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鄉間小路上李卿微帶著唯一的家產,準備到山腳下的白雲村換些盤纏。


    十年前赤陽子也就是李卿微的師傅,說是要下山斬妖除魔,這一去就沒音信。


    李卿微身世不明,聽他那一去不回的師傅赤陽子說,李卿微是他當年雲遊時在路邊抱回來的。


    當年赤陽子離開時留給李卿微留了一個大木箱,並且叮囑李卿微不要離開玉清觀。


    時到如今玉清觀那幾間房屋早就四壁透風,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不過李卿微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


    師傅留下的功課從不怠慢,不過就是比較調皮,小時候要不是上山抓鳥,就是下河摸魚,時不時的跑到白雲村裏捉弄一下村民。


    從小到大李卿微唯一接觸的便是白雲村村民,小時候把李四家的牛趕到張三的麥田裏,把王二家的雞給放出籠子。


    反正就是大壞事不做小壞事不斷,小時候隻要一看見李卿微到村後,就和當年鬼子進村差不多,一段時間裏弄得白雲村寢食難安。


    不過隨著年齡長大,李卿微收斂了很多,就算如此白雲村對他還是不放心,


    雖然白雲村不收騷擾,山上的那些野兔野雞一類的野味,基本上被李卿微抓得差不多,按照赤陽子的話說,他們這是在普度眾生。


    赤陽子離開後李卿微的生活可就得自己處理,一天吃上一頓飯就不錯了,可就算這樣李卿微也沒有流過一滴淚。


    年長一些後本領有所成,白雲村裏那家小孩夜哭,李卿微可謂是藥到病除,每次隻是要些大米和鹽。


    長久以來生活也算穩定,前段時間多年沒做夢的他,突然夢到了自己那老不死的師傅‘赤陽子’。


    心裏有些不安,李卿微想了很久,最後決定下山到外麵去找赤陽子,當時離開李卿微時,已經十歲的他已經很懂事了,那時候赤陽子離開時的歲數已經有一百一十歲。


    有時候李卿微想赤陽子會不會死在外麵了,不過他師傅的本事可是見過,李卿微相信師傅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至於死在外麵李卿微隻是太想念他才說的。


    赤陽子當年留給李卿微一個大木箱子,昨晚李卿微給打開,裏麵就留下一件黑色長衫,那長衫上有金色絲線繪製的紋路。


    李卿微從未見過,除此外就是一把劍,整把劍已經鏽得沒法見人,畢竟是唯一的家產,李卿微背著劍,穿上黑袍就準備離開白雲觀。


    在以前聽村裏人說,到外麵都不用走路直接坐車就行,坐車必須要錢,李卿微前段時間打了些野味,準備打牙祭。


    這不自己都打算到外麵去找師傅,就用竹條串起來,掛在脖子上,到村裏和村民換些錢財。


    一大早李卿微就出了玉清觀,道觀門早就沒了,被李卿微卸下來做了床板,那破地方請人去偷,都不見得有人會去。


    他這次出門打算離開一個月然後就回來。


    李卿微不知道社會是什麽樣,一天除了找些樂子就是修行師傅留下的《玉清真經》,對外界可以說一無所知。


    走過田間小路,李卿微已經看到了白雲村,一座座小樓房立著,顯然生活水平有明顯的提高。


    幾年前這裏的人都不怎麽種田,都外出打工討生活,所以村裏如今留下的大多是老人,這次李卿微要去的地方就是李四家。


    李四前些年因為夜間上廁所,不小心摔斷了腿,結果醫生接骨沒接好,現在走路一瘸一拐,年齡也有五十好幾。


    出去打工也不現實,所以就在家帶孫子,李四家就在村口,離河邊省道很近,走個十來分鍾就可以到達。


    李卿微腳上那雙布鞋還是一年前李四老婆給做的,現在自己露出幾個腳丫,當然他自己是無所謂的。


    兩層高的小洋房前,泥土被水泥硬化過,李卿微輕車熟路的來到大鐵門前。


    “咚咚咚”


    “李叔你在家嗎?”


