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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舟立在那裏,看不出什麽情緒。他掌心的紅色印記漸漸暗下去,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幾步之外的少年身上。


    片刻後,朝陽躍出地平線,金色的陽光驟然鋪滿大地。


    少年逆著光望向自己那尚未處熱乎的小師父,對方挺拔的身姿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可靠而溫厚。畢冬明明之前怕極了對方,此刻卻無端生出了一絲親切。


    他突然沒來由的斷定,楊舟肯定不會把他丟到江裏的。


    “師父……”畢冬小心翼翼地湊近了對方兩步。


    楊舟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而後冷聲道:“我沒允許你這麽叫我。”


    少年聞言便停下腳步,小心翼翼的偷偷觀察著對方,見對方雖然冷淡卻並沒有方才的怒氣,這才開口道:“你……手還疼嗎?”


    楊舟原本已經將此事暫時擱下了,聽少年提起頓時又有些怒氣上湧。莫名其妙收了個又蠢又慫的徒弟不說,對方拜師禮都沒行,竟直接把他的手咬傷了,簡直就是欺師滅祖。


    但楊舟怒氣尚未來得及發作,便聞少年有支支吾吾的道:“我知道,你是他們這些人裏最厲害的,你收了我這樣的徒弟肯定覺得丟人現眼……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總之這件事算是我欠你的。”


    此事雖說畢冬也是被二師兄暗算了,但在畢冬看來,最吃虧的人還是楊舟,所以他不願撿了便宜還賣乖,幹脆就將錯處全攬到了自己身上。


    “我平時……不咬人的,方才是太害怕了……”畢冬一邊說著一邊偷看楊舟麵色,見對方並沒有表現出要打罵他的意思,又道:“要不你咬回來吧。”


    少年說罷朝楊舟伸了一隻手出去,倒是真打算讓楊舟咬一口。


    楊舟聞言麵色十分複雜,簡直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這小子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


    畢冬見楊舟麵色沒那麽冷淡了,開口道:“師父是擔心我的安危,所以特意來找我的嗎?”


    楊舟瞥了他一眼,看那神情分明在嘲諷少年自作多情。


    誰知畢冬卻蹬鼻子上臉,抬手看了看掌心道:“這印記是咱們之間的感應嗎?師父想找我的時候,就會催動這印記亮起來,它方才亮了……”


    楊舟麵上閃過一絲淩厲,上前一步驟然鎖住少年的喉嚨。畢冬被他掐的幾乎窒息,瞪大了那雙無辜的眼睛看向楊舟,但目光中卻沒有之前那種恐懼。


    他到底是心思單純,認定了楊舟是關心自己才來尋找自己,於是便順理成章的認定了這個小師父對自己沒有殺意。


    楊舟見到少年澄澈的目光之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蠢小子明明又慫包又膽小,竟然這麽快便對自己沒有了戒備之心?


    楊舟手上力道不由一鬆,少年便趁機扒著對方的手道:“師父,我方才……”


    “我說過,不許這麽叫我!”楊舟冷聲道。


    見畢冬忙不迭的點頭,楊舟這才鬆開少年。


    畢冬伸手摸了摸自己喉嚨,心道這小師父可夠凶的,一不高興就動手,還沒輕沒重的,將來自己跟著他,指不定得天天挨打挨罵。不過若是能學到修為,倒是也值得了。


    “師父……”少年一開口便見楊舟眉頭一緊,他趕忙後退了兩步捂住嘴,見楊舟沒有動作這才繼續道:“我找到了對付赤鱬的法子。”


    楊舟聞言頗有些意外,少年便朝他說了那鳥魚一事。


    也不知這少年是當真運氣好,還是瞎編了個故事,但楊舟心知對方耍不出什麽花樣,便跟著畢冬朝那先前的湖邊走去。


    少年這回倒是沒迷路,又或許是因為天亮了的緣故,兩人沒一會兒便到了那湖邊。


    “喂,鳥魚,快出來。”畢冬朝著湖麵喊道:“我師父來了!”


    一旁的楊舟在從少年嘴裏再次聽到“師父”二字時,十分明顯的皺了皺眉,但還是忍住了心頭的不快。


    “它可能怕生……”畢冬轉頭朝楊舟討好的笑了笑,道:“它一直孤孤單單的沒朋友,膽子也小,估計是有些不敢見你。”


    楊舟心中暗笑,膽子再小能比你更小?


