我來!”


    “得了吧,諸位……”瑟瑞特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搞什麽批鬥大會?你們又有啥資格指責羅伊,別忘了昨晚在夜女王之家……玩的那股瘋狂勁兒…”他意有所指地掃了掃奧克斯的脖子,那裏兩枚唇印清晰可見。


    批鬥暫時中止。


    這時歌爾芬·黑貓突然從兜帽中鑽出腦袋,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隨即爬到了羅伊的頭頂上,“喵喵”地叫個不停。


    遠遠看去,獵魔人頭上好似頂了隻大號青蛙。他猶猶豫豫地說,“歌爾芬昨晚沒吃東西,我得給他準備早餐”


    “事情到此為止!別管什麽女術士,女服務員。”雷索臉色依然難看,卻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既然大家都醒了,那就讓我們回歸正題。”


    羅伊鬆了口氣。


    獵魔人憑借強大的體質迅速從宿醉中蘇醒,開始商量關於飛獅怪裝備的鑄造,很快有了結果。


    貝連迦爾和雷索負責鐵匠鋪租賃和圖紙的研究,瑟瑞特兄弟則從“財務總管”手裏領取了最後一筆三百克朗的款子,負擔起收集鑄造材料的任務。


    哈克蘭風格的四件裝備所需材料比之前蛇派雙劍要求更高,更苛刻。廉價一些的包括基本的鋼板,鐵塊,然後就是昂貴的龍族皮革,反魔法金屬板、皓石等等。


    此處龍族皮革指的並非真正的巨龍身上的皮膚,而是從翼首龍,叉尾龍、石化蜥蜴等亞龍屬身上撥下來的皮革。


    即便如此也極其稀有、昂貴,在大部分皮革商人那裏一直處於缺貨狀態,瑟瑞特兄弟隻能去市場和拍賣會碰碰運氣,實在不行恐怕得親自出手去獵殺一頭。


    大部分材料是可以買到的,雖然花銷不菲。


    羅伊暫時沒參與鑄造任務,他洗掉身上的印記,便去了神殿區廣場,準備求助雅妲公主。


    正是美德教會清晨彌撒的時間,但偌大個廣場不同以往,人山人海虔誠禱告的場景不複存在,稀疏的市民在此茫然地遊蕩,宛如失去了主心骨,還有零星的十來個信徒徘徊在廣場中央,原本放置湖中女神雕像的位置。


    雕像不知何時被移走了。


    一群陌生的白薔薇騎士糾集在附近,不像往日那般布施粥菜,反而驅趕著不願離開的信徒,有人哭哭啼啼大叫撒潑,然後被冷漠的騎士直接架走。


    更多人選擇了放棄、離開,或者轉投另一邊雷比歐達先知的懷抱。畢竟兩、三個月的祈禱,他們對湖女的信仰談不上多牢固。


    廣場上完全看不到教會大祭司雅妲的影子,卻有兩女一男三名術士混跡在騎士當中。


    “費卡特?”這名來自希達裏斯的男術士穿著講究,身材消瘦,上嘴唇留著兩撇精致的胡須,神態高傲,在騎士隊中宛如巡邏的領導。


    獵魔人躲入小巷中的陰影,偷偷打量,


    至於兩名女術士,開胸碎花長裙顯露出姣好的身材,半個胸脯的綺麗風光,以及她們各自的護符:一人胸前佩戴著鑲嵌皓石的銀色安卡(一種十字架),個子嬌小,淺金色的長發隨性地披在雙肩,行走間,分岔的裙擺隱隱露出一大片皮膚。


    獵魔人一眼認出了她的身份,來自卡瑞亞斯的凱拉·梅茲。


    良家婦女們往往都會把頭發紮得規規矩矩,不少女術士卻喜歡特立獨行地不去捆縛頭發。


    所以,如果看到一名成熟美麗的女性走在街頭,滿頭披肩長發,那她八成是個女術士。


    特莉絲·梅利葛德又是另一個例子,她栗色的蓬鬆長發用一枚橘黃色的發夾別在腦後,眼睛是淺藍色的,鼻梁微彎,臉頰長著幾粒雀斑,嘴角有顆美人痣,顯得俏皮而性感。


    她的氣質、神情,有些像涉世未深的少女,步履輕盈,帶著純真的笑容,似乎在高牆大院的艾瑞圖薩裏待了太久。她的年紀的確是三人最小的,不到四十歲。


    她的胸前掛著屬於自己的鑲嵌藍寶石的護符。


    行走間,她偶爾轉過頭,微笑著,饒有興致地打量周圍的一切。


    ……


    “國王陛下已經開始動手。”


