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冬原本便虛弱不堪,如今被楊舟的話嚇得不輕,整個人被楊舟提在手裏像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傀儡一般,好在楊舟看上去動作粗暴,實際上卻一直暗中拿捏著分寸,倒是沒讓他磕碰著。


    兩人一進屋,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畢冬戰戰兢兢往榻上一看,隻見那小師弟一條胳膊已然沒有了,肩膀那裏也傷的很厲害,包裹傷口的白色布巾早已被血水浸透,看上出頗為慘烈。


    楊舟一進門便將畢冬扔到了地上,畢冬麵色蒼白,身上也沾著被鞭打過後的血痕,看上去也好不到哪兒去。小師弟原本正慘叫著,一見楊舟帶著畢冬來了,頓時用怨毒的目光看向畢冬,隻恨不得將畢冬當場殺了才能解恨。


    “三師兄,你一定要為我報仇,他……他身上有妖法,你別被他騙了。”小師弟目光轉向楊舟的時候,立馬又恢複了楚楚可憐的樣子,與看向畢冬時判若兩人。


    楊舟開口道:“他沒騙我,他身上的妖法我一早便知道。”


    在場的人聞言不由一怔,此時大師兄也進門了,自然將楊舟的話聽了去。


    “三師弟,你既然知道他身負妖法,還將他帶來淩烽山?”大師兄質問道。


    “淩烽山沒有哪條規矩不準身負妖法的人上來,大師兄看來對門規越來越陌生了。”楊舟道。


    大師兄瞪了一眼畢冬道:“但是他傷了人,你如何交待?”


    楊舟俯身一把拽起地上的畢冬道:“我說了我會交待。”


    他說罷看了一眼被自己拎在手裏的少年,少年麵如死灰,甚至帶著些許絕望,可那雙清澈的眼睛裏卻絲毫沒有怨恨或者不滿。楊舟拉著少年胳膊,將對方的衣袖挽起來,而後取出了一把匕首。少年的身體依舊顫抖得厲害,卻意外的沒有哭鬧。


    畢冬原本便膽小,這會兒簡直如同驚弓之鳥,可他心知楊舟心意已決,竟也沒了反抗的心思,隻將腦袋埋在楊舟懷裏,無聲的抽泣了起來。


    “三師兄,你要做什麽?”小師弟一臉不解的問道。


    楊舟並沒有看他,隻冷聲道:“給你一個交待。”


    少年聞言身體抖得越發厲害,這會兒隻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一隻大手牢牢握在手裏,繼而手腕處一涼,竟也不是特別疼。他鼓足勇氣轉頭一看,發覺楊舟並未砍掉他的手或者胳膊,隻是將他手腕處的血管劃開了。


    楊舟拉著畢冬的手腕湊近小師弟的嘴巴,小師弟被嚇壞了,急忙躲閃,卻被楊舟捏住了下巴。溫熱且帶著惺甜味兒的血液進入口腔,小師弟被刺激的極力掙脫,然而還是喝了好些血進去。


    “楊舟,你在幹嘛?”大師兄質問道。


    楊舟並未理會他,而是確保小師弟將口中的血咽了下去,這才放開對方。


    畢冬手腕的傷口很快便愈合了,楊舟並未再次傷害他,而是俯身解開小師弟的傷口,查看了一番。小師弟原本還慘叫不斷,然而待他低頭看去,卻發覺那原本血肉模糊且不斷滲血的傷口正在慢慢愈合著,靠近肩膀周圍的傷口,甚至重新長出了骨骼和皮肉。


    隻是,因為他的胳膊已經被融掉了,那傷口隻愈合到手肘之上大臂的位置,便停止了愈合。盡管如此,小師弟和大師兄依舊看傻了眼,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難以置信。


    “這是怎麽回事?”大師兄問道。


    楊舟抬眼看了一眼畢冬,見少年這會兒已經不似先前那般麵如土色,才開口道:“他此前為了救我性命,被赤鱬誤傷了,而後身中妖毒,所以情急之下才會傷了小師弟。不過他的血對妖毒有治愈之效,倒也算是彌補了一二。”


    一旁的畢冬聞言也有些發蒙,原來自己突然使出的這法力竟然和赤鱬有關?隻是師父為何隱瞞了自己服食內丹一事,隻推說自己是中了妖毒?不過此時他也無法詢問,隻能先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可是我的胳膊隻剩了半條!”小師弟急切的懇求道:“師兄,你再弄些他的血給我喝,我的胳膊一定會再長出來的,對不對?”


    楊舟卻漠然的道:“這已經是治愈的極限了。”


    小師弟卻不甘心的道:“師兄……我想要我的胳膊……”


    楊舟聞言麵上顯得有些不耐煩,轉頭望向小師弟道:“你往後練劍用另一隻手吧”


    小師弟聞言麵色一黯,還想說什麽,卻見楊舟望向畢冬道:“走吧,跟我回去,往後不許再輕易與人動手。”


    畢冬聞言乖順的點了點頭,竟對眼前的楊舟莫名生出了幾分依戀之感。對方方才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哥哥畢清寒曾經訓斥他的模樣,雖然是斥責,卻帶著隱秘的維護和關心。就好像,這一切對於他而言,隻不過是小孩子打了一架那麽簡單。


    “師兄!你……不罰他嗎?”小師弟問道。


    楊舟淡淡的道:“他又沒錯,我為何要罰他?”