    畢冬對著湖麵又欲開口喚那鳥魚,卻見水麵驟然破開,一隻銀白色的魚躍出水麵直直朝著兩人立身的地方飛來。


    楊舟反應極快,伸手拉著畢冬一閃,躲開了那家夥振翅時甩出來的水漬。畢冬卻一個沒站穩,被楊舟一扯便一頭栽到了楊舟懷裏,還手忙腳亂的摟住了對方的腰。


    楊舟有些不悅,伸手去推開少年,這麽一來兩人便拉拉扯扯了半天。


    “喲!”那鳥魚支棱著大長腿,甩著翅膀上的水珠,尖聲細語的朝畢冬道:“你不是說你師父又凶、又狠,除了長得還行簡直一點長處也沒有嗎?怎麽我看你們師徒挺親密呀,摟摟抱抱的。”


    楊舟聞言便看向畢冬,畢冬立馬鬆開手,連著退了好幾步,忙不迭朝對方解釋道:“它亂說的,我沒那麽說你……”


    楊舟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才將視線轉向那鳥魚,而後開口道:“入水為遊魚,出水為飛鳥,沒想到這世上竟真有銀烏。”


    “銀烏?”少年望向那鳥魚:“原來你叫銀烏啊?”


    那鳥魚切了一聲,道:“我是銀烏,但那不是我的名字。”


    “那你叫什麽名字?”畢冬問道。


    “你管那麽多做什麽?你不是想知道怎麽弄死赤鱬嗎?別說那麽多沒用的廢話行不行?”那銀烏道。


    畢冬看著銀烏氣急敗壞的樣子,突然靈光一現,道:“我知道了,你沒有名字,對不對?沒有名字又不丟人,你幹嘛還不好意思呢?”


    少年說著眼睛一亮道:“要不你就叫小雪吧,你看你全身都是白的,這名字多應景啊!”


    畢冬語畢,銀烏和楊舟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少年一時心中不解,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於是偷偷望向楊舟。


    楊舟道:“銀烏生來無名,隻有主人才能給它取名字。”


    畢冬茫然道:“啊?那我……”


    少年一時還未曾反應過來,便見那銀烏振翅飛到了畢冬肩上,極為不情願的開口道:“主人,願為你效勞。”


    “啊?不是……我就是隨口說說!”畢冬有些失措的道:“我不想養鳥,你別……”


    他話未說完,瞥見楊舟麵色,頓時心中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感覺。終於知道為什麽楊舟那麽不待見他了,這平白無故多了這麽個家夥纏上自己,擱誰誰也不會欣然接受吧。


    畢冬念及此,轉頭看了看立在自己肩膀上的銀烏,心道自己運氣比楊舟好,好在這小雪看著還有點可愛,自己之於楊舟,估計隻有氣人的份兒。


    “不能反悔嗎?”畢冬小聲問肩膀上的銀烏。


    鳥魚懶洋洋的趴在少年肩上,道:“生死為契。”


    好一個生死為契,可真夠草率的,少年心道。


    取個名字就生死為契了,這可真是自己自找的。


    那銀烏見少年極不情願,便開口道:“主人,別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我本事可大著呢,沒有我,你們恐怕就得在這島上呆一輩子了。”


    少年聞言這才想起赤鱬一事,便問道:“你不是說有弄死赤鱬的法子嗎?現在可以說了吧?”


    銀烏聞言便振翅離開畢冬的肩膀,開口道:“我先帶你們去看一樣東西,待看過了之後,再說後話。”


    說罷銀烏便在前頭帶路,畢冬與楊舟跟在他後頭,朝小島的另一邊走去。


    夜裏的時候,畢冬未曾仔細看過這島,如今一看才知這島上的另一側竟然遍布各種大大小小的池塘,許多池塘都連接在一起,看樣子水是從江邊匯集過來的。


    銀烏帶著兩人穿過池塘,到了一處山後。隻見那壁上有一個開口狹窄的入口,且入口的下方浸沒在水中,那自山洞中流出的水,連接著外頭的池塘。


    “那洞口下頭的水裏頭,是不是有什麽東西?”畢冬問道。


    銀烏重新落到畢冬肩上,而後撇開翅膀指了指那洞口外頭連接著的池塘,道:“主人,你看那裏頭。”


    畢冬順著銀烏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見那水裏隱隱約約沉著什麽白色的東西,且數量很多,隻是因為隔著水麵,所以看不真切。


    “那白色的是什麽?”畢冬問道。


    一旁的楊舟沉聲道:“是魚骨。”


    畢冬聞言再仔細一看,不由有些毛骨悚然道:“這麽多魚骨,那得死多少魚?為什麽別的地方沒有,唯獨這裏有?”


    楊舟抬眼看向那個山洞,緊鎖著眉頭,卻未曾做聲。


    銀烏開口道:“因為山洞裏住著的東西,將池塘裏的水汙染了,導致水裏的東西都被腐蝕了,最後隻剩下了骨頭。”


    畢冬聞言頓時想起了赤鱬那沾到身上便會將整個人都融化掉的粘液,當即麵色一變,驚呼道:“你是說,這山洞裏住著赤鱬?”


    此事一陣風過,空氣中驟然襲來一陣腥臭的氣味。那氣味少年再熟悉不過,正是赤鱬身上發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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