    獵魔人收回了目光,離開廣場,卻感受到一道異樣的注目,來自一位穿著亞麻布衣身材單薄的男孩,他徑直走過來塞了一張小小的紙條,“有位大人找你。”


    小男孩有些怯怯地避開羅伊的眼神,那野獸般的瞳孔讓他害怕。


    羅伊用一枚銅子兒打發了他。


    看了看紙條,獵魔人折身趕往貿易區,在貿易區裏更加寬敞豪華的一棟棟房屋間穿行,來到一棟高大的建築外,那裏守著身披甲胄的白薔薇騎士,是熟麵孔,上次向雅妲宣誓效忠的那幾位。


    果不其然,房間裏雅妲公主在等著他。


    “維吉瑪湖的騎士,你終於來了。”雅妲換下了白色祭服,換了一身優雅貴氣的宮廷長裙,頭發在腦後紮成一捆,但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


    “廣場上的變化我看到了,”獵魔人坐在她身側。


    “新來的術士聽命於弗爾泰斯特……正在出手打壓教會。”雅妲用力捏住座椅的邊緣,指節發白,“他這趟回來像變了個人,完全不聽我解釋,不僅偏執地認定女神是個邪惡的生物,還要求我立即停止手中的事業、解散教會。”


    雅妲咬著銀牙,語氣頗為淒涼,“他還剝奪了我大部分權力,現在可用之人隻剩門口那幾個騎士。”


    “我沒辦法,隻能取消早晨的聚會,通知信徒,無限期地延緩所有教會活動。”


    獵魔人沉吟了片刻,但他不相信雅妲會輕易屈服,“你有什麽打算?”


    “要我放棄費盡心血建立的教會?不可能!那樣對不起女神的恩典。”雅妲抿著唇眼神堅定,“既然明麵上,維吉瑪再也容不下女神的教會,那我們換個地方!”


    她還沒瘋狂到跟自己的父親,維吉瑪真正的統治者硬拚。


    “換到哪裏去?”獵魔人疑惑道,“你指的是把教會總部轉移到郊外?”


    “我已經聯係了一位貿易區的大商人,經過考驗的女神信徒,”雅妲神色端莊,細長的眸子放著光,“他會到維吉馬遠郊的村落裏替女神布道。在小地方重新開始。”


    “郊外村莊距離維吉瑪夠遠,弗爾泰斯特暫時管不到,教會有施展的餘地。而且等外圍的信徒發展起來,便能逐漸蠶食維吉瑪。”


    “沒那麽簡單,”獵魔人斷然道,“越是偏僻的鄉下,信仰反而越堅定,他們都信了幾十年的梅裏泰莉,不會輕易改變信仰。”


    “而且離開維吉瑪,沒有每日的免費食物配送,很難吸引新的信徒。”


    “沒辦法,總不能任由女神的信仰衰落下去,總要給她留個種子。”雅妲深呼吸,又認真地說,“此外,我並不打算全盤放棄維吉瑪,極小部分最堅定的信徒必須在城裏紮根,得為他們找到每日祈禱的地方。”


    “可現在國王陛下頒布了禁令,湖女的信仰無法出現在陽光下。”


    “地麵不行,那就地底。”雅妲注視著獵魔人的眼睛,“這就是我找你過來的目的”


    地底?


    獵魔人先是詫異,繼而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


    雅妲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看來你對這個地底也有所了解。”


    “你是指的維吉瑪的下水道?”


    雅妲頷首,站起身,在房間裏緩慢踱步,“我查閱過很多資料,維吉瑪的下水道直接建立在古代精靈城市的遺跡上。而下水道這種溝渠結構隻占據了遺跡的一部分,還有很大一片、功能完善的區域保留了下來。這些空間聯通了貿易區和神殿區,簡直是個天然的、完美的避難所。”


    雅妲定了定說,“我準備把教會的總部搬遷過去。”


    獵魔人再看這位公主的眼神變了,既能想到暫避風頭,“農村包圍城市”的發展方針,還能為教會主要力量找到這麽一條隱蔽的後路。


    難怪湖中女士看重她。


    “但現在有些問題,”雅妲如實地說,“下水道被廢棄了很多年,住進了很多危險生物,為了廣大教徒的安全著想,需要勇士鏟除這些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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