    李卿微吼了幾句,這時候鐵門後的院子裏李四回應了一聲。


    “是小李道長啊!等等我馬上就出來”


    不大一會兒,李四杵著拐杖打開鐵門,一看李卿微換了他師傅那件破的不能再破的灰色道袍。


    衣服看著很新,像是剛做好的,背後背著一個灰色布袋,腳上還是穿著自己老婆給做的鞋。


    手裏提上著一圈野菇,上麵還有兩隻野雞,看到這裏李四眉頭一皺,雖說李卿微小時候調皮搗蛋,可是長大後為人不錯。


    加上都姓李,李四總感覺格外的親切。


    李四問道:你這是?


    李卿微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我要去找我師傅了,前些日子給我托夢,讓我去找他”


    李四一愣,眼前這個小子,他可是知道,別看他聰明,可就算十幾裏的小鎮都沒有去過,何況是找那縹緲無蹤的赤陽子!


    李四指著李卿微手上的野味道:那你這是?


    李卿微提起野味,道:上次你不是說有車可以到外麵嗎?這不就用些野味來換點錢財。


    本來李四想權李卿微不要找赤陽子,可想了想還是算了,畢竟年輕人出去闖一下才行,不吃虧怎麽能成長?


    “老頭子,是不是卿微來了?讓他進來吃點兒早飯吧!”


    還不等李四開口,李卿微就直接提著野味大步走進院子。


    “哎呀!趙嬸你太客氣了”


    李四心想“這還真客氣”笑著搖了搖頭,李四一瘸一拐的出了門。


    李卿微吃的並不多,一小碗白米飯,吃了兩個饅頭,用袖子擦了嘴,李卿微伸了個懶腰,然後道:趙嬸,我要離開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要是哪家小孩哭,觀裏三清象下的香灰可以用。


    “你要出門?”


    趙嬸圍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一臉疑惑的看著李卿微,李卿微四處尋找李四。


    “是啊!我打算去找我師傅,趙嬸李叔他人了?我想用這裏的野味換些錢,不是說有車可坐就不用走路。”


    趙嬸坐在方桌前,深沉道:卿微啊!你可是趙嬸看著長大的,你小時候調皮就不說了,可是趙嬸在這裏可是得提醒你,你出去後怎麽找你師傅?


    李卿微想都沒想,直接道:這還不簡單?我直接去找他啊!


    趙嬸抓著李卿微的手,意味深長的道:卿微趙嬸也不好讓你不去找,找不到就回來,你連鎮上都沒有去過,外麵都是高樓大廈,可不比我們村,萬事要小心。


    李卿微聽著這話,眼眶有些濕潤,從小到大這還是除了師傅外,趙嬸是第一個對自己說暖心窩子的話。


    “趙嬸我都這麽大的人了,我相信我很快就能找到我師傅”


    趙嬸還想說什麽,李卿微提上自己的長形布袋,站起身對趙嬸笑道:趙嬸那我先走了。


    “等等,你沒路費怎麽坐車,現在沒有錢可是寸步難行,我去給你拿些路費”


    “砰砰砰”


    李四一瘸一拐的從外麵走進屋,手裏拿著紅紙條,李卿微從來沒有見過錢,也不認識錢,以為李四上廁所去了。


    “小李道長,這是我和村裏人湊的,多於的話我也不說,找不到老道長就回來”


    李卿微認真的點頭,道:哦!我還以為李叔上廁所去了。


    聽到李卿微這話,李四差點摔倒在地,這才想起眼前這個看起來聰明的小道士,根本就沒見過錢。


    李四拿出一張一百元的錢,道:看好了,這是一百元,一共十張,數數你會吧!


    李卿微若有所思的道:怎麽看還是像擦屁股的?


