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擔心什麽呢?”司刑這樣問。


    他在擔心什麽?


    沈行之自己也不知道, 可他就是不安心, 如鯁在喉的感覺, 仿佛不將他□□自己就不舒服。


    他想了很多東西, 也想了很多人,他這一生,不曾將多少人真正放在心上, 長華雖是他長大的家, 可要說他將每一個長華弟子都放在心上那是不現實的。


    一個人的心就隻有那麽大,曾經是師尊、無畫,還有其他關係近的師弟妹住在那裏, 如今被司刑占去大半之後,剩下的就更少了。


    所以他又是在擔心什麽呢?


    最終沈行之將這些歸之於自己在聽到一件超乎尋常的事情之後感到了震動和不安,沒有深究了。


    “那你除了做了這些,真的沒有別的了嗎?”沈行之伸出手牽住司刑, 這才發現司刑的手冰涼地不像話,仿佛置於寒冰中許久, 有些憂心地問道, “手怎麽這麽涼?”


    司刑看著沈行之許久, 直到見到他眼裏隻有擔憂,並沒有他想的質問、懷疑以及其他,眸色逐漸深了深。


    “為什麽不懷疑我的話?”


    沈行之微愣, 隨後看了他一眼, “我以為你應該很自信。”卻沒想到他竟然也會問這種話。


    “那是對其他人, 對你, 就不一樣了,在重視的人和事麵前,無論怎樣自信,都會感覺到不安,就像我現在。”在沈行之麵前,司刑從來沒有在乎過他魔皇的麵子,也不在乎將自己真實的、不與外人道的一麵展現出來。


    “因為了解你,知道你真正是怎樣的一個人。”沈行之隻說了這樣籠統的一句話,“就算你不信失憶了的沈行之,也不能相信有了那百年記憶的我嗎?司刑,你到底怎麽想的?我們未來還有很多時間,如果一直這樣不信任,那還能走下去嗎?”


    司刑一把將人摟在懷裏,閉了閉眸,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眸中的深色,“夜晚了,休息吧!”


    話音一落,不等沈行之做出反應,司刑就一把將人抱起,驚得沈行之連忙摟緊對方的脖子,這才沒讓自己栽下去。


    麵對沈行之吃驚的神情,司刑笑了笑,“冷落了我那麽多天,也該還回來了吧?”


    沈行之不蠢,很快就反應過來司刑話裏的意思,不知想到什麽,原本想要推開的沈行之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魔宮的夜其實是很美的,隻是沈行之回來之後甚少有心思欣賞罷了,如今從半開的窗往外瞧,隻覺得一片寧靜的美,和身體的激動完全相反,可這樣的美景沈行之隻欣賞了沒多久就被不滿他走神的司刑給打斷了。


    夜是靜的,情是濃的,記憶完整的沈行之自然也想起了以前的床笫之事,但凡想起曾經的自己和司刑那樣不節製,他心裏就尷尬十分。


    此時,他又難免羞於此事而放不開,可或許是那些記憶作怪,又或許是因為今天對司刑格外心疼和心軟,漸漸的,他也流露出了些許情意。


    先是淡淡的,淺淺的,可隨著身子越來越沉迷,他的理智也逐漸沉了下去,這情意就變得濃烈了,汩汩流出,宛如泛著甘甜的靈泉,讓人心悅歡喜……


    當一切濃烈的、炙熱的、激動的東西都消散殆盡,留下來的便是平和的寧靜和溫暖。


    司刑抱著閉著眼並未睡的沈行之,將頭輕輕靠在對方後頸,低聲在他耳邊呢喃,“行之……行之……你真好……”謝謝你……


    沈行之不安的心,漸漸被這場激烈的床笫之歡安撫下來了,將所有事都拋諸腦後,睡了一個安穩覺。


    因而他並不知道段無畫給他寄了封信,也不知道段無畫在寄出這封信之後,就聽從了掌門之命,帶了一些人去了萬劍宗。


    而那裏,還有一個不知生死的嚴以律,以及一把已經開了靈智的魔劍!


