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來到麵包房外,然而距離尚有數十遲,他就聽到一陣急促而暴躁的拍門聲——


    兩個手提木棍、衣裳破舊的男人正在麵包房前罵罵咧咧,


    “開門,耳朵聾了!?信不信放把火燒死你個老雜毛?!”


    “咱們看上你的房子,那是你的榮幸!識相的趕緊滾出來簽合同,”一個梳著大辮子,蒜頭鼻的中年男人滿臉狂妄地叫囂,“機會就這麽一次,多拖一天價格低一百!”


    “你們是什麽人?”披著鬥篷的年輕人悄然來到兩人身後,暗金色的眸子往他們身上一轉,確認是兩個普通人,“堵在房子前幹嘛?”


    蒜頭鼻驀地轉過身,被悄無聲息湊到身前的少年嚇了一跳,木棍指了過去,一對戾氣橫溢的三角眼斜睥著他,“我們是誰?是你惹不起的人?趕緊滾蛋,要買麵包換個地方!”


    “年紀輕輕的,別多管閑事、自找麻煩,”另一個麵皮泛紅,體型肥胖的男人也把木棍指向羅伊,注意到對方異常的瞳色、短發,勻稱而充滿爆發力的體型,心中莫名有些發怵,“否則……否則少不了你的苦頭吃。”


    羅伊聳了聳肩,懶得說廢話。


    背後的手伸到身前,右手掌有力地握住一把訓練用木劍,他輕盈地轉動木劍,挽了幾個劍花,劍柄沉至腰間,劍尖斜上指著對方的脖子。


    腳下自然而然拉開了丁字步。


    身形微躬而放鬆。


    若兩人是白薔薇的騎士,或別的官方勢力,他還會慎重考慮,但明顯不入流的地痞流氓,自問還可以打發掉。


    正好試試身手。


    “臭小子,對你客氣點,還敢蹬鼻子上臉?!”蒜頭鼻一聲痛罵,二話不說手中木棍砸向了少年。


    木棍前端從左至右掃向他的胸前,他非但不後退,反而前踏一步,逆著木棍揮來的方向,訓練劍由右至左邊劃出一道直線。


    ‘砰’的一聲脆響,強劍身半途格擋住木棍,同時八字形的護手卡主了木棍前端,電光火石地貼著棍身滑動,劍刃往前一杵——


    蒜頭鼻哎喲一聲痛呼,好似自動把胸口送上劍尖,胸骨下方正中一劍,慘叫著向後坐倒。


    勁風撲麵!


    肥胖男揮舞另一根木棍從側麵砸向羅伊的腦袋,他輕盈地一矮身,從棍下繞了過去,


    胖子隻覺得眼前一花,視野中短暫失去了對方的身影,剛想收回武器。


    羅伊踮著腳尖靈貓般向前一跨,落地無聲,左手手腕轉動,倒持的劍柄往斜上一揚,狠狠敲中胖子的側臉。


    “啪……”


    胖子捂著臉上的紅腫重重跌倒,塵土飛揚間,他白胖的五指捏緊木棍,剛想起身,訓練劍卻已經架到脖子上。


    “別亂動……”羅伊搖了搖頭,暗金的瞳孔又轉向另一側還在痛呼的蒜頭鼻,露出警告之色。


    太慢了,這兩個家夥的一切攻擊在他眼中仿佛都是慢動作。


    接近於常人兩倍的敏捷,讓他輕而易舉地閃避揮來的木棍、抓住間隙遞出劍刃,三秒之內就結束了這場不平等的戰鬥。


    如果換成鐵質武器,他已經殺掉兩個人,並且還未曾動用震懾之類的諸多手段。


    果然像獵魔人所說,當屬性碾壓對手,用不著什麽花裏胡哨的劍術,一劍足夠結束戰鬥。


    可惜戰勝他們不能帶來絲毫成就感。


    少年用訓練劍的拍了拍胖子的呆滯的臉頰,暗金的眸子變得深邃,“唐裏爾、福羅西,我知道你們的名字!”


    “我是希沃德親王的侍衛統領,丹尼斯·克萊默聘來查案的獵魔人,你們再敢出現在麵包房胡攪蠻纏,”羅伊聲色俱厲地威脅道,“那我會告訴他……最近幾起凶殺案的嫌疑人就是你們!”