    小師弟急了:“他打傷了我,廢了我半條胳膊,怎麽沒錯?”


    楊舟聞言皺了皺眉,明顯已經十分不耐煩了,但他還是問道:“他在哪裏打傷了你?”


    “在……在你的住處。”小師弟道。


    “你為何會跑到我的住處?”楊舟又問。


    “我……我路過……”小師弟道。


    楊舟聞言冷笑一聲道:“我的住處極為偏僻,無論你去哪兒,都不可能路過。”


    小師弟道:“我就是好奇你收了什麽樣的徒弟,想去看看。”


    楊舟淡淡的望向小師弟道:“哼,恐怕不是看看那麽簡單吧?我這徒兒別的沒有,膽子比針眼還小,你不惹他,他不會與你動手,所以你被他教訓,算是自找的。”


    小師弟聞言頓時一臉失望,沒想到三師兄竟絲毫不偏袒自己,而是去偏袒那個一無是處的小徒弟。念及此,小師弟望向畢冬的目光更帶上幾分不甘和怨恨。


    畢冬此時已然不像方才那般忐忑了,他原本以為自己闖了大禍,楊舟定會大發雷霆,畢竟人家小師弟比自己先認識楊舟,怎麽說也會更親近些吧?況且他自己本來就遭嫌棄,楊舟說不定會借機把自己逐出師門呢。


    可是楊舟沒有偏袒小師弟,也沒有聽信一麵之詞。


    這讓畢冬心裏覺得十分熨帖。


    “三師弟,你這也太護犢子了吧?小師弟半條胳膊沒了,你就打算這麽了事?”一旁的大師兄有點看不過眼。


    楊舟聞言深吸了口氣,似乎在極力忍耐著自己的不耐煩。他向來孤傲,遇事從來都是懶得解釋,旁人說什麽他從來都不會放在心上,今日若非是牽扯到畢冬,他恐怕一句廢話都懶得說。


    “他自己打架輸了,你還想我怎麽樣?”楊舟冷冷地道。


    “楊舟,你……”大師兄被他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麵色極為難看。


    楊舟又道:“今日你綁了我徒兒,讓人當眾將他打死一事,我尚未找你算賬。你是師兄,我敬你一筆,不過同樣的事情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他說罷便俯身又扛起畢冬,頭也不回的朝外頭走去。


    畢冬驟然又被扛在肩上,不由一陣頭暈目眩,卻不敢掙紮,隻老老實實的在對方肩上趴著。


    兩人身後,大師兄那張俊美的麵上閃過一絲恨意,開口道:“楊舟,你別太囂張。”


    楊舟頭也不回的道:“你能怎麽樣?打架又打不過我。”


    此話一出,大師兄頓時被氣得憋紅了臉。他平日裏在門派中一直都是儒雅風流的做派,也就隻有楊舟能把他氣得臉紅脖子粗。


    “大師兄,就這麽便宜他們了?”小師弟帶著哭腔道。


    “你自己作死去惹他,能怪誰?”大師兄恨鐵不成鋼的道。


    小師弟癟了癟嘴,氣得雙目通紅,心中暗下決心定要找機會報了這半臂之仇。


    師徒兩人離開大師兄和小師弟的住處,朝楊舟的偏僻院子裏行去。


    畢冬這會兒差不多已經恢複了些氣力,隻覺得被楊舟扛在肩上極為難受,肚子被對方肩膀隔得生疼。可他又有些不想下來,總覺得能被這冷冰冰的師父扛一會兒,已經是難得的親近了,若是過了這個村,下個店恐怕還遙遙無期。


    可是就這麽待著,畢冬隻覺心跳的厲害,麵上也有些發燙,總有些不自在。於是他開口問道:“師父,你為何告訴他們我中的是妖毒,沒說我服食了赤鱬的內丹一事?”


    “告訴他們做什麽,知道的人越多,麻煩就越大。”楊舟道:“況且,我現在還無法斷定你為何會突然之間修為大增,恐怕不止是內丹的作用那麽簡單。”


    畢冬聞言也有些茫然,傷人的那一瞬間,他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是怎麽傷的人。


    楊舟道:“你這會兒能自己走了嗎?”


    畢冬聞言忙道:“頭還有些暈……不過勉強也能走……”


    畢冬說罷又有些忐忑的等了一會兒,楊舟卻未將他放下來。


    “師父……”


    “嗯。”


    “沒事……就是想叫你……”


    “下來自己走。”


    楊舟說罷將畢冬扔了下來,畢冬連忙爬起來跟在楊舟身後,麵上小心翼翼,心裏卻覺得十分歡喜。不管怎麽說,師父總算是承認了他這個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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