    段無畫來到萬劍宗後,發現萬劍宗宗門把守的人都沒有,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看來這裏,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救……救命……”一道微弱的聲音從一個方向傳來。


    段無畫忙走到那藏在角落的人麵前,取出一顆歸元丹給那人喂了進去,這人就沒有方才那樣氣若遊絲了。


    “裏麵……裏麵,小、心……”艱難地說了幾個字,他就昏了過去。


    無法,段無畫隻得將人交給師弟照顧。


    想著那人剛才說的話,段無畫就心知後麵是有一場艱難的硬仗在等著自己了。


    小心翼翼地摸了進去,入眼的情景讓他們所有人都震驚地無法言語!


    萬劍宗是僅次於長華的宗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宗門裏所收的弟子個個天賦都不差,人數雖然比不上長華,卻也非常可觀。


    一個人死占多大塊地方?那麽成千上萬個人死了呢?一個人能夠流多少血?成千上萬個人流血呢?


    這樣的情景,隻有四個字能夠表達他們的震撼之心——屍山血海!


    麵前的屍體和鮮血之多,簡直到了讓人無法落腳的地步!


    段無畫當即下令,撤離,先找機會暗中摸摸情況,不要貿然進去,否則後果是無法預測的。


    此時的萬劍宗,確實是屍山血海,不僅屍山血海,它還到處彌漫著一股魔氣,不是很濃重,但是也沒到能讓人忽視的地步。


    裏麵的一切都被摧殘的七七八八,到處都是斷壁殘垣,而在一處隱蔽的山洞裏,薛辭正和一些殘餘的弟子躲在裏麵。


    “師兄,我、我們……會死嗎?”一個受了傷的弟子平靜地問了一句話。


    薛辭沒有回答他,隻是給他吃了顆丹藥,“我送你們出去吧!”


    “……那師兄你呢?”有人抬起頭來問。


    他們這樣問,薛辭也在這樣想,他呢?


    萬劍宗一直都欣欣向榮,可從那天過後,一切都變了,那天簡直是他們的噩夢!


    入了魔的宗主,帶著他那把趁手無比威力磅礴的滅魔劍,見人就砍,完全不認得那些人是他自己的門人弟子。


    他們倒是想逃,可境界相差如此之大,又如何能逃得掉?


    索性找到了這個地方可以躲避一下,物資方麵也不用擔心,他們沒離開,是因為他們的宗主還在外麵瘋砍,到處跑,見人就砍,他們若是出去,多半就是被砍的命,無他,等級壓製。


    原先不能逃,現在呢?


    沈行之在第二天才收到的段無畫的信,當知道他竟然大膽地帶著人去了萬劍宗的時候,沈行之真的心中既生氣又著急!


    “你師弟走了,那你宗門怎麽辦?”司刑破天荒地關心起了別的東西。


    “自然有別人管,長華那麽多人,找幾個管事的並不難。”沈行之回答。


    “你……”司刑欲言又止。


    沈行之疑惑,“什麽?”


    “沒什麽,隻是想問問你想不想看看他們。”


    沈行之輕笑,“怎麽,今天不擔心我離開不回來了?”


    “不回來你能去哪兒?”司刑也笑了,“這裏才是你的家,我才是最親最愛的人,有誰能比我還重要嗎?”


    沈行之意外地挑了挑眉,“我發現你覺悟越來越高了。”


    司刑嘴角一翹,“一直都很高,隻是你沒發現而已。”


    沈行之並不想去理這個人,也不想知道昨天還患得患失的人是誰。


    “魔劍的事,因你而起,死了那麽多人,雖然和你並無直接關係,可到底也是因為你才發生的,你想怎麽解決?”


    想到這個,沈行之心裏稍稍有些不舒服,萬劍宗死了那麽多人,司刑在其中的作用恰恰是最關鍵的一處,說他當時沒有想到這個後果嗎?怎麽可能。


    可是他依然做了。


    憑著他身上的那前塵裏的因果,他毫無愧疚之心地做了這件事,要說理直氣壯也談不上,卻也造成了現在的後果。


    確實,可以認為是嚴以律犯下的罪孽,咎由自取,可是他們自己心裏明鏡似的。


    沈行之不想多想,可有些事卻明明白白地擺在他麵前讓他不得不想。


    自己為什麽接受了這件事呢?