    “別……大師,求你千萬別亂說!”胖子立刻臉色惶恐,嘴唇顫抖,“我們馬上就滾,馬上就滾,我向梅裏泰莉女神發誓,絕對不再騷擾老哈克!”


    “我也發誓!”蒜頭鼻慌不迭地丟掉木棍,


    “還不快滾!”


    ……


    片刻後,羅伊目送兩道狼狽身影躥出院子,將訓練劍收入空間。


    幾步來到麵包房緊閉的木門,剛想敲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著是一道蒼老、沙啞而熟悉的聲音,


    “羅伊大師?你在外麵……咳咳……趕走了那兩個王八蛋?”


    卡茲——


    麵包房主枯槁消瘦的臉頰從門縫裏鑽出。


    他穿著一身樸素而簡陋的灰色亞麻布製衣。幾個月不見,外表又蒼老了許多,頭發胡須完全變成了雪白之色,亂糟糟的像雞窩,眼眶深陷,瞳孔布滿血絲。


    連身形也佝僂起來。


    他右手緊握著一個燭台,顯然之前準備用來當成防身武器,不過看清楚來者由鬆懈了下來。


    “您怎麽跟……”


    “別問!問就是被火燒掉了……”羅伊就知道他要說啥,立馬阻止了那該死的問題,在他一臉怪異之中鑽進了木門


    昏暗的廚房裏,兩人相對而坐,少年環顧四周,整間屋子光溜溜的,隻剩幾條椅子,和那口固定在牆麵上的陳舊的大爐子。


    “幾個月不見,你變化怎麽比我還大,最近有沒有照過鏡子?臉色糟糕透頂!就像一個瘧疾患者,”羅伊搖了搖頭,安慰道,“即便巴舍爾不在了,你也該照顧好自己。”


    “大師,多謝你的關心,”再次聽到逝去兒子的名字,老頭皺巴巴的老臉湧出悲涼之色,繼而咬牙切齒的說,“但老哈克現在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找到那個刺了孩子一劍的王八蛋!”


    “好吧,剛才的兩個家夥又是怎麽回事?”羅伊好奇道,“為啥糾纏你,非要你賣房子?”


    老哈克歎了口氣,“為了調查線索,我花光了所有積蓄,手頭實在沒錢,老顧客又都流失完了,麵包房的營生難以為繼……所以我打算賣掉這棟房子換點克朗。”


    “那兩個無恥混蛋不知道從哪兒聽說這個消息,我這房子剛掛上去,就跑老頭子跟前騷擾加威脅,想用遠低於市價的錢收購房子。”


    “做他娘的春秋大夢!”老哈克渾濁的眸子射出一絲冷光,又撿起地上的燭台往半空中揮了一下,“老頭子不是軟蛋!絕不會讓他們得逞——賣房的錢得用來繼續調查,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這種事情都沒人管?”羅伊剛問出口,就意識到了症結所在,“是因為最近的凶殺案?”


    “你猜到了,白薔薇的騎士已經被連環凶殺案搞得焦頭爛額,哪有精力管理敲詐勒索的‘小案子’……兩個王八蛋才敢如此猖狂……要是我還有點錢,早就雇人狠狠揍他們一頓!”


    “你放心,我剛才警告過他們,”羅伊暗金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厲色,“他們不會再來騷擾你,否則,我會替你收拾他們!”


    “多謝大師的援手,”老哈克咬咬牙,“等房子賣出去,我會給您一筆報酬,但請見諒,數額不會太多。”


    “用不著,舉手之勞罷了,”少年婉拒,五秒就搞定的事,他也不好收費,兩人又寒暄了一陣。


    “你花光了積蓄來調查,那究竟有什麽發現?”


    “錢沒有白花,我的確獲得了一些線索,”提到嫌疑犯,老頭渾濁的眸子閃過一絲精光,“您還記不記得巴舍爾是什麽時間失蹤的?”