    李卿微從裏麵抽出了一張一百的“李叔一張就夠了,師傅從小教導我無功不受祿,那卿微這裏告辭了,二位保重”


    走出院子後李四還追了出來,李卿微揮揮手,直向鄉村公路走去。


    “小李道長你等等,不夠不夠……”


    李四的聲音越來越小,李卿微自然知道一百可能不夠,不過卻沒有想過坐車要多少,而自己那點野味也不值什麽錢。


    公路兩旁的樹、林、山、石,李卿微這些年可是摸得一清二楚,即將離開卻又心生不舍。


    白雲村越來越遠,那飄過頭頂的白雲似是揮手告別。


    “咕”


    李卿微從路旁拔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聽到好像有鳥叫,李卿微自言自語道:今天道爺要出門,算你運氣好,等著我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全身家當都沒了,現在李卿微就隻有背上那把生鏽的長劍,發髻用竹簪暼著,涼爽的山風吹動長鬢。


    “怎麽舍不得這裏了,算了還是加快一下腳步,最好明天就能找到師傅”


    田七鎮屬於邊緣地帶,到省城隻有坐由西風縣到中都的大巴車,現在不過早上十點左右,一般要十二點才會有趟車經過。


    李卿微在路旁等得有些不耐煩,兩個小時裏下河抓了幾條魚,最後還給放了,剛想抱怨終於聽到汽車的引擎聲。


    連忙穿上自己那雙破鞋,放下挽起的袖子後李卿微拿上用黑布包好的長劍,極速向上的省道衝去。


    一步過去就是兩米開外,簡直就和傳說中的輕功有得一拚。


    從草叢中衝到路上後,隻見一輛兩層大巴一個急刹車,李卿微站在路當中,舉起雙手大聲道:停下來,我要去找我師傅。


    大巴刺啦一聲,車輪下就一陣清煙,李卿微還彎下腰去看,直到距離他自己一米時,大巴車才停下。


    一名胖乎乎的腦袋從車窗前伸出來,對著李卿微就是一陣大罵“你他娘的作死是不是?”


    李卿微皺著眉,完全沒聽懂,李卿微笑嗬嗬的走近大巴,駕駛員一看,才反應過來,眼前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少年竟然穿著古裝。


    頭頂結發髻,腳下一雙黑色布鞋破開了一個洞。


    “哥們?你想幹什麽,要坐車也不用直接衝出來,撞到你我可賠不起”


    車窗處很多人都在看,車窗是打不開的,要不然估計黑乎乎的南瓜一大堆,李卿微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眼前這人明顯不高興。


    李卿微四處摸了摸,從褲腰裏摸出李四給的一百元,遞給駕駛員,駕駛員向後看了看,還有幾個位置,咳嗽一聲。


    “啊,這個,那個,上車吧!”


    收了一百元後,李卿微傻了,然後有些生氣,微怒道:我給錢怎麽不讓我上車?


    這話讓駕駛員哭笑不得,這人是哪裏來的土包子,自己你這邊肯定內車門的,駕駛員指了指右邊“這兒,也不知道是不是瘋子”


    反應過來後,李卿微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這是我第一次坐車”


    駕駛員剛拿起水喝了一口,聽到李卿微的話,直接一口水噴到擋風玻璃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時李卿微上車後,盯著車裏的乘客,基本上都帶著耳機在聽歌,都抬頭看著李卿微。


    穿的的衣服也奇怪的很,衣服沒有袖子,褲子還短了一塊布,有的女人嘴上紅紅的,李卿微想到和自己吃了山上的桑葚一樣。


    “找個位置坐下,站著幹嘛?”


    李卿微四周看了看,前麵基本上都坐滿了,就在這時候駕駛員直接一踩油門,大巴開動隨即李卿微身子就向下倒。


    好在李卿微身手還不錯,直接抓著座位邊上的扶手,順勢坐下,把手中用黑布裹著的長劍放在自己懷裏。


    卻沒有發現車裏人小聲討論自己,自己一旁的女生,帶著耳機,穿著短袖,盯著李卿微打量。


    “我臉上有髒東西?”