    別人可以不明白,可是自己卻是要清楚的。


    沈行之,你變了。


    或者說,你早就變了。


    從前就能夠對他魔皇的身份視若無睹,如今知道他牽扯上這些殺孽也僅僅是心中有些不舒服,實際上的行動表示根本沒有,從前自以為的正派正途現在已經算不上了。


    他的心微微有些冷,因為他正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正在走向一條自私狹窄而崎嶇的路,那種不安的感覺,任何方法都不能去除。


    “行之!”司刑聲音有些大,這才令沈行之回過神來,“怎麽了?”


    “我該問你怎麽了。”


    沈行之並不想多說,因為這是屬於他自己的道,屬於他道中的坎,唯有自己才能越過。


    “沒事,我隻是有些擔心無畫他們。”


    “既然擔心,那就去找他,我陪你一起。”司刑不以為意道。


    “可是我們的身份……”沈行之雖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可是別人卻會在意,在意就會影響他們,這是他所不希望的,他不想當箭靶子,也不想被人圍觀。


    “沒關係,我們可以稍稍偽裝一下。”司刑笑了笑。


    遠在萬劍宗的段無畫並不知道自己師兄即將過來,他正和人一起打探萬劍宗嚴以律。


    “師兄,那裏有個山洞!”有弟子激動地低聲喊了出來。


    段無畫上前一看,還真是有個隱秘的山洞,因為被外麵茂密的樹木擋住了,所以並不明顯,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山洞外麵還設有禁製,顯然那裏是有人的!


    就是不知道裏麵的究竟是萬劍宗弟子,還是嚴以律了。


    段無畫覺得多半是萬劍宗弟子,畢竟據說嚴以律都已經瘋了,又怎麽會有意識地設下禁製呢?


    這樣一想,段無畫心中就輕鬆了些。


    說實話,他其實並不想來萬劍宗的,一來他們確實和萬劍宗人關係不好,二來這裏也是真的很危險,畢竟他們的實力根本不夠和手持滅魔劍的嚴以律對上幾招。


    可是即便如此,他們也還是聽從命令來了。


    因為事情發展到如今,已經不算是萬劍宗一個門派的事了,憑著嚴以律一人一劍就能滅一個第二大宗的能力,如果這事不解決,那等待整個修真界的,將便是一場血腥屠殺了。


    長華作為修真界仙道第一宗門,自然就有他應當承擔的責任,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若是對此時視若無睹,那長華丟掉的,可就不隻是名聲和臉麵了。


    薛辭正在打坐休養,下一刻卻忽然睜大了眼睛,手下意識地摸上了身邊的長劍,有人觸動了他的禁製!


    示意其他人安定不動後,薛辭小聲走到洞口,感受到時機到了,便沉了沉心神,閉了閉眼,隨後就拔劍而出!


    段無畫隻覺得自己真是被黴神附身了,怎麽麻煩事兒總要碰上他啊!


    明明好心來幫他們,結果薛辭這家夥人都沒看清就拔劍!


    好吧,他承認這有光線暗,看不清的原因,可這並不能成為理由,人的氣息可是不一樣的。


    好在薛辭雖然有些緊張,可他還沒有失去神智和判斷力,因此在過了兩招之後就停下來了,“段無畫……段道友?”


    能夠認出來段無畫並不是因為他看出來的,而是因為……


    “薛辭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他媽看清楚人再砍啊!”


    是的,段無畫已經暴怒到破口大罵了。


    薛辭:……


    短暫的震驚後,隨之而來就是尷尬,“抱歉……我還以為……”


    段無畫冷笑,“以為什麽?以為是嚴以律嗎?”


    “你……”聽見有人這樣對宗主直呼其名,有人下意識就想要懟,可剛出來一個音,就頓住了。


    “風水輪流轉,這才多久,你們竟然就變成這樣了,嗬,我怎麽感覺這是報應啊?當初如果不是你們硬要找那把劍,甚至不惜得罪所有人,如今又怎麽會有這種下場?”


    薛辭輕歎了口氣,“多謝段道友冒險前來,不過這種並非出自真心且損人不利己的話,最好還是不要說了吧!”


    “你……!”段無畫氣結,這家夥不是隻會修煉嗎?什麽時候學會了看人心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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