    “12月27日,去年!”羅伊脫口而出道,父子永別的那一幕仍然刻在他的腦海。


    “按照常理,在那個時間點,白薔薇騎士不可能跑到偏遠的維根河邊……”老哈克點頭說,“可那天還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我經過多方論證後確認了有一隊白薔薇的騎士在上午離開城門,於傍晚回歸。”


    “什麽特殊日子?”


    “去年12月27日,艾爾蘭德的王後埃梅麗婭離開艾爾蘭德城到梅裏泰莉神殿祈福,一隊白薔薇騎士沿途護送。”老哈克語氣一頓,他看出了少年的臉上的疑惑,解釋道,“埃梅麗婭王後和希沃德親王結婚多年,卻沒能誕下一兒半女,而梅裏泰莉女神又掌管著生育,所以祈福的內容可想而知……”


    羅伊恍然,他忽而想起幾個月前某一天,自己在庭院裏跟著獵魔人訓練劍術的時候,似乎聽到圍觀的幾個少女議論此事來著。


    “等等,王後叫埃梅麗婭?”少年手指按揉著太陽穴,思忖道,“這名字怎麽聽起來挺耳熟的。”


    “看來您還記得,”老哈克眼中閃過一絲傲然之色,顯然為自己的調查結果感到高興,“我可憐的孩子巴舍爾死掉之前,嘴裏念叨了兩個名字,一個是白薔薇,另一個則是埃米麗……”


    埃米麗……埃梅麗婭……


    “難道他當時指的不是埃米麗,而是——”


    “沒錯,實際上我那可憐的孩兒,在臨死至極叫出的名字是王後的名字……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過來。”他一臉篤定地說,“巴舍爾提到了王後,又提到了白薔薇騎士……所以,刺傷他的人肯定就在那天護送王後前往神殿的騎士之中!”


    “我不知道那個王八蛋為啥會擅離職守,跑到偏僻的維根河邊,也不明白我家兒子究竟什麽地方得罪了他!”老哈克臉色激動得漲紅,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但我會把他抓出來,問清楚,我發誓!”


    老頭胸膛高高鼓起,重重喘了幾口粗氣,這才問道,“您覺得了,羅伊大師,我的想法有問題嗎?”


    羅伊右手撐著下巴,沉思了片刻,他感覺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巴舍爾認識埃梅麗婭嗎?”


    “認識啊!艾爾蘭德上至五六十歲的老頭,下到三歲的孩子都見過尊敬的王後陛下,是個漂亮而溫柔的女人。”


    “那巴舍爾知道王後那天要去神殿?”


    “這……”老哈克遲疑了片刻,“應該不知道。”


    不知道?羅伊眼中閃過疑惑,那他怎麽能叫出埃梅麗婭的名字?


    老哈克說著突然起身,小跑到前廳,隔了一會兒,遞過來一張皺巴巴的黃紙,更確切地說,是一份名單,上麵記載了十幾個名字……字跡很醜、又扭曲,看得出書寫之人並不擅長此道。


    “我買通了皇宮裏的一個仆人……幾乎傾家蕩產,才從他手裏搞到這份名單,當天護送王後的騎士都在上麵……一共十五個人……您看看吧!”


    羅伊目含欽佩地看了一眼麵包房主,這位失去兒子的老父親竟能憑一己之力做到這一步。


    如果他所言非虛,刺傷巴舍爾的白薔薇騎士,就在其中!


    少年接過名單大致瀏覽了一遍,


    “林頓·福爾曼、賽門·帕特裏克拉丁……克萊·柯林特……西爾維斯特·培迪……”少年目光一凝,居然還有個熟人,不過這家夥已經躺在停屍房裏咽了氣,“亞瑟·泰勒斯。”


    “你留有備份嗎?”


    “有!”


    “那這份留給我,”少年想了想,“我正在替希沃德親王的侍衛長辦事,有機會接觸白薔薇騎士,順便幫你查一查。”


    “多謝大師!”老哈克胡須一顫抖,立刻激動地握住了他的手,“如果你能幫我逮出那個家夥,我給您兩百克朗的酬金!”


    羅伊頷首,不欲在此耽擱太久,“老哈克,多保重身體,別再折磨自己了!”