    女生好奇道:你是道士?


    李卿微點頭道:在下李卿微,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女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周圍的人都在看這邊,戴上耳機繼續用手機看電視劇,而其他人拿出手機拍照發朋友圈。


    李卿微早就看慣了山山水水,對窗外景色不感興趣,倒是對女生手機的手機很好奇,裏麵那些人飛來飛去,打的動作也很好看。


    “姑娘這是電視?我以前在李叔家裏看見過”


    女生沒有回答李卿微的話,李卿微低頭無意間看到了女生腿全是黑的,嚇得李卿微一驚。


    “姑娘你中毒了,你的腿……”


    弄得周圍乘客一片哄笑,女生立馬臉紅到脖子,小聲對李卿微怒道:你幹什麽?這是絲襪,你不會不知道吧!


    絲襪?李卿微搖了搖頭,打算用手去摸一下,女生瞪著眼道:你敢,別以為你長的帥我就不會報警。


    李卿微聽了一大堆聽不懂的話,不過心裏還是知道這樣做不好,心想“襪子怎麽這麽長,穿的也太少”


    不一會兒李卿微不停地用鼻子嗅,頭在女生麵前不停地來回嗅,乍看有些像狗的動作。


    女生雙手抱在胸前,身子向後傾,說實在的要不是李卿微是一位標準的美男子,估計女生已經喊非禮了。


    李卿微感覺到了一股陰氣,這種氣隻有他們修道之人才能感覺到,要不是正處午時,陽盛陰衰之刻,女子身上也不會出現陰氣。


    “姑娘你確定你這幾天沒有哪裏不舒服?”


    女生嘟著嘴,顯然已經生氣了,自己這幾天來大姨媽,不可能給你說我來大姨媽了,女生怒道:管你什麽事?


    李卿微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隻是好心提醒一下,最後女生把頭偏向一邊聽歌,李卿微也沒有了開始的好奇心。


    閉上眼身子筆直,開始調整內吸,不一會兒李卿微眼睛睜開,女生正用那叫手機的東西對著自己。


    女生對李卿微吐了吐舌頭,抱著黑色背包開始睡覺,突然李卿微想到自己師傅,便想問一下看看身旁女生知不知道。


    “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師傅在哪裏?”


    女生轉過頭,看著李卿微搖搖頭道:你是不是這兒有問題?


    看女生指著頭,李卿微再沒見過世麵也不可能不知道。


    “你師傅我不知,可是這裏距離中都還有七個小時,到哪兒已經天黑”


    說完又轉過頭睡覺,李卿微心想“怎麽都這麽愛睡覺!”


    車上人對李卿微沒有開始那麽好奇,這時李卿微感覺身後有人在推自己,轉頭一看,一位中年男人,低聲對李卿微道:真是道士?


    李卿微點頭道:這還能有假?


    中年男人穿著白色襯衫帶著墨鏡,向四周看了看後,小聲道:道長這幾天我夢到一個女人天天晚上和我那個,你有沒有辦法幫我化解一下?


    李卿微可不知道壓低聲,直接道:那個是哪個?


    不過從你的麵部看來是有些倒黴,最近自己小心一些,別去煙花巷。


    聽到這裏男子搖了搖頭,隻當李卿微就是一個走江湖的騙子。


    意外的是那睡著的女生又醒了,還伸出手“能不能幫我看看手象?”


    李卿微搖了搖頭道:不看命格。


    女生氣呼呼的轉過頭又開始睡覺,李卿微想不通為啥喜歡睡覺,他可是最討厭睡覺的。


    迷迷糊糊的乘坐上了到中都的大巴車,李卿微還以為車停就能找到師傅,卻沒有想到等待他的是那燈紅酒綠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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