    這一次他沒有拒絕報酬……與白薔薇騎士作對得冒一定的風險,算是一個委托。


    ……


    離開麵包房時,暮色已經徹底四合……


    這個時間點要去死者家登門拜訪多有不便,羅伊便趕去檢查發現六具屍體的地方。


    不過很可惜,間隔最近的一名死者距今兩周,最初的死者更是超過了三個月,時間太過於久遠,現場又被白薔薇的騎士翻了個底朝天……就算能有細微的痕跡也被破壞殆盡。


    少年用獵魔人感官搜尋了三個多小時才無功而返。


    夜色已經很深。


    羅伊回到“大肚腩”酒館,從空間中掏出一本黑色外殼的牛皮紙手冊,開始記載今天的調查結果——


    成為正式獵魔人後,他從南尼克嬤嬤那裏要了這本筆記和一支鵝毛筆,準備記載平生遇到的所有奇怪,危險、有趣的經曆。


    比如卡戴爾之家的獵童鬼、碳山的鹿首精、斯邁爾克礦道的孽鬼酋長、被詛咒的狼人亞倫。這些統統記載上去,作為訓練學徒的教材——或者留給後繼者的“遺書”……


    “1261年5月20日。


    艾爾蘭德連環凶殺案。


    已調查的受害者:


    法奎爾……貪汙銀行公款……妻子……兒女……


    乞丐老巴爾……雙腿殘疾……出奇地懶……


    雷索失蹤場地:兩條分岔的血跡。


    ……


    記錄完畢。


    他打坐冥想了一刻鍾,稍微恢複一些精力,轉身離開酒館,在艾爾蘭德城中尋覓了一處四下無人的偏僻角落。此處陰影遮蔽,月光也照不到,巡邏守衛也不來。


    深夜調查難以為繼,耽誤了幾個月的訓練卻再不能鬆懈。


    雙手從虛空中一握,抓出古威希爾,躬身、肌肉放鬆,左腳在前,右腳在後拉開丁字步,劍柄平行於右臉,劍刃橫舉,劍尖指著對麵假想中的敵人脖子處,開始一板一眼演練長劍劍術、五種起勢,基本的招式、步法。


    相比於青草試煉前,他的動作更加迅速、充滿爆發力——但銜接之中,細微之處頗有生澀感,他還未完全適應暴漲的屬性。


    必須通過每日大量的例行訓練,來糾正這種不適……


    一小時的劍術訓練後,大汗淋漓的羅伊取出手弩加布裏埃爾,開始嚐試新得的附魔能力——引導箭。


    先瞄準樹木進行普通射擊,箭矢穿入樹皮的深度和食指的第一指節長短相仿。


    然而進行引導箭射擊——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羅伊瞬間意識到自己體內什麽東西被抽出,匯入了手弩之中。


    魔力-20


    “嗖——”尖銳的破空聲中,箭矢劃過長夜……


    他毫不停歇,0.4秒的間隔一到就立刻扣動扳機,三秒內狂風暴雨般連續擊發7枚引導箭。


    魔力:5/145


    等停下射擊,一種不同於體力耗盡的虛弱感湧上心頭,眼前閃過模糊的白光,視線中的景物好似被潑上油漆的彩繪,羅伊在頭暈目眩中彎腰撐住膝蓋。


    十幾秒後,眩暈才停歇。


    “呼…吸…幸好提前做了實驗,”羅伊若有所悟,魔力消耗太快……身體會產生不良反應。“看來以後戰鬥中的小心。”


    緩過勁兒來後,少年檢查樹皮上箭矢,相比於普通射擊,引導箭穿入樹皮明顯更深的位置,大約多了一半。


    技能說明中的小幅度增強穿透力,可一點也不小。


    之後羅伊繼續練習弩射技術……一個小時後,觀察到魔力由5/145恢複到6/145,不由挑了挑眉,頗為不滿。


    “是我元素天賦太低的原因嗎?”


    冥想之外的普通狀態魔力恢複速度居然如此之慢,這是他完全沒想到的,這意味著除非飲用特殊的煎藥,否則引導箭無法持續使用。


    得出結論後,羅伊終止了訓練,回到“大肚腩”酒館的房間打坐冥想。


    等下次有時間再測試引導箭的距離和追蹤能力,速度和反應夠快的活物才是追蹤能力最佳的測試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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